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運:看盡人間山水,尤陷人間疾苦

東晉時期盛行玄言詩,其特點是以玄乎的莊佛哲學倫理入詩,全篇詩作滿是神神道道等玄學詞語。玄言詩看上去抽象飄然,實際毫無生動的情感描繪,十分脫離社會現實。

在當時,謝靈運摒棄了神道寡味的寫法,開始大量寫山水詩,以自然而然的山水景象為主體,獨創出山水詩體裁,打破了東晉以玄言詩為主流的局面。

謝靈運的山水詩,若用現代人的說法,可稱它為:旅遊記事。

山水詩大意講述了三點:1.他的旅行路線,2.路上所見所聞,3.以及當時的心情如何,更類似於我們的旅行日記。

那麼看盡人間山水的謝靈運,他的山水詩美在哪裡?他的人生又是怎樣的一番境況?就以上兩點,我們從謝靈運的山水軌跡來探討下自創山水門派的大詩人——謝靈運的山水人生。

一、出身名門的謝靈運

說起謝靈運的山水人生,得先談他的家世背景。

謝靈運(385年-433年),是生活在東晉三大世家之一的謝府,他的爺爺謝玄身居高位——乃東晉開國功臣。從幼時起,謝靈運展現出才華甚於同輩,對一個精英階級的世家大族來說,這無異於是天佑謝氏。因此謝玄十分重視對他的培養,在成年之前(古代15歲成年)寄養於道館中,深受玄道薰陶。有趣的是,謝靈運卻熱愛養生之道。這一點,可以在他的山水詩之中得到印證。

順風順水的官二代謝靈運,在成年之後,事業上承襲了爺爺的爵位,封為康樂公,可謂是前途一片光明。又因文采天賦盡顯,備受東晉皇帝的喜愛,謝靈運又被授予員外散騎侍郎的官職。謝氏大家族在當時的地位不言而喻。

謝靈運:看盡人間山水,尤陷人間疾苦

因此謝靈運具有充分的時間出門遊山玩水,起初還僅限於普通的湖泊山海,感受大自然的怡悅之情。後來謝靈運漸漸受玄理佛學影響,對征服自然尤有興趣,特別是登山這一項運動,在他的山水詩之中,登山成為他人生一大樂事。許是文人都有一股對功名利祿皆為淡泊的特徵,登山是他的喜好,又可以說是他在造就世人不一樣的印象。謝靈運登山有技法,上下山的過程中,為減緩山勢阻力,特地創造出靈運齒屐,又稱謝公屐。

這款靈運齒屐連普通百姓都瞭解,在上山時穿上齒屐,在腳後跟的部位加上木塊增加高度,上山大大緩解了腳部的傾斜,腳部力度更舒緩,而下山則相反。這款靈運齒屐,甚至連後世文人才子題詩,其中有唐朝詩仙李白在《夢遊天姥吟留別》:“腳著謝公屐 ,身登青雲梯。”對其創作的評價十分高。

謝靈運將遊山玩水當成主業,所到湖泊山海之處,必會跟好友吟詩作對。屢屢登山,更是將所見所聞,所思所想,寫於詩作之中。謝靈運的山水詩一經成作,為當時的主流玄言詩,帶來了新的文化氣息,有如一股清新的山水風吹入了東晉。

二、謝靈運因山水詩名動天下

流傳下來的謝靈運山水詩完整版本,僅有67首,精選詩作30首左右。文化研究學者從《宋書》、《謝靈運詩集著作》等經典古文集尋找發現,細細考證其中的文學價值,其中謝靈運山水詩最具代表性有十首。每一首詩作背後,都飽含著謝靈運的矛盾之情。這份矛盾源於東晉朝廷紛亂不休,王朝為加強中央集權的統治,不斷打壓以謝靈運一派的世家大族。因此後期謝靈運被貶之後,四處散心,登山賞湖以做抵抗。

謝靈運的山水詩善於用描募手法,更接近於山水畫作中的描繪,將景物處理的遠近相宜,蘊含著一股清新之氣,吹動所有吟詩之人。謝靈運山水詩最常見的便是花木植物,湖光山色,動物的描寫。且詩中似有鳥叫的靈動之音,有水聲、船動人移的時間變幻感受。

謝靈運其中的一篇詩作《石壁精舍還湖中作》,描繪了一幅世外桃源的遊覽景象。這篇五言詩以一天行程為時間,寫詩人外出泛舟於石壁湖中,在小舟之中看見雲霞隱於暮色之際,湖面上的荷花荷葉相互挨著,湖中水草糾纏不已。整篇詩作前部分在寫景,後兩句抒發了個人情感,借遊湖開朗山色來暗示自己,為人之道,不已功名利祿為首要。此篇寫作層次清晰,從“晨旦”到“出谷”,在時間上交相呼應。“雲霞”與“蒲稗”顯示出輕靈自在的感覺,最後表達出個人領悟。從時間、空間的變換清晰自然。情景理,三者合一。

謝靈運:看盡人間山水,尤陷人間疾苦

東晉文人對玄言詩的抽象派印象,相當疲勞。而謝靈運的山水詩,以真情實感動人,又能抒發個人感概,見景見人還原現實的做派,扭轉了東晉文壇詩作方向。一時之間,寫山水的詩人漸多,顏延之也是山水詩的名人,論首創,還是以謝靈運山水詩為主。

後世詩人對謝靈運的評價,推崇多於批評。其中,唐朝大詩人李白在《夢遊天姥吟留別》對他仰慕之極,有詩作——謝公宿處今尚在,淥水盪漾清猿啼。而黃節在他的《讀詩三札記》中評價了謝靈運:“山水不足以娛其情,名理不足以解其憂。”這實際上是對謝靈運山水人生的感慨。其實謝靈運看盡山水,實際上是不得已而為之。

謝靈運的山水詩之美在於真情流露,易懂典雅。讀他的詩,你能看到千萬年前的山水與如今的山水沒多大的差別,只是那一份古樸的美感與悠然之樂,卻在詩作之中流淌至今。而如今,旅行日記也是大家所喜聞樂見的文字。謝公的山水詩之美,在於山水與情景貼合,更在於排解憂愁的聰明。

三、謝靈運貪戀山水客死他鄉

看盡人間山水的謝靈運,因山水詩扭轉了東晉玄言詩的詩風,備受才子們敬仰。

實際上謝公看山水,卻有不得已而為之的因素,從他的個人背景來說,世家子弟名動天下,又好玩山水本是清名。可惜當時東晉朝廷內亂不休,謝靈運站錯隊,新的統治者上位後,看似寬容,實則是與朝中權臣做黑白臉,謝靈運最終陷入被動境地。因此,他在後期言行怪異,一方面有個人倨傲性格,另一方面更是受人構陷。後期謝靈運屢以遊歷山水洩憤,終是一再被貶,越貶越是荒涼地。

謝靈運出身謝氏名門,詩才兼備,官職在身,為人自帶不可忽視的天生傲氣。對於當時被貶之意,謝靈運臉上不以為然,實際是十分憤然。在外當官不管當地職務,一心遊山玩水,以此來抵抗心中不滿。《石壁精舍還湖中作》是謝靈運被貶後所作,他在最後兩句說淡泊名利之意,看似豁達開朗,實則不然。

甚至後來謝公創作的登山木屐也為客死他鄉做下了導火索。為抵抗新政皇帝的輕視與漠然,每每出遊,總要呼僕喚從,拉拉雜雜百餘人,會稽山的政府官員以為他們要出來打劫,便當街加以阻攔,致使謝靈運顏面盡失。


謝靈運:看盡人間山水,尤陷人間疾苦

謝靈運雖出名于山水詩,實際上他能詩賦斐然,創作頗豐。新皇帝上位之後,看重謝靈運的家世背景與名望,將他招為文官,為其書寫宣傳新政以及樹立帝王在百姓心裡高大形象。謝靈運確實照做了,但細品其中文采,有一種敷衍了事的意味。新皇掌權不穩,還要拉攏世家勢力,而謝靈運的輕視與做派,成為了新皇眼中的示威意思。

謝靈運被貶,在遊山玩水之餘還開闢假山假湖,對當地百姓造成了一種不好的印象與騷擾。因此經常被彈劾,一再犯錯,遭人陷害,後來出現怪言怪語的情況。甚至有在百姓之間,流傳著謝靈運預謀造反。他性格上的倨傲,是致使他走向滅亡的根本。謝靈運被貶後幾年,一直流連於登山與鑑賞湖光山色兩者之間,可朝堂上一直湧現著謝公的負面流言。後來謝靈運被新皇哄去充軍,任武將的文書,在任期間當逃兵被抓,被判死刑。最搞笑的是在街頭路上聚集的人群中,有一些小官軍在說要在路上去劫謝靈運的囚車,被巡邏的士兵發現。

元嘉433年,謝靈運被以叛逆罪名殺害。

結語:謝靈運看盡人間山水,尤陷於人間疾苦。山水之美,卻不能解千愁,塵世殺機盡現,唯有在閒暇之餘將山水化為美的感受。謝公的山水詩流傳於後世,他在歷史文壇上開闢的山水體裁,依然值得後世人傳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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