年龄不应当成为我们的借口

我的母亲是个白羊座女性,她的身上有着迅捷、勇敢、决断这一类的特质。

许多年前,她结束工作状态后,便在思索,什么是她想做而没做过的事。她选择了去学编织。和她一样赋闲在家的朋友对她说:“这种事是老太太做的,你还年轻,应该做点别的事。”母亲想了想,还是去报名了。每星期搭乘公交车,到相当远的地方上一次课,然后,就是不停地编织,在画得密密麻麻的图样上做记号。我们这些孩子,包括所有的亲朋好友,各有一至两件颜色与款式皆不相同的毛衣。学生时代,因为我的特殊手工毛衣,使我受到不少注意与赞美,感觉小小的虚荣。当母亲把织好的毛衣送给她的朋友作为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朋友才知道母亲是很认真的,而且颇有收获。

几年前,母亲忽然要去学画,这对我们来说,都感到惊奇。我一直觉得自己毫无绘画天分,是遗传自我的母亲。童年时我们要画个猫儿、狗儿或其他的图画,母亲总是说:“去找你爸。”现在,五六十岁的母亲说,她要学国画。那位热心评论的朋友,这时又给了母亲忠告:“学国画是不是太吃力了点?那是年轻人的玩意儿吧?”母亲想了想,说服了年龄比她还大九岁的父亲,一起去报名了。常常,吃过晚餐,他们俩一人提一个画筒,相携出门。有一次,一位学生来家里找我,她并没见过我的父母亲,可是她说:“我看见张妈妈了,她是不是银灰色头发,提着一个蓝色画筒?”我很诧异,问她为什么看得出那是我母亲,学生说:“她看起来很有自信,很快乐,而且很像一个艺术家。”

从那时候起,我再不敢把自己缺乏美术细胞这件事,归咎于我的母亲了。

后来,每当我听见朋友说,如果可以年轻一点,我一定会如何如何的时候,总不以为然。年龄不应该成为我们的借口。

年龄不应当成为我们的借口

我在母亲身上看见,一切都不会太迟,永远也不会太老。

和一个年轻女孩聊天,她很恳切地说:“以前我会想,怎么让自己过得好一些。现在,年纪大了,我只想找个好男人,安定下来。”在薄薄的黄昏光线里,我看着坐在对面的二十七岁女孩,想着,应该怎样告诉她,她还是很年轻的。年轻得足以一面让自己过得好,一面找个好男人。其实,让自己过得好与找个好男人,并没有任何冲突,更没有年龄的限制。

任何年纪的男人与女人,都应该让自己过得好。而我明显感觉到女孩的焦虑,这焦虑来自她所处的婚姻的激烈竞争场所中。

从有婚姻制度以来,从男性主导婚姻与家庭以来,女人的青春与美貌便是优势,衰老与平庸是劣势。激烈竞争下,我们看见优胜劣败的不变定律,不能摆脱这种生存竞争模式的女人,患上一级恐惧症,怕老、怕胖、怕丑,总的来说是怕败下阵来。

年龄不应当成为我们的借口

张爱玲笔下的倾城美女白流苏便是怕老的,她二十八岁,离了一次婚,正仔细计较着用剩余的青春美丽,再捕获一个男人。“流苏交叉着胳膊,抱住她自己的颈项。七八年一转眼就过去了。你年轻吗?不要紧,过两年就老了,这里,青春是不稀罕的。”张爱玲体贴着像流苏这样的成千上万的女人,在婚姻战场上冲锋陷阵时心底恒存的阴影惊惧。所幸,我们的时代再不是白流苏的时代了,我们还要被白流苏的忧虑所困扰吗?

近来读到《沈从文家书》,他曾疯狂而艰苦地追求灵魂伴侣,这爱人后来成为他的妻子。“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他是这么说的。这一句“正当最好年龄”撼动了我,假若他说的是“正当青春的姑娘”,就不是沈从文了。他觉得最好的年龄,就是相遇的年龄,就是相爱的时刻,岁月于他们无碍无涉。我认为最好的年龄就是此刻,就在当下。

有人想把岁月当成栅栏,一跃而逃,我却只想无视年龄的存在,做一个真正自由的人。

年龄不应当成为我们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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