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年前的杭州市中心，42歲的王德金得到兩三百萬年薪承諾——為沈國軍先生籌建開出銀泰百貨武林店。
那是中國百貨黃金十年的開端，臺灣百貨模式備受追捧，很多日後風行又迭代的商業策略、方法正在發生。這個特殊時期待遇與期望，是臺灣幹部王德金先生們的高光時代。
那年，香港迴歸，臺灣地區四大百貨蒸蒸日上，中國黃頁剛發佈不久，杭州市第一條高架路建成，樓市均價不到2千元/平，銀泰次年11月開出武林店，王旭烽先生茶人三部曲陸續出版。
早一年，他以國大百貨（國大城市廣場前身）顧問身份開始進入杭州。此時前溯十年，他效力臺灣中興百貨、來來百貨，五年前來到上海。
1999年匆忙離場，帶著新太太和少數同事離開杭州，在哈爾濱的短暫一役，一夜風雪交加，隱喻濃縮了他的大半生商戰故事。
那一回，王德金談好的下家突然變卦，他很快就衝進隔壁的一家商場，毛遂自薦有增長絕招，壓下8萬元開始嘗試操盤一檔為期三天的活動，商場生意立竿見影，順便安置團隊一月。
想到電影《非攻》裡的墨家。墨家，兼愛、非攻，出奇制勝，行動力強，道德感弱。
王德金2004年曾短暫再入銀泰百貨，稱“專做別人做不好的店”，負責重慶、大連等店。最近十年更多公開活動在杭州利星名品廣場，兼顧全國各地數十家商場顧問——包括已經倒閉的華南超市連鎖和華北商場翹楚。
今天的杭州，成為全國旅遊城市、互聯網之都，在新一線城市名列前茅，儘管縱橫交錯交通網絡遍佈杭州，城市擁堵仍令人焦慮，人均私家車擁有量全國第一，地鐵網絡有待完善。阿里等獲得全球聲譽，銀泰成為中國百貨和杭州商業接軌線上的早期代表。
茶以清心，王旭烽的茶人百年史詩小說《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很快獲得茅盾文學獎，文學逐漸式微也是不爭的事實。這個時代的年輕人，幾乎每個人都在用手機，喜歡小鮮肉，遊戲、綜藝、二次元、玄幻，主張個性——這給現代商業帶來了全新機遇和挑戰。
百貨不再時髦，越來越多人不知道王德金，是商業賽道不同，時代日新月異，消費者急劇變化，但一些底層邏輯在，其驅動商場廣告戰、價格戰影響深遠。
三天三夜
1999年底，厲玲成為杭州銀泰武林店總經理，開始全新調整探索，努力奠定她未來明星職業經理人之路和持續零售熱愛。此時的哈爾濱，迎來了剛剛離職休假結束後的王德金，等待他的是北國風情和一個意外。
他沒有想到，原本邀請他和團隊的商場老闆臨時變卦，已經僱了其他管理層。王德金無奈，只好再尋出路。去逛商圈，注意到一家百貨商場，看一圈，直接找上老闆。
“我可以幫你提升50%業績，一檔活動三天預算8萬元。”
對方為難，因為當時有北京的商管公司在代運營，生怕既沒有新效果，又得罪了老人。王德金表態，“8萬元由我先出，做不好，我不要錢了；達到目標，你把這筆錢還我，讓我繼續做下去”。
他真敢賭。兩年前要開銀泰武林店，年薪期望也遠超老闆打算，他說：“如果做不好，我倒貼300萬，你都不划算。如果做得好，300萬就不貴。”
但這一次，這家哈爾濱商場的老闆仍然猶豫。
考慮再三，終於讓他試一試。
他帶著四五個同事，迅速部署，下週五至日三天大促。活動共第一天完成目標，第二天下午四點就完成當日目標，王德金很開心。
過了傍晚七點，大雪紛飛，深夜的哈爾濱路面積雪過膝。王德金想莫非天亡我也。第三日，客人只來了平時的三分之一。連續三天，提升了48%。王德金準備離開；老闆已經很滿意，說“你們繼續做”。
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類似境遇還將很多次出現在他的經歷中。那樣的夜晚，還容易令人想起水滸林沖風雪山神廟，只是王德金不傷感。
為人攻城，為人守城，不請自來，不告而別，是墨家。敢賭，能破局，王德金在一個月後離開，正式加入一個其他商場，寶貴的一個月時間，臨時安放了他和團隊，也提升商場業績。
上圖王德金18、下圖37歲
求生欲
2005年，西湖邊重調利星名品廣場，王德金再別銀泰再入利星。利星與銀泰武林相距不到兩公里，向來封殺，利星求生，連番好鬥。
銀泰也曾代管、整頓利星，此時王德金離開。隨後不久，業主方又請王德金。
利星董事長陳敏定位快時尚，引入杭州首家ZARA，MUJI當時的亞洲旗艦店。利星此後十年，在延安路商圈終有一席之地，後又在城南菸草廠舊址再拓一店——目前有待培育。
他說，“我們當時是求生，所以打價格戰，他們就會發慌”。
品牌首當其衝。有一回部分品牌被迫不準參加利星活動，他能巧立名目。要調整一樓品牌店鋪位置，品牌不配合，他讓人連夜撤離，品牌店員次日來發現移位，報告後，默默承認。因地制宜，他毫不拘泥或掩飾。
商品是百貨本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便是商家角逐眾矢之的。店大欺客，店大欺店，這一樣則無論百貨、購物中心，線上和線下商業多難免俗。
我昨晚再去利星，知道他幾年前離開，還是特地去了MUJI撤離而臨時翻作最天使書城的樓層。想起十年前，我在他辦公室採訪，最後應聲而暗的燈，他恨然揚長而去的背影。
半月前，我們在城西席間，他精神抖擻說著半部杭州商業史，稍顯誇張的又提到那樁個人恩怨。
利星名品與湖濱銀泰in77隔路相望，門前修路，湖濱路部分路段升級改造將於十一期間亮相成為步行街，如今到處是工地。
四海
墨家人一襲黑衣，多千里迢迢，單刀赴會。
除了多數時間在杭州，王德金還在上海、重慶、大連、蘇州，南京等地項目做過總經理，當時每到一處多起波瀾，近似這些年輿論對互聯網高管的熱情，那個年代“百萬年薪”“二王”還是有傳播效應的高薪標籤，偏偏他接的卻都是很難做的店。
曾公開顧問的零售公司數量更少有人出其右，幾十年間遍佈大江南北，涉及百貨、超市、購物中心，總部、區域或單體項目，他曾說自己是“動植物”。
2008年，他還曾短暫在《聯商網》首頁公開掛出個人廣告頁，希望招攬更多顧問生意。他能跟僱主清晰的談銷售提升和薪酬，甚至入職定金。
有一年在深圳，應邀做商業總顧問，那是一家中國最早的商業地產代表企業，此時行業經歷近20年。
召集招商總監們開會，他們一面客氣，一面更紛紛拍胸脯，說什麼牌子什麼時候到位，聯繫了誰，什麼和什麼都沒問題。言下之意，他們能搞定，顧問過慮。老闆在旁笑而不語。
王德金迅速評估幹部們提到的品牌，他熟悉其中9成品牌企業高管，明白同事們衝動、信口開河。他對大家說，很高興看到你們有信心，這樣，如果按時完成，我個人獎勵你們每人1萬元；如果你們辦不到，每個人扣1元錢。
又賭。三月後，他贏了。他喜歡這種方式，聰明決絕的方式，而不是刨根問底、苦心破心。
還有一家顧問過的中外合資企業，最終被民企獨資，連他都感慨江湖風雲，因為老闆請人在機場堵住外方總經理，合約簽字方可上機離開。如今該商場如日中天，而外企新店有待培育。
“天空沒有留下翅膀的痕跡，但我知道已經飛過”。
他至今行走業界，最新抬頭是一家新三板上市商管公司的董事總經理，低調了許多，“現在是他們賺錢多。我帶過的人，現在年薪百萬的有幾百人吧”。這位畢業於臺灣政治大學新聞系的百貨前輩，仍然精力充沛，被奇客巴士創始人王劍強、幫浦設計創始人張杺等人稱為“校長”。
「杭州人物週刊」
個人史就是城市史
往期回顧：書店朱錦繡、互聯網何一兵、廣告劉廣 、跑酷獅子、設計錢鍾書、心理諮詢陳海賢、主播家偉、安保王海春
閱讀更多 長亭外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