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下雪,我騎車回家

苗文金

那年剛立冬沒幾天,天格外冷,風可勁兒刮,一團團的黑雲,捂住了操場,遮蓋了教學樓,室內樓外黑洞洞的。有人開了燈,老師繼續授課,而大家如同脫韁的野馬,心早已跑到外面。

天,飄起了雪花。雪像狂飛的柳絮,更像當頭撲面的梨花,霎時屋蓋棉被,樹披銀妝。從記事起,這是首次在初冬見到天降大雪。雪來得罕見,來得不合時令,來得蹊蹺。大家愛雪不喜聽課,老師講不了學,索性暫停課。同學們望見雪花霏霏,欣喜若狂,我卻憂悒不已,心神毫無理由的煩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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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下雪,我騎車回家


大約半個小時,雪住了,天也亮了。天出奇得冷,我穿的是薄布鞋,課間上了趟廁所,雪水洇溼鞋底。晚上,我把鞋子靠在宿舍的煤爐壁上烘烤。“著火啦,快起床!”睡至半夜,忽聽門被拍得山響。我猛地坐起,一股煙霧捲進嗓子眼兒,嗆得我咳嗽不止,眼淚奔湧,只得又躺下。這時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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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拉著燈,屋裡朦朦朧朧,我睜眼一看,整個屋頂煙霧騰騰。開了門,一團團的煙奪門而出。原來,濃煙竄到隔壁,嗆醒了火房師傅。肇事者是我那雙布鞋。因爐子是鐵皮做的,烤糊了底子。鞋燒了,想娘,想家。

翌日是週六。雪剛降,道遠路滑,依我的脾性,是不會騎車回家。可我想家,想回去。同學苦口婆心勸我說,30公里的路,遙遠不說,車又多,行走太危險,何況明日還要返回,賺個累。可我卻鐵了心要回家。吃過午飯,騎車離了校。

那年下雪,我騎車回家


路上雪、冰、水混合,泥濘不堪,車輪總是打滑,我戰戰兢兢往家走。約三個小時,我僅行了一半的路程。平時路好走,這麼長時間早已到家。途中,我摔了好幾次跤,痛得直哭鼻子。哭夠了再走,不能騎車,我就步行走。我的鞋壞了,借了雙球鞋,不合腳,又溼透了,我的腳像千萬只螞蟻在咬。我覺得委屈,心裡一想家,淚水橫流。風一刮,臉就發緊,不敢

哭,悶著頭,往前走。那些從我身旁呼嘯而過的車,尤其是大車,非常非常討厭,見人不但不減速,反而猛轟油門,雪水爛泥濺得我滿身,我也不作聲,也不管不顧,腳不停,輪在轉,路向後倒去。那時我才十六歲,脾性溫順得像個女孩子,但那天我覺得自己十分邪性。天漸黑,我騎得越快,心想:慢走也是摔,快走也是摔,乾脆摔個痛快。輪子轉動起來,風在耳邊呼呼。起初心裡有點怵,隨著摔得次數增多,隨機應變能力增強,膽子變得壯了,車愈來愈快。我覺得自己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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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人跡罕見,孑然一身,唯一相伴的是車輪輾出嘎吱聲和我的喘氣聲。腿痠臀疼,汗水早浸透我的棉衣,粘乎乎的,難受極了,索性把手套摘下,手涼絲絲的,說不出的愜意。我不能停下,只要一減速,汗水就會消,渾身發冷。冷不如熱,於是我使勁蹬。我人小沒耐力,慢慢力不從心,身體透支,最後蹬不動了。停下注定要傷風感冒,只好推車前行。就這樣推一段歇一程。約莫走了七個多小時,才望到村莊。

萬家燈火,耀射出昏黃的光芒。看到散發著光暈的燈光,感到無比的溫暖的喜悅。離家不到一週,恍惚間像度過了一個世紀。

人是個奇怪的感情動物,牽掛親人,留戀家庭。正因為有了情感,凸現了親情珍貴和家庭的重要。俗話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金鑾殿再舒適也難受,草窩再破陋也溫馨。望到村莊,望到燈光,便回了家。腿腳有了勁兒,輪子飛轉,蹭滑到冰上,“吧唧”連人帶車刺溜好遠,也顧不得痛疼,雪也不拍掉,站起推著車向家趕。

那年下雪,我騎車回家


我腳麻木,棉襖早已溼透,不停地打噴嚏,一路我處在冷熱交替狀態中。可我早已置之度外,有什麼比回家更高興的事情。此時此刻,我才曉得,漂泊在外的人思鄉戀家的那種迫切心理,回家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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