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生態作為紀錄片主題


人與生態作為紀錄片主題

本書上章題為《先驅遺產》,盤點了紀錄電影先驅及其遺產,這些先驅大多是在1920年代出道的,本章繼續盤點紀錄電影先驅及其遺產,他們大多是在1930年代出道的。說到這裡,我順便向大家說說本書編寫體例的一個特徵:章的序號基本上對應於年代的序號,比如第1章主要講述電影誕生之後至1910年代的史事,第2章主要講述1920年代的史事,第3章主要講述1930年代的史事……以此類推。

雖然這種分章方式有些機械,但是對於編寫簡史來說仍不失為一種簡便的方式,易記易查,方便實用,而且也符合“以年代為經,以史事為緯”的編年史體例。另一方面,為了彌補編年史體例敘事分散的不足,我還採用《史記》創立的“互現法”(又稱“互見法”),以便加強人物與事件的聯繫,並對有些人物與事件做了專題論述。

關於本章的題目,起初,我將之取名為《人與自然》,源自我對紀錄電影主題所做的簡單概括:紀錄電影主題無論多麼豐富多彩,也無論被多少研究者分為多少類別,在我看來只有兩類:一是自然紀錄片,二是社會紀錄片(參見本書第1章《視覺文獻》第9節“紀錄片歷史的兩條主線和兩個主題”)。“人與自然”表面上看是兩個關鍵詞,實際上卻是三個,也就是“人”、“人與社會”、“人與自然”,因為人是以社會的形式存在的,每一個人都是人類社會的一份子,而人類社會的存在又離不開自然的存在。

後來,我將本章的題目改成了《人與環境》,因為“環境”包括“自然環境”與“社會環境”。最後,我又改成了《人與生態》,因為當今時代“環境”往往冠以“生態”二字,合起來稱為“生態環境”,並且出現了兩個相應的說法,即“自然生態環境”與“社會生態環境”。所謂“生態”,現在通常是指生物的生活狀態,即生物在一定自然環境下的生存和發展狀態,及其生理特性和生活習性。漢語“生態(生態學)是對英語“ecology”的翻譯,英語的詞根“eco-”源自古希臘語oikos,意思是“房屋”、“居所”、“棲息地”以及“家”或者“家園”等等。因此,“人與生態”也可以稱為“人與家園”,甚至可以稱為“人與美好家園”,為什麼這麼說呢?請接著往下看。

簡單地說,“生態”就是指一切生物的生存狀態,以及它們之間和它與環境之間環環相扣的關係。生態的產生最早也是從研究生物個體而開始的,“生態”一詞涉及的範疇也越來越廣,人們常用“生態”來定義許多美好的事物,如健康的、美好的、和諧的等等事物均可以“生態”二字來修飾,這也是漢語“生態”的傳統釋義,下面僅舉三個例子:南朝梁簡文帝《箏賦》:“丹荑成葉,翠陰如黛。佳人採掇,動容生態。”明朝小說家馮夢龍《東周列國志》描寫春秋時期四大美女之一息國國君夫人息媯:“目如秋水,臉似桃花,長短適中,舉動生態,目中未見其二。”明朝政治家、文學家劉基(劉伯溫)《解語花·詠柳》詞:“依依旎旎,嫋嫋娟娟,生態真無比。”

近年來又出現了“生態文明”的說法,按照百度百科當前的解釋:生態文明是人類文明發展的一個新階段,即工業文明之後的文明形態,是以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和諧共生、良性循環、全面發展、持續繁榮為基本宗旨的社會形態,甚至是人類遵循人、自然、社會和諧發展這一客觀規律而取得的物質與精神成果的總和。我同意這樣一個看法:生態文明是人類對傳統文明形態,特別是工業文明進行深刻反思的成果。一個較新的對於生態文明的定義是:生態文明是人類為保護和建設美好生態環境而取得的物質成果、精神成果和制度成果的總和,是貫穿於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全過程和各個方面的系統工程,反映了一個社會的文明進步狀態。

關於人與自然、與環境、與生態、與文明,古今中外的說法汗牛充棟,我在這裡只想列舉兩個古人的說法。中國古人的說法,我想選用《尚書·周書·泰誓上》中的一句話:“惟天地萬物父母,惟人萬物之靈。”大概意思是:只有天地能哺育世間萬物,只有人是世間萬物中具靈氣之體。外國古人的說法,我想選用古希臘哲學家普羅塔哥拉的一句話:“人是萬物的尺度,是存在者存在的尺度,也是不存在者不存在的尺度。”這些說法歷來存在頗多爭議,大家當然可以不同意,也當然可以拿出自己的說法。

鑑於我對“人與萬物”關係的上述認識,本章題目也可以取名為“我與萬物”,因為“萬物人為貴”,因為“人中我為尊”。這種認識與網絡時代有關,很多網站的APP都考慮到“我與萬物”的關係,對於用戶“我”來說,與我有關我就關注,與我無關我就不關注。我不想評論這種做法是否得當,只想指出,自然的存在本身並不取決於人類關注不關注,也就是說無論我們關注不關注,自然都在那裡存在著。

巧合的是,今天3月12日是“中國植樹節”,十天後3月23日是“國際氣象日”,下個月4月22號是“世界地球日”,再過兩個月6月5號將迎來“世界環境日”。人與自然,或者人與環境,或者人與生態,或者人與文明,是貫穿整個紀錄電影史的主題,這個主題從電影誕生之日就受到關注,當今時代越來越受到關注。不要等到生態問題來關注我們,我們再去關注生態問題。人類只有一個地球,地球是人類共同的家園,保護地球,就是保護人類自己,就是保護人類家園。

近現代以來尤其是二戰以來,人類在享受工業文明創造的成果的同時,也是飽嘗其所帶來的惡果。電影誕生以來的紀錄片無不涉及人與自然、人與環境、人與生態、人與文明等等問題,而所有的紀錄片(尤其是近年來出現的越來越多的環境保護類紀錄片)已經驗證,而且正在驗證人們早已耳熟能詳的一句話:“不要過分陶醉於對自然界的勝利。對於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

上面這句話出自恩格斯去世後出版的著作《自然辯證法》,恩格斯去世於1895年,這一年也是電影誕生的年份。今天看來,恩格斯的這句話完全可以用來概括有史以來的紀錄電影主題:人類戰勝自然的成果與惡果,與可以形象化地概括為“青蛙與蠍子”或者“花園與魔鬼”(參見本書附錄《期中影評》(失衡的生活:青蛙馱著蠍子過河的比喻)》)。

自然是無法創造的,但是可以改善,至少可以使之不要繼續惡化。紀錄片既是“觀照自然的鏡子”,也是“打造自然的錘子”(格里爾遜語),人在自然面前並非完全無能為力。我在本書開始不久已經順便提到了紀錄片理想(參見本書第1章《視覺文獻》第4節“電影與現實,誰更接近真實?”),並將之初步地概括為“懲惡揚善”。紀錄片即使做不到“懲惡揚善”,至少可以做到“棄惡從善”或者“遠惡近善”,最好是“嫉惡如仇,從善如流”。惟有如此,方能接近紀錄片理想。

有同學可能會問:老師,您對紀錄片理想的概括涉及道德問題,為什麼在《紀錄片簡史》課程開始就講紀錄片道德問題?關於這個問題,我推薦大家認真讀讀美國電影理論家尼克爾斯的《紀錄片導論》。本書第一版第一章標題就是“為什麼道德問題對於紀錄片的製作很重要?》。紀錄片道德問題不僅對於紀錄片的製作很重要,對於紀錄片的主題等方方面面也很重要。其實,包括紀錄片在內的所有電影,甚至人類生活本身不都是追求“真善美”嗎?因此,道德問題將貫穿《紀錄片簡史》課程始終,我將在這門課程最後加以總結(參見本書第14章《美學理想(紀錄片美學理想與真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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