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好人”難當?

為什麼“好人”難當?

保護我方羅翔!

最近,在B站講《刑法》的高級“段子手”羅翔,因為案例“張三”,火得一塌糊塗。但一些網友開始擔心,他很可能會“步張文宏醫生的後塵”,成為網絡攻擊的對象。

實際上,把羅翔“打”成“臭公知”的網帖,上個月就有了。

在公共言說這件事情上,如果沒有權力背書,“在網上火一個就打倒一個”幾乎已成“規律”——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1.

方方是比較典型的一個:在一片叫好聲中寫作“武漢日記”,在一片“漢奸”的叫罵聲中去海外出書。

隨後,張文宏一句“不要讓孩子喝粥”,一夜之間就從萬人景仰的“張爸”淪為了“美狗”——侮辱“中國粥”,這是“崇洋媚外”。在“中國粥”之前,張文宏實際上已經遭遇了一輪“網絡攻擊”:被曝“年收入184萬”、“跪舔美國”等等。此後,張文宏做了一些澄清,但也煩不勝煩,稱:等到疫情結束,一定會躲到角落安靜看書。

現在的網絡世界(尤其是微博),正如張文宏醫生在解釋“社交安全距離”時所說的那樣:“不戴口罩吵架天昏地暗的時候,1.5米的社交距離是不夠的,可能5米都不夠,需要6米。”

在文學界,被“打倒的”不獨有方方,還有詩人北島。

4月15日,北島在豆瓣上傳了自己的一首舊作《進程》,隨後遭遇辱罵,被迫關閉評論。辱罵北島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詩歌是“痛苦的”,情緒是“低沉的”。

為什麼“好人”難當?

這樣的現象並非中國獨有。

我上一篇有關“因為撕裂而失焦的世界”中已經提到:“美版鍾南山”福奇遭遇人身威脅,被說成是破壞特朗普政府的“Deep State”抵抗分子;捐錢無數,為疫苗研究鞠躬盡瘁的蓋茨,被說成是疫情“製造者”,是為他利用疫苗實施“人類清除計劃”鋪路。

甚至就連德高望重的鐘南山先生,都難逃“魔爪”:因為所謂“1200元的掛號費”,直接被罵;因為他兒子(也是知名醫生)有條愛馬仕皮帶,被貼上“不樸素”標籤。

2.

無論羅翔、方方、北島,還是張文宏、鍾南山,抑或福奇、蓋茨(更多的身份其實是慈善家),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他們都在各自的專業領域,利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或技能,以不同形式,參與公共言說。

但在網絡上,參與公共言說似乎正在變得“危險”,一不小心就是“萬丈深淵”。有人講,“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或者“沒有人是聖人,一旦成名必被深挖,稍有‘瑕疵’就被無限放大,變成德不配位。”“爬得有多高,摔得就會有多慘。”

為什麼“好人”難當?

這讓我想起這兩天正被熱議的#大衣哥被踹門#事件。

農民歌手“大衣哥”朱之文,成名之後引來各路圍觀。借錢的村民們來了,甚至連翻牆、踹門的人都來了——既然你賺錢“容易”,借點錢給鄉親不是“應該的”嗎?既然拍你的視頻能賺錢,你讓大家拍拍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既然那麼多人讓你開門你不開,我一腳踹開不也就是“應該的”嗎——朱之文先生的老家,竟然成了“群氓”的聚集地。

雖然朱先生並未參與“公共言說”,僅僅只是“公眾人物”,但他所在的那個村子,卻像極了勒龐筆下的輿論場——理性討論(圍觀)並不存在,“烏合之眾”必定成群結隊。

個人一旦成為群體的一員,他的所作所為就不會再承擔責任,這時每個人都會暴露出自己不受約束的一面。群體追求和相信的從來不是什麼真相和理性,而是盲從、殘忍、偏執和狂熱,只知道簡單而極端的感情。

在網上發起對一個人的攻擊,“成本”接近於“零”,何況公眾人物本就必須讓渡一些權利(比如隱私權)——罵你是“臭公知”、“美狗”,你還能去起訴?羅翔肯定也知道,名譽權訴訟的成本有多高。何況,你面對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極其龐大的群體,除了選擇沉默,你還能怎樣?

一旦這種“群氓現象”成為現實,身處其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會以為自己站在了“正義”一邊,且羞辱和殘忍均可免於受罰,從而堅定宣告自己一方的“勝利”。這,和作為被攻擊一方的你,辯駁多麼有理有據、多麼理性客觀,幾乎無關。

3.

稍有思考能力的人都應該知道,在言說上的這種所謂“正義”通常都是值得懷疑的。

在公共言說領域,“多數人的勝利”實際上並不一定意味著觀點的“正確”——它的“勝利”,很可能僅僅只是因為某個觀點(無論正確還是錯誤)更接近權力。

少數擁有權力的人,也可能因為一個“少數派觀點”,被描述成“力排眾議”;而多數人持有的觀點(無論正確還是錯誤),也可能因為接近權力,被描述成“少數服從多數”——這同樣可以用來解釋:即使特朗普毫無疑問是“美國曆史上最糟糕的總統”,但在民眾中依然擁有較高的支持率。

決定觀點“勝負”的,與是否理性客觀、支持人數多少,可能根本就沒太大關係。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說“獨立思考並大膽言說如此艱難”的原因。但也正是因為如此艱難,才凸顯了那些言說的“可貴”。

為什麼“好人”難當?

無論任何領域,作為一個公共言說的參與者,假如你試圖做一個“理智而敢言”的“好人”,可能都不得不做好這樣的心理準備:

如果參與論爭,你幾乎必然會被“群氓”的唾沫淹死;“發誓”保護你的、擁有基本理智的人們,終有一天會因為根本無法說服對方(因為對方不可能思考)而放棄對你的“捍衛”,並選擇沉默。

即使這樣,參與公共言說的那些“好人”,仍然是值得驕傲和自豪的。因為,人心是一杆秤——那些支持你的人,即便後來放棄了對你“公開”的支持,仍然會在心中默默為你加油鼓掌。

所以,似乎也不用太過悲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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