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奇術:自己的心魔到底有多可怕?


鬼谷奇術:自己的心魔到底有多可怕?

【導讀】

本篇是鬼谷奇術中的《實意法螣蛇》。常言說,人有三業:身、口、意。“意業”為三業之本,指思量所造成之業。《淨住子淨行法門•滌除三業門》篇有云:“次懺意業,意為身、口之本,罪福之門。”李洪雲先生在為本篇破題時也說:“意有真妄,蛇能屈伸,故實意者法螣蛇也。”可見“實意”一章的重要性。

簡明扼要的說,“實意”就是指將“真意”存貯於心(即《性命圭旨》中所言“心中無物”、“念頭不起”),將“妄意”(自己憑空構想之意)排出腦外,這樣才能在遊說時判察對方的真實目的。如若不然,雜念叢生,到頭來只能是“以我觀物,則萬物皆著我之顏色”,那麼敵人的“所思所想”就有可能完全是自己的主觀臆斷。

【正文】

實意法螣蛇【1】。實意者,氣之慮也。心欲安靜,慮欲深遠。心安靜則神策生,慮深遠則計謀成。神策生則志不可亂,計謀成則功不可間【2】。意慮定則心遂安,心遂安則所行不錯,神自得矣,神得則凝【3】。

識氣寄,奸邪得而倚之,詐謀得而惑之,言無由心矣【4】。故信心術、守真一而不化,待人意慮之交會,聽之候之也。

計謀者,存亡之樞機。慮不會,則聽不審矣;候之不得,計謀失矣。則意無所信,虛而無實。

無為而求。安靜五臟,和通六腑,精神、魂魄固守不動,乃能內視、反聽、定志,思之太虛,待神往來。

以觀天地開闢,知萬物所造化,見陰陽之終始,原人事之政理。不出戶而知天下,不窺牖而見天道。不見而命,不行而至【5】。——是謂“道知”。以通神明,應於無方,而神宿矣。

【註釋】

【1】筆者注曰:“郭璞釋《爾雅》雲‘螣蛇者,龍類也,能興雲霧而遊其中,故無不達,而人莫知其所在’,此言修陰符者當得靜定,不視、不聽、不言、不聞、不動,而五臟之精氣生尅制化,朝歸黃庭,則慮無不至,及其發也,眾生莫知。”

【2】高金體注曰:“意慮虛則神來,神來者實,實則神氣常明,如日居午,如月在空,物不得而蔽之。”

【3】俞棪引韓非子曰:“積德而後神靜,神靜而後和多,和多而後計得。”

【4】筆者注曰:“寄,謂之客寄。言修陰符者用功非真,學步邯鄲,信小術以為道,則神來而復去,但客寄耳。故奸邪得而倚之,詐謀得而惑之。如此則言皆虛浮,無復從心也。”

【5】筆者注曰:“《韓非子》雲‘空竅者,神明之戶牖也。耳目竭於聲色,精神竭於外貌,故中無主。中無主,則禍福雖如丘山,無從識之。故曰不出於戶,可以知天下,不窺於牖,可以知天道。此言神明之不離其實也。’嗟夫!智周乎遠,則所遺在近,是以聖人無常行也。能並智,故曰不行而知;能並視,故曰不見而明。隨時以舉事,因資而立功。因萬物之能而獲利其上,故曰不為而成。”

【譯文】

要使思想充實,必須效法無處不在的螣蛇。堅定意志,就是要在調養五氣和鍛鍊思維上下功夫。心情要安詳寧靜,思慮要周到深遠。只有心情安詳寧靜,精神才能爽朗充沛;只有思慮周密深遠,計謀才能應若弦發。精神爽朗充沛,心緒就不會左右搖擺、紛擾紊亂;計謀應若弦發,功業便持盈保泰、不可抹殺。意志思慮既定,內心就順遂平安;內心順遂平安,行為就不至於顛三倒四。長此以往,就可以培養出奔騰澎湃的精純元氣(《雲笈七籤》曰:“致令六腑神氣衰,百骸九竅不靈聖。”郭象又曰:“夫德充於內則神滿於外。”此言養德可以致神氣),精純元氣灌注五臟,做起任何事情來都會全神貫注。

反之,若智識和心氣客寄體外而不能在心中紮根,奸邪之氣就會充塞胸中,“六賊”也會趁勢暗放冷箭,妄加侵擾(楞嚴經曰:“色塵、聲塵、香塵、味塵、觸塵、法塵能以眼﹑耳等六根為媒介,劫掠‘法財’,損害善性,故稱六賊。”),使我們身不由己,言不由衷,謀算皆不如意。所以,我們要經常治心養性(作者按:“蘇子曰‘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堅守道家所提出的“無為”、“自然”之法而不輕易改變,(如此則心明澄澈,猶若淨泉)充實本我,滌濯偽情,息止惑障(治昏沉暗塞障、惡念思惟障、境界逼迫障等多種障)意志和思慮才能有所交會、保持一致,聽到的情況便客觀詳盡,看到的東西才真實可信。

計謀的好壞關係到國家的興衰成敗,(必須等到意志和思慮有所交會、保持一致的時候才能制定)。如果為心魔所蔽,意志和思慮不能“法出一門”,聽到的情況便不周詳;看到的事與物也會失去本來面目,(這個時候如果依據所觀所察去設定計謀)就會發生失誤。這就是說,實意之法倘若得不到貫徹實施,那麼我們的所感所聞就都有可能都是海市蜃樓、鏡花水月。

充實意念,必須從錘鍊心術開始。要以靜泊無為之法來立身行道,使五臟之氣安閒自得,讓六腑之氣和順通達,令精、神、魂、魄諸氣各安其所,才能做到內視臟腑,反聽體音,使“志、意、思、慮”猶若山峙淵渟。長此以往,窮理體德,坐忘遺照,化煉內息,神妙的靈感就會往來於心間,並逐漸演變成出人意料的智意和悟性。(張隨法言化煉內息曰:“夑理陰陽守巨厥,意念相隨趨元海。通督有礙復勿助,百會蓄力衍生機。”)

而後,便能領會天地開闢之理,洞悉世間萬物造化之功,明見陰陽二氣的交化終始,明察聖賢御世的治理機要,這樣一來,不出門戶,就能夠推知各路諸侯的興衰成敗;不望窗外,就可以認識日月星辰的運行規律。不現身於市井之間、廟堂之畔,也能讓三教九流聽從調遣;不親自參與具體瑣務也能讓事業有條不紊的發展,這就叫作達到了“實意”之道的最高境界。經常按照本篇的要則以鍛鍊自己的精神和志氣,可以應付萬變之機、危難之局,即使處境困厄也可以常出奇計。

鬼谷奇術:自己的心魔到底有多可怕?

【案例分析】

充實頭腦,錘鍊心境

歷代文人墨客在為“實意”一章破題之時,總愛援引儒家之言,說“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然後將“實意”二字簡單的與“誠意”劃等號,解釋為“誠懇的心意”(亦即使其意念發於精誠,篤守仁信之道,不矯飾欺人)。

這不得不說是怠惰因循、不願深入思考的做法。我們知道,鬼谷子生在“得士則生,失士則崩”的春秋戰國,在那個大爭時代,“弒君三十六,亡國五十二,諸侯奔走,不得保其社稷者,不可勝數”。聖人說:“治世守德信,亂世從權宜”。宋襄公就是因為不通權變,在決機於兩陣之間時還死抱著儒者那套不放,才身死人手、為天下笑。試問堪稱事功學派鼻祖的王詡,怎麼可能不鑑察往事,還一味的提倡“尾生”舊風呢?

《史記》有載,其文略曰:“縱橫家者流,蓋出於行人之官。聖人曰‘誦詩三百,使於四方,不能專對,雖多亦奚以為?’又曰‘使乎!使乎!’言其當權事制宜,受命而不受辭,此其所長也。”

由是可見,縱橫家的立身之道,就在於“敵以信,我以誠;敵以詐,我以譎”,一切都是相時而動,絕不拘泥於儒家所謂的“誠意”。

本篇當中的“實意”,更多程度上講的是“充實頭腦,錘鍊心境”,講得是自身的修業,並非對外的交際原則。(關於對外交際所應固守的原則,鬼谷子在“縱橫十四篇”中著意表述,此處略而不提)

中國的縱橫之學與近來迅速興起的成功學不一樣,它高度強調“身與心”、“道與術”、“內聖與外王”的無間配合。一個人如果不能時時調動三魂七魄固守心境,以致外邪入侵,他就不能有效的感知周遭環境,不能有效的感知周遭環境,就無法籌謀定計。(《雲笈七籤》雲人有三魂七魄,所謂三魂者:一曰爽靈,二曰胎元,三曰幽精;所謂七魄者:一曰屍狗,二曰伏矢,三曰雀陰,四曰吞賊,五曰非毒,六曰除穢,七曰臭肺。)

那麼如何避免為外邪所惑?先賢的辦法是八個字“期於大成,持心有道”。就是給自己訂立一個宏遠的目標,並時刻以此自激,迫使自己的精神暫時進入一種無慾、無得失、無功利的平靜的狀態,這樣外界事物的一切屬性就會展露無遺,無所藏蔽,進而成為自己謀取事功的重要依據。

我們看看明代畫家李日華在《紫桃軒雜綴》中怎麼說:“乃知點墨落筆,大非細事,必須胸中廓無一物,然後煙雲秀色,與天地生生之氣,自然湊泊,筆下幻出奇詭。若是營營世念,澡雪未盡,既日對上壑,日摹妙跡,到頭只與髹採垢墁之土爭巧拙於毫釐也。”主體在進行藝術創作時要進入到虛靜狀態,這時“煙雲秀色”、“天地生生之氣”等現實中的種種生動形象,便自動湧入心間,筆下才能幻出“奇詭”妙境。總之,主體只有達到“虛靜”的境界,才能深入瞭解萬物內在精神美,才對畫理有深刻的體悟。

畫理如此,縱橫之術亦然!如果才辯之士不能在外交的過程中摒棄種種雜念,輕則所謀不成,重則萬劫不復。

《韓非子—解老》一篇當中對有為之士不能固守心境,最終行差踏錯的事情痛心疾首:“人有欲,則計會亂;計會亂,而有欲甚;有欲甚,則邪心勝;邪心勝,則事經絕;事經絕,則禍難生。由是觀之,禍難生於邪心,邪心誘於可欲。可欲之類,進則教良民為奸,退則令善人有禍。奸起,則上侵弱君;禍至,則民人多傷。然則可欲之類,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夫上侵弱君而下傷人民者,大罪也。故曰‘禍莫大於可欲’。”

單純的說教顯得呆板而蒼白,故在此處,我們再列舉商業生活中的一個例子。

菲奈斯是一位法籍華裔,也是里昂市索恩河畔豐坦鎮的紡織業巨頭,還不到四十歲便坐擁九億美金的資產。在面對Standard Treasury網站採訪時,記者曾經拋出了一個很尖銳的問題,就是問他出道以來碰到過的最難纏的對手是誰!

鬼谷奇術:自己的心魔到底有多可怕?

當時,菲奈斯的眾多擁躉認為他一定會說出Hiltrude的名字,因為Hiltrude在法國紡織業跟他龍爭虎鬥了十五年,並且由於Hiltrude的精心設計,菲奈斯甚至一度鋃鐺入獄、妻離子散。

殊料菲奈斯對此人隻字未提,只是淡然一笑,回答說,一直以來,有七位夙敵對我窮追猛打、如影隨形。

第一位叫作“無喜”,此人來時,令我嗔怨驟起,殺心熾烈,難以平靜。每每思及‘月燈三昧’,才能加以懾服。

第二位叫作“幻惑”,此人來時,令我不辨是非,雜念紛杳,胡思亂想。每每思及‘楞嚴三昧’,才能加以懾服。

第三位叫作“妄念”,此人來時,令我驕傲自大,極度膨脹,神魂顛倒。每每思及‘梵摩渝經’,才能加以懾服。

第四位叫作“執縛”,此人來時,令我偏激狹隘,急功近利,不擇手段。每每思及‘內徹拾蟲’,才能加以懾服。

第五位叫作“可意”,此人來時,令我貪得無厭,專行劫剝,廣求財物。每每思及‘慧安自足’,才能加以懾服。

第六位叫作‘險偽’,此人來時,令我追求虛榮,剛愎自用,閉目塞聽。每每思及‘勤修多聞’,才能加以懾服。

第七位叫作‘斷修’,此人來時,令我萬念俱灰,精神沮喪,昏昏欲睡。每每思及‘遍見無礙 ’,才能加以懾服。

觀之至此,我們不難發現,菲奈斯所說的“夙敵”,實際上就是自己的“心魔”。

自佛學遠播以來,越來越多的法國人開始鑽研《四禪八定》,追求內心的安詳。菲奈斯就是一個代表。

《實意》一篇實際上和《四禪八定》有異曲同工之妙,同為明心見性,消除“五十陰魔”,只不過修習的法門偏於道家一路。

《解老篇》曰:“知治人者,其思慮靜;知事天者,其孔竅虛。思慮靜,故智不去;孔竅虛,則和氣日入。和多而後計得,計得而後能御萬物,能御萬物則戰易勝敵,戰易勝敵而論必蓋世,論必蓋世,故曰‘無不克’。”誠哉斯言!

時下,隨著國學熱的升溫,越來越多的民間學者開始為《鬼谷子》作注,但為了抓人眼球,顧及市場化的需求,他們往往對《陰符經七術》棄如敝履,而後斷章取義的對《捭闔十四技》大書特書。這是極為有害的,會導致閱讀者“浸淫權謀,罔顧心術”,最終危害社會。

有志於學習縱橫之術,並且期於大成的,必須先從“盛神”、“養志”、“實意”篇修煉,有了一定成效之後,才可以循序漸進的探究“分威”、“散勢”、“轉圓”、“損兌”四章中的要諦。當我們已經對《陰符經七術》務於精熟,並且能夠身體力行、朝夕不輟之時,才可以閱讀《鬼谷子》一書中的溝通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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