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人若想要回歸到本真的價值世界,

一是死亡,二是迷狂。"


—— 柏拉圖

1911年,斯蒂芬·茨威格結識"心理精神分析"大師弗洛伊德,並與他保持著長期的友誼,更重要的是,他的理論為茨威格打開了"新的世界",也正式開啟了被後世讚譽頗高的"鏈條小說"。

1918年一戰奧德戰敗,次年茨威格開啟隱居生活,並步入婚姻的殿堂,許是終於嚐到,實踐著"愛"。

於是在1922年,他發表了自己的第二本小說集《熱帶癲狂症患者》,收錄有四篇中篇,其中尤以《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最為深刻且著名。

甚至,高爾基看完了,也評價這篇小說:"真是一篇驚人的傑作。"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茨威格

這本小說集,比起之前以孩子青春期的視角,去探尋為情慾驅使的成人精神世界故事的《初次經歷》,更進一步,直接過渡到對人們成年期的情慾心理探尋。

許是一戰帶來的強烈創傷漸漸平靜,所以給茨威格帶來的,更多是一種反思,曾經掀起滔天巨浪的浪漫主義思潮,開始慢慢退潮,於茨威格而言,此時正是他思想大變革的轉折時期。

於是他開始把自己對當前社會思潮的思考;


對戰後反思的自我核心價值觀的懷疑;


以及對那個動盪時代,人們趨於混亂顛覆的精神世界的複雜矛盾的迷惑,一一通過細膩而直擊內心深處的"故事",給予世界展現自己的觀點。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無意義的“一戰”

是的,一個作家的思想也好,表達呈現也罷,他的文字是很難離開身處的時代浪潮的。

即使茨威格本人是個和平和人道主義者,即使本人的文風趨於溫和和憐愛,也很少直接去表達對黑暗腐朽社會、戰亂時代的針砭時弊,但他始終秉持的,依舊是那最最原始,對"人性"的極致探尋。


正如這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一樣,它的內容僅僅是在講一個女人一生"暗戀",最後在死前把她的一生故事告訴"心愛的人"的故事。

從十三歲那年的第一次見面,女孩不可自拔地"戀"上作家R先生,此後兜兜轉轉一生,都"暗自愛戀"著他,為他著魔,為他痴狂,為他生子,但於他而言,"我"始終是個陌生女人,直到喪子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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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我在懵懂的青春期第一次看到這個故事的感覺,是對那個女人不可置信到近乎愚蠢的同情一樣,其實讀者和評論家們的觀點,大多也是集中在兩個極端:

要麼是"正面"的,去讚頌或委婉認同,認為這個故事把暗戀的孤獨和偉大,描繪到了一個極高的境界,畢竟那種獨一無二的"愛"的體驗,終究是世間罕見,難能可貴的;

要麼是"反面"的,或是鄙夷暗戀低到塵埃裡的卑微,或是指出這種情感的扭曲和病態,或是直接反向呵斥R先生的"渣男"行為,甚至上升到以"活該"二字,概括女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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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於茨威格這位被稱為"最懂女人心"的心理描寫大師來說,或許他只想為大家展現自己的思考,而不是趨於極端的冰冷結論。

或許,在這場一個人的"暗戀"裡,這個看似迷狂的,人生境遇悲慘的陌生女人,這一世已經得到她想要的一切了,比如"自我精神世界"的滿足。

因為"戀愛"的愛情,是兩個人的相互成就,而"暗戀"則是一個人的精神狂歡,無關外在,無關"他"。

(PS:有意思的是,其實在生活裡,茨威格也收到過兩封"陌生女人"的來信,或許這就是他的靈感來源,亦或,看成是他"親身經歷"的自傳也可以。)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一場迷狂的"暗戀",一世永恆的"滿足"

最早接觸茨威格的作品是《象棋的故事》,這個被看做"遺書"的作品,卻意外充滿了一種絲毫不"茨威格"的不妥協抗爭意味。

後來再從他最早的《初次經歷》開始讀起,才發覺他的文字的高明之處,然後才是這篇不長不短的《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呈現出的感情,顯得極為顛覆,還有些矛盾的困惑。

無他,故事裡對"愛","戀"的探尋,太過虛幻與矛盾,更像是一種為了研究"某種心理特質",而特意設計的"巧合"與極致感情雜糅的試驗品。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誠然,"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但單就"愛情"這種感情的人性"本能"感情來說,萬變不離其宗的總是參與感,以及至少,亦或只有的"兩人"(還有"以上")。

可是在《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中,看似有女人和R先生兩個,其實,從頭到尾,除了最後的來信,讓R先生莫名其妙地"知道"了之外,那個女人的一生,到頭來,其實只是一場"獨角戲"。

故事的開頭,是看到日期才記起的生日,作家R選擇不高興也不難過地無視掉,收到一份厚厚的"信",一個有著龍飛鳳舞,潦草字跡的陌生女人的來信。

"你,與我素味平生的你!"做標題的"手稿",勾引著讓R先生和我們開始走進這個女人的一場"一生暗戀"故事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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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先從極致的孩子的死亡開始,也是從這個女人的"死亡"開始的,然後開始傾訴平生。但在此前,腳註了"告白"的話:

"我現在只有你,只有與我素味平生的你,我始終愛著你。"

然後從她的十三歲的第一次遇見,傾心暗戀,到後來的第二次相遇,第三次遇見,直到最後的"離開"。

說實話,雖然整個故事給人的是一種"不打擾"暗戀的悽美感,以及被她反襯R先生的"渣",但說到底,這種被稱之為"暗戀"的愛或者叫戀,是否真的能稱之為愛情?

茨威格筆下的"十三歲的少女暗戀",或許不止是對"暗戀"的註腳,而是一個龐大的心理模型的隱喻,因為即使在那個充滿戰亂,社會大變革,女性地位低下的時代裡,這個年紀的少女,對"愛"的理解,都不應該如此絕對地執拗。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即使她出生"低下",貧窮和不起眼,環境和家庭"教育"的陰鬱,是會讓一個正處於"成長期"的少女心思敏感,但做到如這個女人一般的"堅持",就是一種幻想中的"假設隱喻"。

沒錯,這個隱喻就是關於"愛情"極致表現的探尋,生物學的"本能",哲學的"本我",美學的"純粹"等等,或許把這所有的融合在一起看,就是這個女人的"暗戀",或者是形容為一場迷狂的"戀"。

那問題來了,什麼是"愛"?

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解與標準,但是"愛"的基本條件,是"知道",(看見,感覺到等)而沒有的話,不能叫做"愛",或許只能看做是"情"與"戀"的延伸。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有人說:"暗戀是愛情的極致;暗戀是愛中最宏觀的形式。"

於是在故事裡,那個女人迷狂地"戀"著,還是"暗暗"地愛著R先生,可是在很長時間裡,這場暗戀裡,是隻有一個人的,即使中間有"肢體的互動",但在這場暗戀裡,於R先生來說,是不存在的。

要知道,任何被冠以"愛"的感情,都是有人性"本能"的原始一面的,需要的是兩方以上的"互動",其實是私密而有限的。

但一旦轉變為如這個女人一樣的"一個人"的暗戀之後,它便成為了一種人的精神需求的具象。

按照柏拉圖的觀點就是:它成為了一個上升到終極的理念,正如開頭的話,人若想要回歸到本真的價值世界,就必須讓靈肉徹底分離,而如此,只能要麼死亡,要麼迷狂。

於是這個女人用"暗戀"的形式迷狂了,自然也達成了自我精神世界(本真世界)的滿足。

就像她一生都沒有告訴R先生自己的"暗戀"一樣,最後的告白與傾訴,只不過為了"完全"整個精神世界上升的最後"臺階"。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什麼樣的愛情永恆不死?

一個人的"自我滿足"的"戀"

很多時候,尤其是多年後再來看,這篇《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時,會覺得太過顛覆,

因為之前看到的是一個悲慘的少女付出真心,被"渣男"辜負的愚蠢故事,悽美而讓人無限同情。

而後來再看,卻完全不同,是一個內向、自卑、敏感的少女,"自找苦吃"的暗戀必然悲劇,是一種讀後,"哀其不幸,怒其不爭"都難以言明憤慨的情緒。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說實話,或許在茨威格的探尋中,

對暗戀這種極致的愛情,是有一種"神聖"的實驗性演繹的,否則不會讓一個少女執著地一生堅持,毫不動搖。

暗戀,就像是人類終極的,永恆不死的愛情,純粹而透明,沒有準確的開始,沒有計算的過程,更加沒有既定的結束,只有執拗地"戀"著,直到失去一切,陷入無邊的黑暗。

那為什麼"暗戀"是永恆不死的愛情?

很簡單,因為它通常是"一個人"無法承載的,"自我世界"中的思想和情緒,某種程度上來說,正如故事裡的女人,她的一生,都在無私地為R先生付出,僅僅幾次的遇見,其餘都是默默地注視。

正如暗戀不求回報的無私付出特質一樣,其實所有的一切喜、怒、哀、樂的外在表現,以及精神世界的滿足感,都是一種幻想出來的"腦補",或者叫沒有觀眾的獨角戲。

《一個陌生女人來信》:用一生迷狂的暗戀,換一世自我精神的滿足

說實話,這樣的暗戀,如果真的趨於現實的外在表現的話,是極其可怕的,因為它的極致,會讓一個人感到這個世界裡"只有我"的孤獨和無望,唯一讓自己存在的感覺,全部來源於"那個人"。

但弔詭的是,既然是"暗戀",首先必須是在"暗"處的,如此就註定為人所不知,而如果"不知"的話,如何感受到愛情的美好,所以,悖論之下,只有唯一的自"戀"存在。

所以,這個《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與其說是一個關於暗戀的悲傷故事,不如說是一個迷狂的"自我精神世界"滿足昇華的,終極之路的樣子。


或許在茨威格的筆下,當時那個風雲變幻的混亂時代裡,一場"無意義"的戰爭,讓他的精神世界被顛覆,他感到從未有過的迷茫,而現實,身份"敏感"的他,只能隱居(逃亡)。

那麼,正如故事裡的女人一樣,看似悲慘的一生"錯付",其實何嘗不是寄希望用一生的迷狂"暗戀"的形式,去找到一條真正可以滿足"自我精神世界"的全部需求與昇華之路。

故事的最後,或許就是茨威格自我的寫照:

"他感覺到一次死亡,感覺到不朽的愛情:

千頭萬緒一時湧上他的心頭,他隱約想起了那個看不見的女人。

她漂浮不定,然而熱烈奔放,猶如遠方傳來的一陣樂聲。"



寫在最後:

所謂過猶不及,即使相信女人在愛情裡可以卑微到塵土裡,但那至少是一種渴望得到萬一回報的無限付出,而不是如這般無望的"暗戀"一般,悄無聲息到,不說,則沒有的地步。

於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何嘗不是一場證明存在,讓"你"知道,宣告"我勝利"的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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