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上海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問:為什麼美國會讓一所私立大學負責統計併發布疫情數據?答:專業、高效、精準、公正,避免由證府壟斷信息帶來的虛假披露。

新冠疫情,上海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正文——: 這次,新冠病毒引起的“武漢災難”、“中國災難”及“世界災難” ,導致今天明天后天 “第三次世界大戰”的熊熊烈火還在燒,猛烈地燒。從武漢封城開始到現在,一直以來,在我心裡湧動著一個疑問:為什麼擁有2500萬的超大城市的上海,在這次如此兇險的疫情中,會顯得那麼“平靜”,那麼從容,那麼淡定 ? 確診者只有區區3百多例 ,病亡人更是微乎其微(相對於這個城市人數)? 原來我錯了。其實,現在才知道,掀開表面的平靜,上海自12月8日發佈武漢出現一種未明新冠病毒消息起,上海從沒有“平靜”過,也沒有“從容”過 ,更談不上“淡定”過。

那只是我們局外人的錯覺。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原來,從12月底開始,上海的疾控中心和有關領導、醫院、醫護人員就拉響了“防控疫情”的警報;從1月15日同仁醫院接收第一例“武漢來客”陳女士開始,全市醫務人員就打響了“早發現、早隔離、早治療”殲滅新冠戰役的第一槍 ! 這些默默無聞的醫療戰士,他們到底在“上海前線”做了什麼,怎麼做的,做的怎麼樣,才使偌大的大上海“平安無事”?今天,看了朋友ZH轉我的《文匯報》(電子版)何建明的一篇文章,裡面有一定的 信息量,從某種程度上解開了我的這個心結。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上海人精明、精細和嚴謹、負責的城市性格 。當然,也可看出在這場防控“疫情災難”的大考(考驗)中 ,上海人是如何交出那張合格答卷的。(儘管眼下上海又被推到防控外來輸入病毒的一線戰場,相信上海有這個自信和能力,還有呱呱叫的上海人民。) 下面,就轉發文匯報的《首場出擊》(報告文學)節選——

新冠疫情,上海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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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31日,上海敏感地“嗅”到了不安因素。“有情況!”這一天是2020年元旦的前一天,即2019年12月31日。上海疾病防控中心的專家們的神經一下被撥動了。“喂,你們在開會呢?!我收到一個情報,說武漢那邊發現‘不明原因肺炎’傳染,你們馬上收集些情況,儘快將對我們上海可能造成的影響出份報告給我!要快!”潘浩,上海市疾控中心急性流行性傳染病調查科主任,此次上海抗擊新冠病毒領導小組現場技術指揮組副組長、流調專家,這一天正在1380院的2號樓二樓會議室開會。“回顧上海正在進行的抗擊新冠病毒戰役的整個戰鬥,那真的應該是從付晨主任打給我們的那通電話算起,至少在那個時間點,我們搞專業流行性疾病控制條線上的戰鬥準備就這樣起步了……”潘浩說得非常肯定。他找出了12月31日當天他們幾個人在下午4點前遞交給上級的報告原件。

這份報告可以說明兩點:一是上海的反應是及時的,二是上海疾病防控是非常專業的。這份由潘浩他們起草並呈報上級的報告全稱為《關於武漢“聚集性不明原因肺炎事件”的輿情監測及我市不明原因肺炎發生風險和防控工作建議的報告》,它對上海防控戰“疫”的意義非同一般!《報告》在經潘浩起草後呈到“中心”,由中心主任付晨等領導與專家討論修改後,正式以“上海市疾病預防控制中心”名義上報,落款時間是“2019年12月31日”。

上海對此迅速作出反應:務必加強市區範圍內的“不明原因肺炎”監測,立即啟動相關醫學培訓工作,同時密切關注武漢聚集性不明原因肺炎事件的最新進展。這個時間點是:2019年12月31日。就應對傳染病等重要公共衛生事件和人類面臨疫情、災情而言,第一時間的反應,第一時間的判斷,第一時間的決策和行動,多麼重要呵!因為遲緩一刻,猶豫一刻,所產生和造成的後果則是“失之毫釐,謬以千里”……“當天交完報告後,我的心其實就已經開始收緊了。‘敵人’已經開始發動進攻了,我們能無動於衷嗎?那是絕對不行的!”“有人以為武漢離我們很遠,直徑距離有760多公里!可我當時算的時間是武漢到上海高鐵全程運營時間是2小時58分鐘,也就是說,只要不到3個小時就可能到了我們上海……”潘浩的話想想也真挺嚇人的。

元旦兩天假期,對上海疾控中心的全體工作人員來說,心情都是緊張的:一面通過各自的渠道把神經盯在武漢那邊,一面盯在上海自己的地盤。2020年1月3日,上班第一天,疾控中心立即組織應對“不明原因肺炎”的醫學專業培訓。地處中山西路1380號的上海市疾病防控中心,現在也是全上海抗擊新冠病毒戰“疫”的總指揮部辦公地。在這個不算小的院子內,有好幾棟樓房都相隔一定距離。因為是專業機構,又是預防公共衛生疾病的地方,保持樓距是專業需要。“我自己的小單位在1號樓,2號樓有病毒實驗室等部門,元旦前後那兩三天時間,我和許多同事都在這兩棟樓裡來回地跑……”潘浩這樣回憶說。1月3日,對第一批約80名市級流行性病毒調查人員的培訓正式開始,培訓要求是:按照醫學流調專業、針對所掌握的武漢出現的“不明原因肺炎”病毒的有限情況,進行技術培訓。“別小看了這一個培訓,其實它把我們上海控制病毒疫情侵襲設下的籬笆給紮緊了!”“老實說,從1月3日開始,我們的內心就特別緊張,那培訓的幾十個人像網一樣的撒到各醫院發熱門診去了解情況,看看有沒有異常發熱者,主要是尋找武漢來的發熱就診者……一方面生怕漏掉,一方面又怕出現。漏掉一個就是莫大的隱患,真要出來一個,就意味著仗就打到了我們上海跟前。這種心境下緊張不緊張?”那些日子裡,每個“疾控人員”像深藏於草叢中的偵察員,警惕地注意著不明方向而來的“敵人”的突然出現。

那些日子大家內心萬分焦慮,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生怕目前各醫院發熱門診所採用的對“不明原因肺炎”的診斷標準是不是本身就有問題,他們對此持“謹慎的高度懷疑”。“查找一個病毒患者,你得有標準呀!醫生到底如何通過‘發熱’診斷其為‘不明原因肺炎’的患者呢?如果標準不對,你又怎麼可能診斷得出來他到底是還是不是呢?這些問題都像一把把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我們這些人的頭頂上……”這或許非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出。然而在這裡,我不得不強調一下那份發送到了各區的重要發熱門診醫院的“試行意見”。上海市疾控中心迅速組織專家研究撰寫出了這份“對不明原因肺炎病例的監測試行意見”,直接發送到各區重要發熱門診醫院。這份監測“不明原因肺炎”的試行意見,對指導各大醫院“逮”住後來我們所知的新冠病毒傳染源和患者起了重要作用。

1月12日,上海和全國各衛生系統都收到了國家衛健委正式把“不明原因肺炎”確定為“新冠病毒”的消息。潘浩和他的團隊重新振作精神,開始“陣地前移”,日夜堅守和緊盯著全上海的每一個可能會“冒”出來的病毒攜帶者……那些天,每一次醫院送來的採集“樣本”經過病毒實驗室檢測之後,結論說“不是”時,“我們真的又高興,又有些失落……”等待“敵人”到達的日子裡,大上海面臨的危險也越來越大:因為春節一天比一天接近,武漢的疫情一天比一天嚴重,要從武漢到上海來的人和要去武漢的人也在一天比一天增長……2小時58分鐘——從武漢到上海的路途,什麼地方該是最前沿的陣地?虹橋,虹橋火車站。虹橋火車站既是高鐵站,也是向市區轉換的地鐵起點站,附近還有虹橋機場,這裡是通達全國的交通樞紐。“我們這裡其實就是上海疫情的風口浪尖上!”現在跟我介紹情況的是距虹橋站最近的一座著名醫院的院長馬驥,她是位年富力強的專家。

我剛坐定,她便“機關槍”似的開始給我“背書”:同仁醫院是上海長寧區唯一一座“中心醫院”,承擔著全區150多萬人的醫療保障任務。也是距離虹橋交通樞紐最近的一家醫院,與車站、機場只有5公里。或許正是這個“時代和現實”性,使同仁醫院有了許多“第一”。因為這場抗擊新冠病毒戰“疫”,這座醫院又意外地被挺在了最前線——“2小時58分鐘”的時間防線,她的同仁醫院在阻擊從武漢襲來的“疫”戰時間,是與飛馳的高鐵時間幾乎處在平行狀態:火車站上一旦發現“發熱者”,將立即被拉到馬院長他們這裡的門診再進行會診,再由專家組和病毒實驗室確診是否為正式感染病例……後來在這裡被“逮”住並確診的22例都是這樣一個“作戰”過程。我的這樣一句文字非常簡單,可對上海同仁醫院來說,這兩個多月裡,每一位醫務人員都是冒著生命危險在“槍林彈雨”中廝殺的戰鬥員,一個確診者的到來,就是一場生死戰役,而最緊張的時候,同仁醫院每天要接待成百上千人次的“發熱”就診者……這是怎樣的戰鬥啊!“說來也算巧合,但又似乎是我們上海、我們醫院平時的一種‘戰備’意識讓這次戰‘疫’一開始就贏得了主動。”馬驥院長說,“‘5號樓’是醫院的專屬專收傳染病的地方,以前比較破舊。

2019年下半年,我們剛剛整修,並重新裝備了比較完備的先進設備,特別是建立了相當好的隔離病房,從門診到觀察室、再到病房、到危重病房都進行了改造,並更換了更先進的設備。這本來是為每年舉行的進博會服務的,因為前年和去年在虹橋舉辦的一、二屆進博會後,我們作為虹橋商務區內最大的醫療機構,需要承接越來越多的前來參加進博會的就醫者,改造傳染病和發熱門診樓,就是在這種背景下進行的。哪知新裝修的傳染病樓宇,年底剛剛調試和試運營結束,竟然迎來了這場史無前例的大戰‘疫’……”同仁醫院與上海出現的第一例新冠病毒攜帶者的“遭遇戰”,就在1月15日夜晚,悄悄地打響了首場出擊……

新冠疫情,上海為什麼會這麼“平靜”?


21月15日夜晚,濛濛細雨。一輛私家車向醫院駛來,車上共3個人:56歲的陳女士和她的女兒、女婿。讓上海嚴陣以待的這個新冠病人就這樣出現了!陳女士下車後,在女兒女婿的攙扶下,進了5號樓“發熱門診室”。這一天值班的醫生叫於亦鳴。“哪兒不舒服啊?”身穿白色隔離服、戴著口罩的於醫生一邊接待看上去已經比較疲倦乏力的陳女士,一邊注意到了她的就診掛號條——由陳女士的女婿遞上的並不是“醫保卡”,而是“自費卡”,這就意味著就診者並不是上海戶籍。“我發燒了……”陳女士回答說。“來,測一下體溫。”於醫生一邊給陳女士測體溫,一邊很自然地詢問道,“你不是上海人吧?”“武漢的……”一聽“武漢”二字,於醫生那雙在防護鏡後面的眼睛警覺地瞪了起來,當然是不作聲響地睜大的。採訪於亦鳴醫生之前,我對他有十種想象:個頭不高不矮,中等身材,年齡看上去有五十來歲吧,非常有學者派頭,一雙眼睛特別銳利……總之,應該是個經驗老到、一眼就能認出非常厲害的醫生!“這就是於醫生,我們的‘暖男’!”馬院長將一位斜挎著一隻包、戴著口罩、看上去瘦削型臉的小夥子指給我看。哈,真的是“暖男”一個,而且是屬於比較聽話的那種“暖男”。

為上海阻擊戰“疫”立下“頭功”的英雄,竟然是這麼一個“毛頭小夥子”呀!我心裡一笑,親切地跟他打了個招呼,“坐坐。”小夥子看上去真的是平平常常,但我心想:也正是他,在一個非常偶然的時刻,絕地拉響了上海這座大都市一場驚心動魄的抗疫大戰,那一刻,這位平平常常的“暖男”,其實已經擋在了上海2400萬人與這場病毒疫情大浩劫正面“遭遇戰”的最前線……下面是於亦鳴醫生所講述的他發現這位病人的整個過程——“武漢疫情暴發後,我們醫院當時就考慮到我們這邊距離虹橋交通樞紐近,肯定任務比較重,所以把其他一些科室的醫生抽調到了發熱門診去補充力量,我是其中之一。”於亦鳴說。“1月15日我接的是晚班。晚上大約10點來鍾,一位中年婦女在一對年輕夫婦的陪同下來到我的面前,因為她用的不是本市居民的醫保卡,所以一下引起了我的注意。尤其是在我問她是什麼地方的人後,她告訴我是武漢來的。加上測試體溫一看,38.4℃!我的心頭真是‘咯噔’了一下。

但陳女士自己也很緊張地反覆跟我解釋,說她沒有去過那個華南海鮮市場,更加讓我警惕起來……”“什麼時候開始感到身體不適,有發燒症狀的?”於亦鳴醫生問。陳女士很吃力地回答:“有五六天了……”“在家時去武漢中醫院掛過診,可他們告訴我說沒事,是上呼吸道感染……出武漢時我有些擔心路上會不會病倒了,所以又在臨走前到社區衛生服務中心看了一下,醫生又說沒事,我就這麼過來了……”陳女士說。於亦鳴迅速開了一張胸部CT單子。“馬上先去做下胸部透視,回頭我們再看一看……”於亦鳴站起身,指了指做透視的地方,讓陳女士的女兒和女婿扶自己的母親過去。CT片子很快出來。於亦鳴放在燈光下一照,出現在他眼前的陳女士的雙肺影像,完全是工作了13年的於亦鳴所沒有見過的那種異常發白的炎症!這不就是傳說中典型的“不明原因肺炎”症狀嗎?

此時,於亦鳴心頭幾乎肯定了這就是“新冠病毒肺炎”!“你先別動!我馬上就回來!”於亦鳴已經坐不住了,拿起片子三步並作兩步地去了另一房間,向醫務科科長顧志儉彙報道:“顧科長啊,我這裡有位就診患者,與‘新冠病毒肺炎’的症狀一樣啊!”“啊——”電話那頭,顧志儉科長也叫了一聲,隨後馬上告訴於亦鳴,“我立即讓感染科啟動相關流程……”就在於亦鳴回到就診值班室的那一兩分鐘時間裡,顧志儉科長已經通知了感染科科長張琴主任,張琴主任又迅速告訴當晚正在值班的劉巖紅副主任:“馬上啟動相關流程,先讓患者辦理入院手續,同時隔離她和身邊的親屬。每一步都必須要求所有的值班醫生護士按照流程走!千萬千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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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張主任放心!”正在值班的劉巖紅是位既能幹、又心細的感染科骨幹,她得令後,立即來到於亦鳴的值班室,馬上帶患者陳女士進二樓的隔離病房。“你不能進!一步也不能往裡走了!”劉巖紅見陳女士的女兒欲跟進病房區,馬上攔住了她。“對了,你們兩個也需要馬上隔離,現在開始……”劉巖紅醫生此刻完全成了一名戰地指揮官,她嚴厲而又溫馨地告訴陳女士的女兒夫婦。“我要住多長時間呀?”陳女士急得不行,想奪門出去,可身子搖晃起來——她已經很乏力了,又一邊痛苦地咳嗽不止。“別急阿姨,你靜心在這裡好好治療,我們一起把燒壓下去,爭取讓你們春節團圓……”無奈,劉巖紅醫生只能好言相勸。“哎喲,這啥事嘛!”陳女士很痛苦又很無奈地長嘆一聲,悄悄地抹著眼淚……“啊?真的?我馬上過去!”也正是在劉巖紅勸說陳女士安心住院的同一刻鐘,從同仁醫院醫務科科長顧志儉到馬驥院長,再到上海市疾控中心負責病毒醫學流行性調查的潘浩、中心主任付晨,再到上海各相關部門,已經都知道了同仁醫院出現了這個病人。


這個消息讓所有接到電話的人在緊張的同時,內心湧出一股擔憂,如黃浦江的潮水洶湧而至——那個時候,大上海是沉睡的,摟著孩子的母親仍在甜蜜的夢中,戀愛中的情侶沉浸在愛的懷抱,努力攻博的學生們則在挑燈夜戰……呵,大上海啊大上海,你可知,那兇猛的敵人已經悄然來到你們的身邊,正以無法想象的速度與猖獗之勢,開始向這個繁華的、溫暖的、美麗的又沉浸在迎接春節的濃濃自由與歡樂氣氛之中的大都市發動了襲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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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務必要盡最快速度收治好這位病人,同時做好醫務人員和其他人員的防護……相關方面要迅速啟動應急措施,從現在開始不能有一個地方出現漏洞!”命令下達!潘浩帶領的“流調”人員第一時間趕到了同仁醫院,出現在隔離病房的陳女士面前。“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哪裡來?來之前跟誰接觸過?還去過哪些地方……”全副武裝的潘浩與同樣全副武裝的另兩位“疾控中心”流調隊員肖文佳和宮霄歡,趕到同仁醫院陳女士的病房,開始對她進行 “流行病學調查”,這工作簡稱就叫 “流調”,是傳染病防控的關鍵措施和重要環節。

經劉巖紅醫生疏導勸說,患者陳女士調整了牴觸情緒,耐心回答了潘浩他們的一系列問題:自己是從武漢來的,乘了某某班次高鐵,坐在第幾節車廂,到上海後是女婿去車站接的,後來到了女兒家,是昨天晚上到的。因為不舒服,所以啥地方都沒去,這不晚上又發熱,扛不住了,就上醫院來了……大約半個小時做完“流調”後,潘浩和兩位助手回到辦公室。“現在是零點20分!我們爭取在兩點鐘前把‘流調’報告寫好,然後報送,並且同時準備通知相關密切接觸者隔離。

對了,我來通知患者的家屬……”潘浩回到辦公室,脫下防護服後,認真做了個人衛生清洗之後,對小肖和小宮說。“沒問題。”助手們齊聲說道,隨後趴在桌子上開始“幹活”,那電腦鍵盤“噼裡啪啦”地被敲得一片響聲。“喂,你是陳女士的兒子某某某先生嗎?我是上海市疾病防控中心,不好意思半夜打擾你了……”潘浩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凌晨3點多,他對打不打這個電話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忍不住打了過去……“這項工作第一時間搞定是最關鍵的!它等於是我們在跟病毒賽跑,誰跑在前頭,誰就可能搶下一條生命,所以不能耽誤一分鐘!越早越好,越快越好!”潘浩一次次強調著。“《報告》起草好了,請審閱。”肖文佳與宮霄歡相互核對了一下,將一份“流調”報告打印稿送到潘浩手中。“行!再打印兩份:一份我們自己留底,一份上報中心,一份發給同仁醫院……”“通知消毒組,帶上東西,馬上到虹橋車站消毒去!”“是!”戰鬥隊伍出發了!

在黎明前的黑暗之中開始行動……這是“流調”的一個重要步驟:凡調查明白確診者接觸過的地方,都必須由專業人員去現場消毒。“對上海來說,從這個病人出現的那一刻開始,我們整個戰鬥機器就開動了,從此便一直沒有停止過,直到現在……”3月19日下午見潘浩的那時,他說他和隊友們從1月15日半夜,到我採訪他的那天、那時,一直在“戰場”……我對此深深地感動和敬佩。這確實就是戰場:它關聯著2400多萬上海市民和一座偉大城市的命運,你不能出現絲毫差錯。處在阻擊疫情最前線的潘浩和他的隊友,深感肩上的千斤重擔。


3然而,這個“新冠病人”的出現,大上海被牽動的何止潘浩他們。1月16日上午8點,也就是上海上班前的時間,同仁醫院上下已經忙碌開了。馬驥院長主持召開了院級領導和專家會議,時間雖短,但任務清楚:馬上組織專家團隊對這個病人進行會診。“這不是一例普通的傳染患者,它可能是我們上海拉開整個與‘新冠病毒肺炎’傳染病戰幕的第一槍。從今天早上到現在我至少接到近十個電話,方方面面都在關心關注這個患者,所以現在我們決定,請蔣利副院長帶著院裡專家們去進行會診,要儘快形成報告。馬上行動!”馬驥院長剛起身,又佈置了一個任務,“大家務必要做好防護,凡接觸病人的都要按規範做,絕不能有半點馬虎!這是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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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9點,蔣利副院長帶著感染科、呼吸科、影像科、重症醫學科、藥學部等相關的六七位專家來到陳女士病房,對她的病情進行會診。


“從病人的症狀和片子來看,新冠肺炎是毫無疑問的了!而且她的這個肺炎圖像與眾不同,所以我們要高度重視,鑑於她又來自武漢,需要馬上對她提高隔離和治療的特殊措施。因此我們建議立即啟動應急預案……”蔣利是院裡分管業務的副院長,他的權威擺在那裡,所以他的總結代表了專家們的意見。“現在開始,病房內與患者接觸的醫生也儘量要少。”馬驥院長又指示感染科,“你們要根據具體情況,編排專人值班醫生,具體負責這個病人。其他人儘量少接觸、不接觸病人……明白了嗎?”“感染科明白。”科長張琴向院長報告道,“劉巖紅醫生主動要求入病房,她說她是第一個進入隔離病房的,所以她說由她一個人來負責接觸這個病人……”“真是好同志!”馬院長一聲感慨,又吩咐道,“科裡要為劉醫生當好後勤兵,決不能讓她有絲毫危險。”“好的!”當張琴主任站在隔離病房門口時,正從病房內走出來的劉巖紅醫生向她做了一個“V”字手勢。

那一刻,主任張琴的眼睛酸了一下,立即回敬了劉巖紅同樣的一個“V”。下午,長寧區疾控中心人員又來到病房對這個病人進行鼻咽拭子、血液、痰液等採樣。16日下午,按有關要求,又對這個病人再次進行肺泡灌洗液採樣。這確實是很痛苦和難受的事。陳女士有些受不了,只是看在劉巖紅醫生進進出出的面上,強忍著沒有當眾“憤怒”。然而,她的情緒不能不再次升級,因為她的病房內又增加了幾臺設備:特級護理的吸氧和心電圖儀器。還有,那些她不熟悉的什麼叫“莫西沙星”注射液、“磷酸奧司他韋膠囊”、宣肺止嗽合劑、氨溴索片等等藥物,放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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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一次病人鬧情緒時,我們馬院長親自到了她的病床前,告訴患者:你應該是個幸運者,因為上海醫療條件這麼好,上海的醫生和大專家又多,所以不用緊張和擔心……配合治療非常重要,我們醫院有信心,你自己應該更有信心。”同仁醫院醫務科長顧志儉告訴我。“但是畢竟這是我們上海出現的第一位新冠病毒肺炎患者,到底如何治療,治療的結果如何,沒有一個人可以拍胸脯保證。”馬驥院長回憶說,“我們從武漢那邊聽來的零零碎碎的一些患者情況,只知道這種病毒會讓一個好端端的患者突然之間發生質的變化,明天可能蠻好的,後天就不行了!

當時我們最擔心的就是這個……”1月17日下午4時,市級專家、中山醫院呼吸科的宋元林教授和市第六人民醫院感染科湯正好教授都來到同仁醫院進行會診。這兩位專家在詳察患者的情況後,建議維持莫西沙星+奧司他韋的對症治療,並在隨訪血常規和胸部CT之後,又建議加用連花清瘟顆粒抗病毒治療等很重要的“中西醫混合”戰術,這種治療方法後來被運用到武漢和其他省市區的新冠病毒肺炎患者的治療之中。呵,這一天下來,病人的狀況真的大有改觀,醫院上下都很興奮,所有人都彷彿看到了一絲曙光。這確實太重要太關鍵了,因為那個時候,業內還沒有拿出一套完整的針對新冠病毒患者的治療方案,或者正在試探性的行進過程之中。

如果有誰、有哪個地方能夠治癒一例患者,它的意義、它對抗擊疫情帶來的影響將有多大啊! 417日這一天的夜間,陳女士的體溫恢復正常,乏力症狀也逐漸減輕,雖仍有些咳嗽,但並無加重。“劉醫生,你幾天來為我沒日沒夜地操心,看得我都心疼了。今天我舒服多了,你也歇歇吧!”第二天一早醒來後,陳女士對在幫忙打掃和整理房間的劉巖紅說。接下來18日、19日兩天,陳女士過得挺“放鬆”,感覺身體沒什麼異樣,自己甚至都覺得“快好了”。可那狡猾的病毒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陳女士並沒有逃脫新冠病毒“玩”的把戲。

1月20日晚上8點40分左右,已經近三天“平安無事”的陳女士突然感到胸悶難忍……“劉、劉醫生,我、我難受……難受……”她拼命地呼喊,呼喊劉巖紅醫生,可她的嗓子感覺像塞了棉絮,呼吸也頓感困難……“叮鈴——”“叮鈴——”醫院內幾個電話幾乎同時響起。“不好,情況緊急了!”這是副院長蔣利的聲音。“馬上到隔離病房!”那一刻,幾位專家“飛”一般奔向病房……“快給她加氧!”蔣利副院長一進陳女士的病房,見她已經處在極度的呼吸困難之際,而這種情況一般重症肺炎也是不曾見過的:患者似乎在瞬間被一種什麼東西攻擊而出現嚴重的近似窒息的地步……“加!再加!”幾個醫生全力配合,給患者陳女士進行高流量的增氧……5分鐘……10分鐘……15分鐘……20分鐘……所有在場的醫生幾乎全都在屏住自己的呼吸,一分鐘一分鐘地盯著患者的臉容變化……“我搶救過不少危重症患者,可真還沒有見過像這次搶救那樣叫人心急如焚的!”事後,劉巖紅醫生每每回憶起當時的搶救現場,這般說道。

“好了……好多了!”蔣副院長看著患者慢慢自行地緩解過來,一直到最後完全恢復常態。“我活過來了?”緩過勁的患者陳女士張開雙眼,尋找到了劉巖紅醫生,問道。“沒事了!沒事了!阿姨好了不起啊!”劉巖紅說話時,兩眼噙著淚光。“謝謝醫生……”陳女士也掉下了眼淚。病人的這場急轉直下的險情,讓上海醫生和專家們也知道了武漢那邊的傳言看來並非空穴來風,這新冠病毒確實與眾不同,病情險惡,稍有大意,就可能被其奪去一條活活的生命呵!22日又是一個整天,陳女士能吃能睡,一切皆好。中午時分,劉巖紅醫生興奮地告訴她:“昨天給你採集的鼻咽拭子及痰液的檢測結果都出來了,阿姨你知道什麼情況嗎?”“啥情況?”陳女士緊張地問。

“都是陰性!”“啊——這是不是說我的病快好了呀?!”陳女士開心得在床上擺起雙手來了!22日這天,市級專家對病人陳女士再次進行了會診,這次來的是瑞金醫院影像科嚴福華教授、龍華醫院ICU的陳主任以及中山醫院呼吸科宋元林主任。三位專家經過一番會診後認為:“同仁醫院對患者的治療方案是正確的。根據現在的情況看,患者仍需要按原治療方案繼續鞏固治療。建議23日再做一次呼吸道採樣查病毒化驗,如果與21日採集化驗的結果一樣均呈陰性,可以考慮出院。”專家的會診意見一出,別說患者有多歡欣,就是醫院上下都在一傳十、十傳百地悄悄歡呼著——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只能如此。“當時上海的疫情已經開始嚴重起來,但這個病人的治療效果確實讓疫情十分困難之中的我們為之歡欣鼓舞!”馬院長說。

1月23日,患者陳女士的身體狀況比前一天更趨好轉,基本恢復了她平時的狀況。“我現在一點也沒感覺到有哪兒不舒服!跟發燒前完全一樣,好像比以前更有精神頭了!”她笑著對劉巖紅說。“阿姨,我告訴你一個振奮人心的特大喜訊:醫院決定明天同意你出院啦!”在這一天晚上臨睡之前,劉巖紅把這件事告知了陳女士。“哎呀呀!我、我要哭了!我要哭了呀……嗚嗚……”這一回她是喜極而泣。第二天,無數上海市民在9點鐘的電視新聞中看到了陳女士被治癒出院的鏡頭,聽到了她含著熱淚說的那句話:“我謝謝上海!謝謝上海人民治好了我的病……讓我能夠回到家與親人們一起團圓過年!”這一天我也在上海,我也看了這條新聞。跟所有的上海人一樣,我也深深地被這條喜訊所感動、所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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