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評抄錯作業可笑,可誰讓這作業如此煩苛?

環評抄錯作業可笑,可誰讓這作業如此煩苛?

宋馥李/文抄作業的又抄出事兒了!

這次落下笑柄的,是深圳市政府官方網站。其公示的一份有關深圳灣航道疏浚的環評報告,嚴重抄襲以往一份湛江的同類報告,出現了“湛江”字眼30多次。

看來抄襲這事兒不分名位高低,官邸大小,即便頂著中國科學院南海海洋研究所的大招牌,具體的材料寫作者,還是會圖省事兒一抄了之。

後果有多嚴重呢?中科院南海海洋研究所啟動問責程序,項目建設被暫停。生態環境部也責成相關主管部門依法嚴肅查處。

編寫、審查、批覆、公示,這一條線上的諸君都紛紛障目失察,真的是怪不著誰,恐怕所有人都悔青了腸子:當時怎麼就不再多看一眼呢。

為什麼要說“又”,關於抄出笑話兒的事,實在是司空見慣了。進入公眾視野也屢見不鮮,隔幾年就掀起一次討論。

最近的一次就在2019年,還是在環保領域。中央第一環境保護督察組針對河北省的督察整改“回頭看”時就發現,廊坊市固安、永清等縣制定的整改方案,全部照抄照搬、敷衍應付;唐山市高新區和蘆臺經濟開發區,整篇整改方案除個別地名人名外,內容完全一致,明顯是相互抄襲。

往遠了一些看,2009年,在“中國消防在線”網站上,一篇河南開封市消防支隊的宣傳稿件,與漯河市消防支隊的如出一轍,只是開封市副市長的講話中,居然出現了“構建和諧平安漯河”之語,網友戲稱為“開封指導漯河工作”。

更遠一些,追溯到歷史上,東漢桓帝時,有個衙門公人,請人為他寫一篇交差的奏記文。那人也不會作,便給他出主意說,從前梁國有個叫葛龔的寫過,直接抄他的舊文就行了,不用新寫。衙吏依言照辦,結果粗心地把葛龔的署名也抄上去了,衙吏因此被革職。後人譏諷為:作奏雖工,宜去葛龔。

從此,“不去葛龔”就作為一則寓言故事,收錄在了中國古代最早的笑話專書《笑林》中。

如今的文檔編輯工具,的確是給公文寫作帶來了方便,僅用複製粘貼,很快能炮製一篇大文章、長報告,省卻了不少案牘勞心。

抄寫更便捷了,大概“葛龔之誤”就多一些,這倒不是甩鍋給辦公軟件,因為這樣的失誤古已有之!

自2019年11月《建設項目環境影響報告書(表)編制監督管理辦法》施行以來,全國共有25家環評編制單位和30名編制人員因環評文件質量問題,被採取列入失信“黑名單”和失信記分等信用管理措施。

那麼,回到我們開頭的案例,處理上幾個人,問責幾個相關官員,一定是應有的懲戒。環評報告的編寫和審查,絕不可流於形式,切實認真寫、認真查、認真審,是環境評價的必要程序。每一個文案工作者,都應字字走心、句句推敲。

但是,讀者諸君心裡一定會打鼓:被罰的人,會不會從此就不抄了呢?

肯定不會!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省事兒走捷徑,大抵是人的本性使然。“不去葛龔”從古到今成為公文頑疾,一定是有滋生的土壤——我們的文牘主義。

如果一篇文章或報告,已經程式化和八股化,那麼寫的人和看的人,大抵是沒有耐心來逐字逐句來讀的。非但寫的人不會細校,看的人也懶得細讀,審的人也意興闌珊。於是便一路通關,釀成大錯。

為什麼環評報告這麼容易出現問題?作為一個門外漢,絲毫不敢質疑環評報告的嚴謹性和專業性,但一種公文格式固定且冗長,可以相互轉借和抄襲,那可以斷定其已經陷入八股化和程式化而不能自拔。

相關的工作人員,對其吐槽和腹誹不是一天兩天了。甚至有人專門寫論文,論述如何減少環評報告的冗長的篇幅。

“文牘主義”是一種形式主義和官僚主義,如果一項事務要用海量的紙張和文字來描述,那其核心要點,一定會淹沒在文牘之中,讓人眩目煩亂找不到要領。我們的環境評價這件事情,是否依靠一份厚厚的環評報告,就可以代替我們對環境影響進行了細緻嚴苛的論證?

實際操作中,環評報告從立項到編制完成,往往需要兩三個月,而報告書也會根據項目實際情況不斷延期,短則數月,長則一兩年,這讓報告編制報批延宕為繁文縟節。動輒幾百頁、十多萬字到幾十萬字的環評報告,給編寫、審閱的人,帶來大量無謂的、重複性的勞動,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網上代人捉刀編寫環評報告的生意,已經火了很多年了。這報告既然是別人代寫,那就難保槍手們都有足夠的責任心,“不去葛龔”的隱患一定不會少。

通過編寫一本又一本長文檔,用厚重如磚塊的紙質大報告報審,以此來代表我們認真履職做事,才是抄作業的不良土壤。戒不掉這樣的文牘主義,怎麼能杜絕“不去葛龔”的笑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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