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周家衝聽起來像一個人的名字,其實是一個社區。這個社區很年輕,成立於2014年,管轄範圍0.6平方公里,人口4000多。它的前身,其實就是以前的湖北製藥廠。

說周家衝,很多襄陽人不知道,說湖北製藥廠,老襄陽人沒有不知道的。

劉雲,聽起來像一個女孩的名字,其實是一個爺們兒。這爺們兒1991年生,在社區書記中算是非常年輕的。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周家衝社區的櫻花開了

2020年3月21日,星期六,我們見到這個年輕的社區書記時,他還沒有從疲憊的樣子中緩解過來。

從1月28日,也就是正月初四,至今,他將近兩個月沒有回家了。

正月初四那天的情景,他記得非常清。

先從臘月二十九說起。那天,公元2020年1月23日,武漢封城。襄陽平靜。劉雲也是很平靜。從1月24日,至1月26日,也就是大年三十至正月初二,劉雲在社區值班。年關單位一把手必須值班,這是慣例。

年三十平安無事,大年初一平安無事。劉雲記得,緊張的感覺是從大年初二才有的。這一天,劉雲的同事們都回到社區,他們印宣傳單,發宣傳單。宣傳單上有社區值班電話和劉雲本人的手機號碼,以及怎麼加入社區微信群的二維碼。

然後是製作標語,挨家挨戶發防控手冊,測體溫,大排查……

正月初四這天,劉雲下班很晚。他家住衛東機械廠,跟周家衝一個在襄陽城東,一個在襄陽城西。快到家時,他接到社區居民小張的電話。小張說,她發燒了,就剛剛燒起來的。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春暖花開,毒霾盡散,居民出門賞花

小張是武漢回來的大學生,劉雲覺得腦子裡有個什麼東西,轟一下子炸了。

回到家裡,家人正等他吃飯。他無心吃飯,拿了換洗衣服,跟妻子交待:“我今晚估計是回不來了,可能這一段時間都不能回來了。”

120把小張送到中心醫院,劉雲自己開車跟著。小張進去檢測,他在車裡等。疾病,瘟疫,死亡……他想著這些關鍵詞。在等待結果的漫長時光裡,小張一遍遍地給他發信息,打電話:“我怕,你沒走吧,你不要走……”

他一遍遍地回覆:“放心,我不走,我等你。”

其實,他真想馬上就走。在那個壓抑的地方,他一分鐘也待不下去。他也害怕,他是家裡的頂樑柱,萬一,小張是確診病例,他會不會被感染?

他為什麼要等她,等她傳染給自己嗎?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劉雲,穿過防控點圍擋

他問清楚了,120只管接,不管送。無論小張的檢測結果如何,他都得等著。因為他是社區書記。

可不可以讓她的父母來呢?

不行,她的父母要隔離。

讓她家親戚來?

不行!她是你的轄區居民,你是社區書記,你對她負有責任。

可是,萬一她是可怕的病毒攜帶者呢?

讓她自己打出租車吧!

可是看看外面,哪裡有出租車?

他煎熬著,最後給防控指揮部打電話,最後決定:等她。

還好,結果出來了,小張的發燒,只是一場虛驚。

但是小趙的發燒,就不是虛驚。

小趙在唐城一家商店做銷售,她1月26日開始發燒,劉雲他們大排查時,她剛吃過退燒藥,測溫正常,她自己也沒當回事,一直到1月30日,她才給社區報告。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劉雲和本文文字作者

120把小趙接走了,第二天結果出來,說是“疑似”。想到那麼近的接觸過她,劉雲也拍了CT,還好,沒事。

小趙的“疑似”很快變成“確診”,她也是周家衝唯一的一例“確診”病例。

開始,小趙的丈夫和孩子是居家隔離,需要社區給他們送東西。劉雲是真不想去,他可以派個下屬去。可是,己所不欲,勿施與人。自己不想做的事,讓別人去做,他怎麼開得了這個口?

“你以後怎麼面對下屬,怎麼面對下屬的家屬?”

劉雲親自去送。最開始是硬著頭皮,懷著恐懼,後來,做得多了,也就習慣了,平靜了。

再後來,劉雲又送小趙的家人到集中隔離點,隔離期滿,他又去接他們回家。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病毒散去,周家衝恢復往日的生機

劉雲就是這麼個人,危險的事,他一力承擔。儘管,他心裡也怕,非常怕,但是表面上,他假裝雲淡風清,沒事人一樣。有些事,他也不想幹,很抗拒,很不情願,但是,他必須硬著頭皮,衝上前。

2月10日前後是疫情最嚴重的一個階段,那些天,居民們不分晝夜地給他打電話,發信息,傾訴苦悶,尋找安慰,問東問西。劉雲從不關機,從不拒接,所有的信息都一一回復。轄區內有很多老年人,他們平時有鍛鍊的習慣,喜歡在外面遛彎,現在疫情防控,老年人不能出門,不能下樓,他們都憋壞了。年輕人問題也多,差這個,缺那個,需要代購,需要服務。劉雲一會兒是知心姐姐,一會兒是外賣小哥。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周家衝,居民賞櫻圖

其實,他自己更需要安慰。

他也需要休息。

那些半夜沒完沒了的信息,還有工作上的諸多壓力,讓他無法入眠,讓他心律不齊。他到醫院開了安神補腦液,還是無法“安神”。有幾次,他覺得自己好像是要掛了,他和妻子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如果我現在猝死在工作崗位,不知道上級會不會照顧我,把我們孩子上學的問題給解決了……”

劉雲和妻子籌了很久的錢想買學區房,他們的孩子一歲半,同很多年輕的父母一樣,孩子上學是他們最掛心的事。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標語猶在,活力已現

3月9日,劉雲從電話裡聽到了一個讓他悲痛的消息:湖北省榮軍醫院黨員職工蔡緒強因公殉職。他在網上看到相關報道:倒下前,他發出最後一張送餐統計表。

蔡緒強和劉雲的父母是朋友,劉雲一直叫他蔡叔叔。在武漢上大學時,經常去蔡叔叔家吃、住。

蔡叔叔是累死的。他連續47天戰鬥在疫情防控保障最前沿,“走”的時候才53歲。

劉雲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夜深人靜,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社區辦公樓裡,回憶往事,寫紀念文章,眼淚一遍遍地流下來,滴在手機的屏幕上。

當然,也有開心的事,暖心的事。

轄區有個叫“郭胖子”的企業,主要生產醬板鴨。疫情期間,“郭胖子”給社區捐贈了60箱雞蛋,每箱雞蛋360個。周家衝兩千戶居民,人人獲贈愛心雞蛋,他們都很開心,劉雲也覺得很溫暖。

還有一些愛心人士送來蔬菜。

轄區內,除了小趙,再沒有第二例確診或是疑似病例。疫情防控措施得當,劉雲他們的苦心,沒有白費。


一些事情,誰都不願意做,但總得有人去做

周家衝社區老、小劉書記傳幫帶

中午時分,我們在周家衝社區辦公樓旁邊拍攝櫻花。陽光有情,暖暖地照著;風兒有意,時不時飄過一陣花瓣雨。一位年輕的媽媽推著嬰兒車,在櫻花樹下走過。兩個美麗的女孩兒,在櫻花樹下走出美麗的風景。

一家人在往車裡搬東西,他們要離開家鄉,到外地上班去了。

疫情防控分級管理,返工復工有序進行。這是三月二十一日的襄陽,人們的工作、生活,漸漸恢復正常。

旁邊的籃球場上,一群男孩在打球,他們奔跑,扣球,生龍活虎。

劉雲看著櫻花樹,他說,這條“櫻花大道”在襄陽也是很有名的,排位僅次於襄陽四中,往年這個時候,這裡也是人滿為患,很多人專程跑來賞花、拍照,今年的櫻花開得比往年更繁茂,更妖嬈,但受疫情影響,觀者寥寥,有點可惜了。

願疫情一去不再來,而好花常開,好景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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