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玲:誰主宰你的生命

——觀電影《三個白痴》有感(1)


熊玲:誰主宰你的生命


印度電影《三傻大鬧寶萊塢》又名《三個白痴》,是一部有深刻內涵兼生動有趣的好片。在此,籍它並以賞閱“經典段落”的形式談點感想。

影片概要:(以倒敘——法爾漢、欒邱、查爾圖一路尋找失散多年的蘭切為開始)描寫了印度一所著名的工程學院,三個男青年看似白痴搞笑,實際智慧、有趣的生活。透過他們對教育糟粕的反諷,對人生態度、個人奮鬥所表現出的鮮活個性,反映了現代社會的主調:競爭與壓力,和現代人所面臨的無賴與嚮往。

主要人物:蘭切——天資聰慧、特立獨行、追求真善美的理想人物;法爾漢——身懷父母期望,溫良恭順的乖孩子;欒邱——承載著拯救家族的重任、躊躇滿志的焦慮者;查爾圖——綽號“消聲器”,自戀、自私,不那麼正面的角色;主任——學術權威,自負、嚴酷,戲稱“ICE病毒”。

經典段落1:醫院產房,一個生命誕生,家人圍著哭喊的嬰兒歡笑。。。法爾漢的畫外音:生命一開始,我們就被教導——人生是一場賽跑,你必須快跑不然被踩下。就連出生,你都必須跑贏三億個精蟲。1978年,5時16分我從母親子宮出來,父親就高喊“兒子,兒子法爾漢,會成為一名(帝國)工程師!”。我的命運就這麼定下來了,沒有人問過,我想成為什麼。。。

感 想:人不是自己,是他人需要的產物。


熊玲:誰主宰你的生命


法爾漢之所以被名校“帝國工程學院”錄取,是因他自出生到大學之前,都被冠以“工程師”而教育。在這一生命階段的同時,他形成有個人喜好:攝影,並小有成就。但他選擇了他不喜歡的工程學。大學作為與社會接軌的“學前班”,法爾漢沒法專心工程學,而是彷徨於是做他人希望他成為的那個人,還是做他自己想做的那個人的掙扎之中。

想想,在日益發展的社會進程中,哪一條生命的誕生,不是像法爾漢那樣被深深烙印上——社會、他人的“影像”?這個“影像”指習性和價值的需求。尤其是我們中國的專制文化下,孩子從出生到30而立甚至一輩子,都被社會、他人的影子籠罩著。中國家庭的獨生子女,哪個不是被“愛”(這背後全是大人的指望)包裹得踹不過氣,而變得個性依賴?不是揹負沉重的書包(填鴨式教育)彎下了腰,而變得懶散或脆弱?

如果說,所有人早期都必然要接受和內化社會、他人的“影像”,那麼人的過去,都在為他者的需求服務,成人之前,人都是他人的附庸。不過,人長大後成為什麼樣的人——是他人期望的自我,是自主的自我,還是矛盾重重的自我?取決於多因素,但最重要的是,教育環境(即父母和學校)是否給予了孩子童年期興趣的保護,和青春期自我價值感的尊重。在這一點上,西方文化的育人遠遠優於我們。看看那些奔忙於陪送孩子學習的父母,那些厭學的兒童、迷戀遊戲的少年、不斷攀升的抑鬱、焦慮、物質依賴的學生心理問題,就知中國孩子是沒有自我的活著。

關於人的成長,拉康的研究認為:人作為主體,在他早期的生命裡是沒有自我,他的自我感僅是他人自我(鏡映)的呈現,所謂主體的人格實際是社會結構的反映。看來人的過去,其自我慾望是被撫養人的慾望所主宰。但,法爾漢的故事告訴我們,人在成長的青少年期,是可以逆(內化的)父母命題而形成有自己的興趣“命題”。只不過人的困境在於,當內化的父母命題與自己的興趣命題水火不容時,不知是從,又變得沒了自己。。。人總是迷失在茫茫自我的抉擇中。

法爾漢的命運還好,在榜樣蘭切的影響下,最終成就了他的理想自我。


熊玲:誰主宰你的生命


經典段落2:法爾漢走進被安排的寢室,見先到的欒邱正在對著神靈像禱告感覺驚詫,名叫毫米的男孩(在學校靠搬運行李為生)對法爾漢說:“別奇怪,他在這裡多呆幾日,就不會信神了。今晚穿上你們最好的內褲。。。”。晚上,新生整隊,進行特有儀式:赤裸上身,脫下褲子,>130度彎腰,凸起著內褲的屁股,齊聲高喊:偉大的陛下,請接受我最謙卑的致敬。。。。

感 想:人是文化的符號。

男孩“毫米”的由來:他是個沒名字的棄兒,個子矮瘦,學校的工程師們便給他取名為毫米。名字雖小氣,但毫米很活潑、機靈、幽默,招人喜歡。我感覺有趣的不是這個男孩,而是名字“毫米”,當時看電影裡喊他“毫米”我就仍俊不住笑——這麼搞怪的人名,也只有滿腦“機械數字”的工程師想得出!如果這個棄兒固留在孤兒院,或醫院,或社區,或部隊,或藝術領域,他們分別會給他取出什麼名呢?不知道,但肯定是千差萬別五花八門。

毫米,作為一個人的符號,透視了這個人在他人眼裡的分量,也隱喻了人在物理世界是何等渺小。

人的名字,它反映了不同領域的文化需求和特點,它更深深地影響著被符號化的人的價值需求。比如被取名為“勝利”“超群”的人,他們多半會內化有“勝利”“超群”所隱喻的個性特質。關於對神的心態,由無足輕重的毫米口中說出“在這裡住久了,他就不會信奉神靈”,也隱含著這樣一個邏輯:當人腳踏地面、活在現實時,才曉得神是死的,它還不如毫米,一切得靠自己。

他們翹起囤圓的屁股說“陛下,請接受我最謙卑的致敬”的儀式,很風趣的背後傳遞了這樣一個訊息:被視為神聖的其實也是最原始赤裸的東西。陛下的隱喻是神,神是至高無上或權力的符號,它象徵著無敵和力量,敬神儀式象徵了人對權力的畏懼,和被權威庇護的渴望與表達。正是因為人的渺小、現實的殘酷,人類才創造了不死的神,亦想盡辦法試圖跟神在一起。這是人類抵禦殘酷、戰勝恐懼的安全感需要。。。。真不知,人的生命究竟是被自己的意志掌控,還是被神主宰?但至少可以確認,人的精神生命是被人所創造的文化所主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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