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著名女作家 从张家口走来

全国著名女作家 从张家口走来

我爱你塞北的雪殷秀梅 - 世纪歌典Vol.12 1978 - 2000 (3)

梅洁,女,原籍湖北十堰郧阳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常务理事,中国报告文学学会理事,河北作协散文艺术委员会主任。获省"有突出贡献的中青年专家"和"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称号。

1970年中国农业大学经济系毕业,分配到张家口蔚县工作,在张家口工作生活了20多年,历任河北蔚县外贸局会计、财务负责人、张家口地区文联《长城》杂志编辑、主任、主编、总编辑。1980年开始文学创作,现已出版、发表《爱的履历》、《生存的悖论》《一只苹果的忧伤》《大江北去》等诗歌、散文、中长篇纪实文学13部集、350余万字。

曾获中国作协“第二届鲁迅文学奖”(2001年)、首届“全国徐迟报告文学奖”(2002年)、首届“全国冰心散文优秀作品奖”(2002年)、“第五届《十月》文学奖”(1995年) 、全国“第八届五个一工程奖”(2001年)等50余种奖项。《跋涉者》、《童年旧事》、《贺坪峡印象》、《橄榄色的世界》《山苍苍,水茫茫》等被收入中学语文读本及大学文学教材。

梅洁的爱人崇仰之,张家口蔚县人,中国农大毕业,1970年分配回到家乡工作,曾历任张家口蔚县煤矿技术员、矿长、张家口工业局长、河北省轻工业厅长等。

文坛“苦囚”——梅洁寒梅怒放,梅洁在2013春天。

知道梅洁这个名字是《山苍苍,水茫茫》轰动郧阳的1993年。因为我正在郧阳教育学院讲授《中国现代文学》,对当代文学的优秀作品有责任了解,于是我拜读了《山苍苍,水茫茫》,作品深深震撼了我,立即向学生作了推荐。当时以为梅洁是作者笔名,开始关注真正的梅洁何许人也?当得知她是郧阳中学已故教师梅庆汉的女儿时,我有了一种亲切感。她父亲是我的前辈同事,她母亲一度是我邻居,我一直称她为“梅妈妈”。她每天都会把整个院子、走廊、楼梯打扫得干干净净。有时上午扫了下午还扫一次,让我们年轻的老师很是过意不去,一次我曾劝过她。她说反正我闲着也没事。

各种原因,梅洁的作品我很难读到。在后来的日子里,只是从十堰媒体上了解到她接连写了《大江北去》、《汉水大移民》,2007年十堰市政府授予她 “荣誉市民”称号,2008年又被评为“首届感动十堰十大人物”。这才是真正的民本作家,让我心存敬意!


梅洁在瑞典(2014年)。

引发我认真思考的是一次在新华书店发现了梅洁写十堰诗人鲍勋病后的文章。因我熟悉鲍勋,深被文章感染,梅洁对鲍勋感激、关爱、同情、婉惜、无措之感情,没有菩萨心肠是写不出这美文的。当即我就想到了歌德的“永恒之女神,引导我们前行”的话。暗想梅洁真像女神,其实作家是离不开女神引领的。

最近几次到挚友李洪领君处,交谈中他经常提及梅洁,心想洪领君交人,特重人品人格修养,可惜到目前梅洁对我还很抽象,刚好洪领君说他有一套《梅洁文学作品典藏》,让我看看。在他书架显目位置七大厚本摆在那里,他顺手抽了《一种诞生》给我,回家就读。这一读就被吸引,好在退休后以读书度日,一连三天将《一种诞生》认真读了一遍,接着又从洪领君处拿回三本,目前我基本读完了梅洁典藏收的散文、诗歌,我可以说,走近了梅洁。

血脉·苦根·善苗

梅花香自苦寒来。梅香必经“苦”、“寒”历练,这既是大自然之道,也是历来成功者必由之路。北大已故教授季羡林在总结成功时,就讲三条:天赋、勤奋、机遇,缺一不可。勤奋就包括苦寒因素。

综观梅氏家族,据梅洁在《血脉》一文中揭示,始祖是商纣王时的朝臣梅伯,面对纣王的荒淫无耻,他多次向纣王进谏,劝纣王戒淫乐、废酷刑,纣王不当回事。时有朝臣劝告梅伯,还是明哲保身好,否则会招来杀身之祸。可梅伯慷慨陈词:“文死谏,武死战,如果人人都不敢直言,朝廷还要我们这些文臣干什么?”就这样,只要他发现纣王无道,就当面指出,最终果然遭纣王“炮烙”之刑,皮焦肉烂而死。

周成王灭商后,出于对梅伯敬仰,不仅追谥封号,还封后裔于黄梅。梅洁历尽艰辛,终于理清了她是梅伯的第108世孙。面对历史,她感慨道:“三千年沧海桑田,我看到了一支汩汩流淌的孤高、洁傲、坚贞、不屈、不媚、不俗、风骨凛然的梅氏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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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1950年代在郧阳中学。

的确,如梅洁所言,梅氏人都有“风骨凛然”的血脉,近代我们熟悉的梅光迪、梅贻琦、梅汝璈等就是可歌可泣者。可他们一直被误解,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才还他们本来面目。

梅贻琦被清华视为“永远的校长”,他“所谓大学者,非谓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的名言,是所有大学的精神灯塔。

梅汝璈,研究者评价这位外交部前顾问:“梅汝璈的名字出现的频率和所受的关注程度,基本上是中日关系的睛雨表。”作为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审判官的梅汝璈有言:“我不是复仇主义者。我无意于把日本帝国主义者欠下我们的血债写在日本人民账上。但是,我相信,忘记过去的苦难可能招致未来的灾祸。”时至今日,这话仍在耳边挥之不去。

梅光迪,一直被误解,看一段1984年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史》的论述:“《学衡派》是1922年1月在上海出版《学衡》杂志而得名,代表人物梅光迪、胡先骕、吴宓。他们都是南京东南大学教师。在他们身上,除了封建余孽的本色外,又涂了一层西洋欧化的油彩,具有一定的欺骗性。他们摆出‘学贯中西’‘博古通今’的架势,打着‘昌明国粹、融化新知’的旗号,进行招摇撞骗。”然后扣了一大堆帽子,搬出鲁迅,以《估〈学衡〉》一文说“这帮人物不过是几个连旧文化也做不通的‘假古董’”。现在看来是“欲加之罪”。

如此看来,梅氏血脉中有一种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对社会、历史、民族承担的不可夺的“志”。这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在梅洁的记忆中,父亲6岁时祖父去世,祖母为躲被卖给人贩子的厄运,星夜出逃。从此父亲成了孤儿,于是给地主当了放牛娃,一直当了七年。13岁时找到生母,开始读书。为挣学费,做过小贩,割龙须草打过草鞋卖,到深山砍柴卖,经常饿着肚子上学。母亲是童养媳,17岁与梅洁父亲结婚,同婆婆一起给人帮佣,继续供梅洁父亲读到大学毕业,在梅洁没出生前,家庭依然在苦海中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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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洁父亲曾是健将级运动员。

梅洁1945年出生,两年后郧阳解放,从此梅洁父亲有了一份安稳的工作,梅洁的童年是在比较快乐中度过的。

童年的梅洁充分表现出了血脉血缘的特点:善良、单纯、勤劳、聪慧和勇敢。加上灵山秀水的自然环境,让她在真与美、善与想象中成长。从逻辑的彻底性讲,种子可以长出植物,石头却长不出植物,倘使人性中没有潜在美的、善的基因,不管强制性的外在力量多大,化丑恶为善良是不可能的。童年的梅洁预示着梅氏家族将有大任降于斯人!

灾难·苦挣·沉淀

1958年春,梅洁父亲被错划为“右派”,“我和我的亲人们一夜间跌入了人生的陷阱……明白了我和我的亲人们已无可逃循地被打入另册。”梅洁和家人成了“苦囚”,命运之劫开始拉开了倒霉的序幕。

还在读小学高年级的她,“童心开始体验着破碎、孤独”。从入小学就当班长,后来当少先队大队长,四年级作文拿到郧阳师范展览。一夜之间,这一切都成了过去,再也没人关心表扬她。眼见的是“红笔打上了×、父亲被画成了头颅很小,四肢发达,身后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尾巴的畸形人”的大字报,耳听的是同学们“喊着爸爸的名字”的羞辱声。精神的打击折磨已无地自容,父亲的工资停发没有了生活来源,母亲不得不到基建工地挖土方。

梅洁与不到11岁的弟弟星期天去挑砖,“每人挑6块,往返5里地,挑一块砖只挣一分钱的脚钱”,“幼小的心灵里充满着难以言说的酸楚、孤独和无望”。就在这样的环境下,“意志之手牵拉着我攀爬命运的坎坷之山”。


梅洁小学毕业照(1959年)。

1959年夏,凡是被划为右派的人家,子女几乎没有被录取上中学的。梅洁却一枝独秀、以全郧阳府第二名的初考成绩,被郧阳中学录取,父母感到是“奇迹”。谁知等待她的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命运。

全国性的饥馑开始,学校搞勤工俭学。梅洁班主任弄来了几只兔子,把喂养的任务交给梅洁与杨姓女同学,没想到死了一只,“老师和同学们不分青红皂白,都认为是我毒死的,都认为我对勤工俭学不满”。“一个对外部世界浑然不知”的梅洁,惊吓得一塌糊涂,加上不讲理的班主任,梅洁被推入了火坑。

1960年城市精简户口,梅洁家首当其冲,父母和弟妹被取消城市户口下放到农村务农。哥哥中师毕业分到襄阳,梅洁举目无亲。一天父亲给生产队到城里拉石灰,父亲正拉肚子,找到梅洁要她想法买斤红糖。在所有物质凭票供应的年代,梅洁没有办法买到红糖。刚好梅洁在食堂帮厨,还有一位杨姓女同学,正用学生伙食团公章盖饭票,用盖有公章的证明信也可以买到红糖,梅洁带着“无限恐惧和无限央告的口气”请杨姓同学给盖个章以写个买糖的证明信。杨“啪”地一下盖了,梅洁凭证明为父亲买了斤红糖。也不知是不是杨告发,班主任知道了,给梅洁扣了三顶帽子:一立场有问题、二同情右派父亲、三套购国家物资。开全班大会对梅洁进行批判。

一个才15岁的学生,“心被蹂躏得鲜血淋淋”。梅洁想到了死。一天深夜,梅洁来到郧城北门坡悬崖上,哭了很久,想投江,一了百了。可她毕竟还小,难舍父亲母亲弟妹,还有每月寄7元伙食钱的哥哥。一想到哥哥突然想到了“逃亡”。在好心人的帮助下,梅洁逃到了襄阳哥哥处。跳出了“火坑”,开始了苦海中的拼搏。

在襄阳县一中,开始学习成绩很差,在老师的指点下,成绩直线上升,各科成绩迅速跃居全班第一;作文竞赛,获全校状元奖;初三被选为学生会主席;初中毕业她考出全襄阳县第一、全地区第三的好成绩。可等待她的是“政审不合格,不同意升学”的厄运。

在襄樊四中领导力排众议,凭“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重在表现”的政策,“破格”录取了梅洁。从此“重在表现”成为梅洁对“政审不合格”的“绝望背负的最亢奋的反叛”。在四中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全年级的前三名,高中三年一直担任学生会文体部长。她不仅田径成绩好,还是学校女子篮球队队长,打遍襄樊无敌手。高中时拿到国家乒乓球等级运动员三级证书,还代表襄樊市出席湖北省青少年运动会。

考大学时,虽然她理想的学校无望,可老师仍然建议她报考语文、外语、化学等专业,足见她是学习的皎皎者,最终她考取了北京农业大学经济系。

大学五年,基本上是在“文化大革命”中度过,所受的屈辱、折磨、痛苦不必言说。

大学毕业,发配到塞外“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后分配到最贫苦的阴山脚下蔚县工作。结婚生子,一个国家干部,又是妻子、母亲、媳妇的她,经历了人生的各种磨难。

这段时间,国家发生一系列变化,特别是粉碎了“四人帮”,全国平反冤假错案。梅洁父亲二十年的蒙冤被昭雪,梅洁头上没有了紧箍咒,有了人的尊严。父亲恢复工作进城,但“没等住稳,还没有获得真正作为人的尊严,还没弄清楚社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亲爱的父亲母亲便相继离世了。”梅洁痛不欲生,一个在“童年就模拟完全部人生”的她;一个在被歧视、在屈辱中夹着尾巴做人的她;一个尝尽一切苦难受尽折磨的她,痛向谁诉?苦向谁吐!情向谁渲……


2017年春天,梅洁在全真草堂。(乔全德 /摄)

机遇·苦囚·灵光

诗人、散文家尧山壁说:“梅洁聪明,聪明在善于发现自己,建设自己。”这时的梅洁正像蓄满的湖水,在寻找发泄的渠道:

“如果那条天长地久的大江没有浮载了又水葬了我的亲人,如果我的童年在那条江边没有把人生的全部都模拟完毕,我不会走向文学;

“如果我的目光总是充满惊惧,如果我的心灵永远被苦痛蹂躏,如果漫长的受难最终没有复生,复生之后没突然地离去,我不会走向文学;

“如果幸福和苦难没有轮回,如果天堂和地狱没有接纳灵魂的善恶之分,我也不会走向文学。”

这一切应该说是梅洁蓄满的情感与思想的湖水,但如果还是“念念不忘阶级斗争”的时代,没有1978年的“历史决议”和改革开放,梅洁渴望表达和宣泄也是无望。这是20世纪80年代的天时提供了机遇。天和人的统一是息息相关的,人们的一切行动和行为都在“天”的基本原则之中,人是不能彻底摆脱、超越这个“天”的,即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35岁的梅洁开始了为新的生命奋斗和精神的找寻。

选择文学乃是选择了人生的苦难。


《大江北去》首发式。

梅洁并不讳言,文学就是自己的生命。“她对真文学宗教般虔诚的顽强固守,对人类精神迷失与文学真谛的杜鹃啼血般地呼唤和追索”,拼着全部的真诚。所以作家蓝夫说:凡此文学生命无一不是文学的“苦囚”。1980年,梅洁以父亲苦难人生为原型,写了一部中篇小说《遭遇》,这是她步入文坛的初探,满怀信心寄给《人民文学》,也许是她信心太足,结果被退稿。于是她审视自己,“断定没有强大的虚构能力写小说”,便开始了写诗歌,1981年《金色的衣衫》在报刊发表,从此一发不可收。

梅洁说:无呕心沥血非艺术,没有诗情和哲思是浅艺术。还说:纯粹意义的知识分子写作前提是写作者具备一种内在的独立的精神世界,对精神生活的占有和赢得使其获得一种精神个性,这种个性使其本能地与人类精神历史乃至宇宙生命产生联系,他因此便获得一种恒久的生活准则和创作准则。

写作和其它门类不同,它在很大程度上是不能传授的,靠的是修养、悟性和创造力。残酷磨难的人生经历有一种神秘的魔性,梅洁说:那些指涉个人和家族凄清苦难的历史如毒蛇般咬噬着我的内心,而最终又以一派神性的光明,慷慨地赐予我天地间无与伦比的善美、崇高和隽永。博大的赐予使我内心变得清澈而滚热。


梅洁姐妹在全真草堂。(乔全德 /摄)

于是梅洁从“急于表达、渴望宣泄到自觉不自觉地化作一种生命形式,这预示着人的精神成熟和皈依的完成。”

她在1996年写的《寻找家园》结尾写道:“啼血的回忆让伤逝的岁月和我35岁的生命连接在一起。我这样写了15年。我在我15年的文字里面看见我南方的故园,看见生命的劳作、屈辱、忍耐和不灭不泯,看见我和我的亲人们始终手拉手,穿越天堂、地狱,最终走向我们的家园……我已经写了15年。我想,我还会这样地坚守和继续。”

就这样,梅洁从对血肉之情和人性之爱走向博爱或者说大爱。这种爱不分人类、动物、植物,甚至不分山石,连自己的仇敌也不能失了爱意,这是包容万有的仁慈和怜悯之心的无限之爱,体现了人类良知与博大精深的宗教文化,完成了自身生命对超然世界的拥抱。



2017年春天,梅洁在全真草堂。(乔全德 /摄)

雷达在为梅洁《古河》作序时概括她文学创作之路说:“当她学会了超越一己的幽怨,重新面对这片苦难而光荣的土地时,她的精神升华了,心胸开阔了,她又一次找到了自己的家园。”文学的滋养使梅洁拓展了自己的胸襟,担起了关注人类命运和人类精神的责任与使命。为此,梅洁足迹遍涉祖国的东南西北,为了体验生活,她冒着生命危险深入人迹罕至的山山水水、村落边塞。

为写《西部的倾诉》,“我曾在中国西部走了数万里,从贵州到甘肃、从甘肃到青海、从青海到宁夏,100多天里,我一直在沉寂的西部高原行走”。在风沙弥漫的毛乌素沙漠和腾格里沙漠行走,翻越青藏高原。

准备写《大江北去》时,正值丈夫惨逝,梅洁死的心都有,谈何写书呢?可她还是写了,听听梅洁在《大江北去》后记所言:“一生一世都没有惦记过我写作的丈夫,何以在生命垂危时惦记着我要写书?丈夫匆匆离我而去,他生命的密码里是否暗含着某种秘笈,如果我真的放弃这部书的写作,走在天堂里的那个我挚爱了一生的男人,会有怎样的牵挂和不甘心?”



2017年春天,梅洁兄妹在全真草堂。(乔全德 /摄)

看看梅洁怎样写《大江北去》:2005年清明节,她到丈夫墓前,放下一篮鲜花,擦干满脸的泪水,告知丈夫将踏上归乡之路,去完成他的“惦记”。于是梅洁开始了写作前的准备。她沿着汉水丹江,足迹踏遍库区诸多乡镇村落,白天采访,晚上或座谈或阅读资料,最终采访资料多达11大纸箱、数千万字,花了整整一百多天。接着又到京、津、冀走访,又是一个一百多天。

正当她准备动笔写时,剧烈的头痛使梅洁寝食难安,多方求医无效,近两个月的头痛使梅洁感到写作无望,后来信佛的妹妹带她去柏林禅寺参加了一个法会,在法会上梅洁泪如江河。然而,当晚即出现了奇迹:乌云散尽,天朗气清,头一点也不痛了。此后她奋笔疾书,历时8个半月,完成了40多万字的《大江北去》。正如阎纲所说:“墨点代血浇灌英魂”。梅洁在书的扉页上写下:“谨以此书捎给我天堂里的丈夫。”随即带上两个儿子到其先生墓地,焚书泪祭。

梅洁为了写作,走了多少个“一百天”,在这些一百天里遭遇了多少“死的痛苦和折磨”,我们不得而知。但为了写作,她读了多少书,我只能用“汗牛充栋”形容。古今中外,历史、地理、文学、哲学、方志等等。梅洁说:“只有在沉浸状态中读书,才能够与伟大的灵魂相逢。”


全国著名女作家 从张家口走来


《大江北去》首发式。

梅洁就在行走、阅读中以一个精神苦囚的生命历程和文学潜能先后用“四柄板斧”(即诗歌、散文、报告文学、电视文学)挥洒文坛,而且每一“板斧”都获大奖,这在当代作家中少有。她是用生命写作,她说:“每写完最后一个字,便头晕脑眩,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手颤抖得连筷子都拿不住。长时间高强度的挤压,心脏功能严重受损,极度的疲劳不得不卧床月余。”

为了什么?

“都是为了心中的企盼:写一首好诗、一篇好散文、一个淋漓的人生、一个真诚的友人,唯如此,所有旅途的不幸与沧桑就能得到补偿;一切辛苦、劳累和爱,都是我最初最终的选择,我不后悔。我努力生活,努力求得生命的本质。”“人生便不会亏待我的散文,不会亏待我总在做的文学梦,不会亏待我苦之楚楚、累之楚楚的旅途,不会亏待我爱着的人和爱我的人。”这是梅洁的独特灵光,是良知、人生、博爱、忧患意识在作家文字中的澎湃。


梅洁在全真草堂分享学佛的心得。(乔全德 /摄)

不是尾声

到目前我仍没见过梅洁,可她已活跃在我心中。她不仅禀承了“风骨凛然”的梅氏家族血脉,还承接了她父亲的“再没有总把自己当作可怜虫而等待恩抚”的骨气和母亲“宽容、本分”的品质。作为全国著名的作家,她是那么的谦逊,尤其可贵的是她对青年或晚辈的赤诚和友谊。仅以她的故乡而言,得到她关爱的就有一大批:鲍勋、金虹、兰善清、高霜木、冰客、肖鸿、李洪领、凌智民、李兴艳、李冬梅、张玉华……

更让我欣赏的是梅洁的正直。她在《徐光耀印象》一文中,对正直有过诠释,她说:“正直是最重要的一种美德。因为正直可以派生正派与正气,派生诚实与无畏,派生善良与爱;因为正直,人可以变得光明磊落,凡事不兜圈子,不玩阴谋;在责任面前,不推诿,不打官腔,不昧良心;掌权不以权谋私,不假公济私,不结党营私,不贪赃枉法。当作家不沽名钓誉,不蝇营狗苟,不嫉贤妒能;因为正直,在虚伪与丑恶面前,他嫉恶如仇且格外的爱憎分明;因为正直,他便有一种有别于他人的独特存在……”这也是梅洁性格的写照。在梅洁的正直中还有一颗“傻善的心”,在杭州,她明知卖茶叶的妇人可能有假,由于她的“傻善”花钱买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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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洁在2013年春天。

我赞同全美中国作家联谊会会长冰凌先生对梅洁创作的定位:“梅洁是中国散文的一枝独秀。”冰凌侧重讲了两点:第一是梅洁对生活细节的艺术把握和天然自觉,请注意“天然自觉”四字,这是梅洁独有。再就是她对生活的体验和悟性的超拔。第二是创建华语词语的灿烂色彩,梅洁语言的魔幻、词语的玄秘,可以说独步千古。

花了近三个月,一篇不漏地读了《梅洁文学作品典藏》的《一种诞生》、《泪水之花》、《飘逝的风景》、《苍茫时节》,只能算初识梅洁,我要以《人民文学》副主编王朝垠给梅洁信中的一段话为此文作结:“我觉得天公也许对你寄望更深。这不是安慰之词,而是我从你的过去、现在而对你未来所作的判断……”

文 / 王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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