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天陽，原文標題：《金融評書：愛吃辣粉兒的魔法師》，題圖來自；IC PHOTO
短短18周的時間，全世界已經有超過100萬人被新冠病毒感染，超過5萬人因此喪命。
不僅在感染人數和傳播範圍上遠超2003年SARS時期集中在亞洲地區的8000人，全球經濟更是因此停擺，油價跳水，股市崩盤，各國政府都紛紛推出前所未見的方案來拯救經濟，美國也建起了方艙醫院。
我們現在所正在經歷的將會深刻的影響歷史，並重塑世界。
美國高達2萬億美元的援助法案就是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下出臺的，在這歷史大舞臺上將會上演這出2萬億變6萬億的大型金融魔術。
我們上回書頗花了些口舌，解釋了美國債券市場的一夜北風緊和援助法案中為什麼一定強調說要給市場提供流動性。雖然大多數人對債券市場未見得很瞭解，但因為國內新聞上經常用大水漫灌或小水滴灌來形容央行的貨幣政策，想必也是混了個耳熟，不算太難理解。
瞭解了美聯儲為什麼不得不開閘放水提供流動性救市，咱們再來說說這用來提供流動性的法寶，也就是美聯儲的各種借貸便利到底是個什麼，這法寶又是怎麼用的。
說到借貸便利，喜歡關注國內貨幣市場的朋友應該不陌生。中國央行一籃子貨幣工具中就有這麼幾樣法寶，這頭一件有趣的法寶就是常備借貸便利，因為英文是Standing lending facility，所以縮寫為SLF，江湖戲稱“酸辣粉“；這第二件法寶是中期借貸便利，Medium-term lending facility，英文簡寫MLF，江湖戲稱“麻辣粉“；還有一樣樣法寶是定向中期借貸便利（Targeted Medium-term Lending Facility，TMLF），也就是“特麻辣粉”了。
所以這借貸便利其實就是我們開玩笑常說的酸辣粉、麻辣粉、和特麻辣粉裡的那個辣粉兒，可見美聯儲的口味也很重的，是個愛吃辣粉兒的魔法師。
那這些江湖黑話一樣的各種辣粉兒到底是什麼意思呢，其實說穿了也不復雜。本質上就是在金融體系缺錢了的時候，也就是所謂的流動性枯竭了的時候，由央行出面借錢給這些金融機構。當然央行是不願意憑空印錢的，所以誰想借錢的話就得先壓點兒東西。
這和去當鋪其實是一樣的。過去相聲裡說有三大行，錢、糧、當，老百姓的生活都常常用到。錢是銀行，糧是糧行，這當就是典當行。誰家裡受了難了缺了錢了，就拿點金銀首飾之類的好東西去趟當鋪，當鋪老闆褒貶一番後說，東西留下吧，然後給你打個折兒借你點兒錢，通常都是高利貸。雙方約定個期限必須來贖東西，要是不來贖，東西就歸了當鋪了。
現在我們這裡面甭管是中國的央行還是美國的美聯儲就是這個當鋪，那些金融機構就是缺錢來當鋪借錢的。那些麻啊辣呀的不外乎就是借錢的時間有長有短。當然央行這個當鋪做的不是高利貸的生意，借錢出來是給這些金融機構救命用的。
那什麼東西能拿來到央行那裡典當呢？中國央行通常接受的是國債、央行票據等優質債券做質押，2015年以後，因為地方債的問題太突出也被列入了質押品的範疇。
美聯儲2008年為了應對金融危機，一口氣端出來六碗粉兒，比如說Term securities lending facilities （TSLF），咱們姑且就叫特酸辣粉兒吧。當時這些辣粉兒接受的抵押品主要的就是美國國債和房地產抵押債券（ 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 ）來給金融體系包括影子銀行釋放流動性。
多說一句，歷史上美聯儲開當鋪在大蕭條期間曾經有過短暫的先例，在1932年到1936年美聯儲分123筆給非銀行的金融機構借了一共150萬美元。所以2008年是美聯儲在大蕭條後第一次給像AIG保險公司和貝爾斯登投行（Bear Stearns）這樣的非銀行的金融機構向央行典當的機會。
這一次美聯儲推陳出新，除了以前的政府債券類抵押品外，還要打算接受風險很高的公司債和地方政府債來做典當的抵押品。甚至還推出了面向外國央行的借貸便利，賣辣粉賣到國際上了。
如果看到哪一位到當鋪已經拿不出金銀首飾，開始拿破銅爛鐵了，你就知道這確實是窮的快要底兒掉了。就在今天美聯儲的網站上發出了一篇文章，分析說在金融危機時，不要讓銀行的信息太透明，可以增加公眾對銀行的信心，可見一斑。
可是上一次的老辦法這次照方抓藥卻是不太行了。
首先碰到的釘子就是2010年通過的改革華爾街的《多德-弗蘭克法案》。2008年金融危機金融體系就是始作俑者，禍起蕭牆，危機後美國國會最重要的反思就是這個全稱是《多德-弗蘭克華爾街改革和消費者保護法》（Dodd-Frank Wall Street Reform and Consumer Protection Act）的法案。
改革前只要美聯儲自己內部7個大佬中5個同意就可以下辣粉兒吃了。現在必須要美國的財政部部長批准才行。這就是為什麼救助法案裡說，財政部要和美聯儲攜手合作來端出這碗辣粉兒。
第二個問題就是，2008年的危機主要是出在金融體系內部的，而這一次出問題的是整個社會。就在不久前的2月中旬美國失業率還是多半個世紀以來最低的3.5%，今天我們就看到兩週內已經有近1千萬的美國人失業，NBC預測失業率可能會達到32%，甚至超過1929年大蕭條時期的24.9%。所以需要的錢也要更加龐大。
救援法案裡批准給財政部用於美聯儲的各種借貸便利的是4540億美元。美國財政部長史蒂文·姆努欽（Steven Mnuchin）在接受採訪時親口說出了這其實是4萬億，“Working with the Federal Reserve — we’ll have up to $4 trillion of liquidity that we can use to support the economy.” 我們會和美聯儲合作為經濟提供高達4萬億的流動性。
Mnuchin說，“Those are broad-based lending programs... We can leverage our equity working with the Federal Reserve。” 這4540億美元會被用槓桿放大到4萬億，用於美聯儲建立的各類拯救機制，以便向金融系統提供流動性。
問題是這4540億美元怎麼才能用出4萬億的效果來呢？為什麼財政部不直接說同意就行了，還需要真金白銀的拿出4540億來呢？這就牽扯到第三個問題，那就是多德-弗蘭克法案裡還要求美聯儲的借款要 “be secured “sufficient（ly） to protect taxpayers from losses,” 也就是納稅人不能受損失，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一些手銬腳鐐讓美聯儲不能放開手腳來救市。 那美聯儲又怎麼才能繞開這些限制呢？
今天比較長了我們就先聊到這兒。上回書咱們介紹了這個大型金融魔術的佈景，今天算是講了魔術的道具，下次我們來講到底是怎麼變的。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作者：王天陽（美國科羅拉多州立大學金融系 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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