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與世界的距離那麼近卻又那麼遠的？也許，就是在這幾天吧。
當全世界幾乎所有人都在《集合啦！動物森友會》（後稱動森）裡建島，而你卻連臺Switch都沒有的時候，難免感覺自己是這個熱鬧世界的唯一旁觀者。
在這種“全世界就我沒玩動森”的幻覺指導下，每一張朋友圈曬圖都成了李佳琦，瘋狂催促你“買它買它”！
不過，從3月底正式開售到現在，隨著島民數量的快速膨脹，動森多少有點變味兒。
這款一開始被認為是“自然烏托邦”的遊戲，現實的味道越來越重，代刷遊戲資源、買賣動物等現實氪金行為接連出現，動森遊戲產品甚至在電商平臺下線。
短短20天內就走完了從出圈、走紅、亂象到下架全過程，讓我們對動森產生了更多興趣，想知道它靠什麼出圈，更想知道好好一個休閒烏托邦怎麼就成了現實氪金遊戲。
往下探討，可能還會帶到兩個更嚴肅的話題，小眾走向大眾是否必然就會變味?我們真的能在一款大眾遊戲中獲得烏托邦精神家園嗎？
1
動森走紅的開始人人都想要找個地方逃離
雖然已經在熱搜上看過很多次動森的名字，但想必不少局外人對動森還不是很瞭解，這裡先簡單介紹一下。
動森是日本任天堂公司開發的社會模擬類遊戲，今年發佈的是其第7代作品。
作為一款付費遊戲，動森首發定價即達到5980日元（約388.5元人民幣），而且還只能在動輒數千元的Switch遊戲機上才能玩，可以說門檻相當高。
但即便如此，根據《Fami通》雜誌公佈的數據，動森日本國內市場首周（3月16日-22日）銷量即達到188 萬套，創造了Nintendo Switch最高首周銷量紀錄。
而在中國市場，其數據表現也絕對算得上是現象級產品。截至4月10日，微博話題#動物森友會#的閱讀次數已經超過20.4億次，有超過200萬人發微博討論動森。
動森的遊戲機制其實很簡單。玩家貸款從狸貓手中買下一座可以自己命名的無人島，島上有果樹、魚塘、昆蟲、化石……以及許多會跟你打招呼、互贈禮物的動物鄰居。
無人島上所有物資都歸你使用，果樹結的水果可以吃，樹木和石頭可以造傢俱，不需要的東西還可以賣錢。島上還有個大頭菜期貨交易系統，大頭菜價格每日都在波動，玩家可以低買高拋來賺錢。而有了錢，就能擴大房子規模，兌換衣服和傢俱等各種物品。
整個遊戲並沒有主線，也不存在“通關”概念，玩家可以隨心所欲地經營自己的島上生活。靠著收集各種物品換錢，購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把自己和“無人島”改造成理想中的樣子。由於在虛擬世界中加入了大量細節，甚至時間流逝的速度也與現實完全同步，玩家會產生很強的現實感。
這樣一個遊戲的吸引力在哪呢？
遊戲研究學者、動森系列500小時玩家劉夢菲在接受GQ報道採訪時總結道：
在現代社會里，我們最缺乏的就是這樣的悠閒——不謀求什麼，不要重壓，無需獎勵，“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待著”——《動森》就提供了這樣的時空，就是這樣的“桃花源”。
（來源：GQ報道《為何流行：“我就是想找個地方待著”》）
而B站上獲得148.2萬播放量的視頻《猛男森友會！9分鐘告訴你動森為何如此迷人？》中，UP主@神秘店長A 也提到了類似的理由：
任天堂真的是把任何可能會讓你產生焦慮的設計都給它剝掉了，打造出了一座完全沒有煩惱，和現實世界同步運轉著的幻想之島。我覺得動森真正意義上的主線，可以用六個字來概括，享受你的生活。它讓我回憶起了我已經忘記很久很久的一種感受，那就是，期待明天快點來。
（來源：B站視頻《猛男森友會！9分鐘告訴你動森為何如此迷人？》）
而從這條視頻的評論來看，雖然絕大部分仍舊是“全世界就我沒玩森友會”“首先你得有個switch”的雲玩家，但“明天”“期待”“朋友”等詞語高頻出現，也表明了這個遊戲打動人的點在哪。
（圖片說明：B站視頻《猛男森友會！9分鐘告訴你動森為何如此迷人？》熱門評論）
2
玩家真的獲得一個世外桃源了嗎？
奔著輕鬆自由的遊戲體驗而來，玩家們真的找到了一個精神庇護所了嗎？從現有玩家的各種反饋來看，有一部分人的體驗可能並沒有預期那麼好。
一些慕名而來的玩家，本來想去遊戲裡逃避一下現實，結果發現遊戲裡更加辛苦。
（圖片說明：作家劉同直言這款遊戲“比他無聊的生活還無聊”）
在一項有3860人參與的“開始遊戲前11天，你們的遊戲時長為？”投票中，我們多少感受到大家肝動森的辛苦。在2607位玩家中，有6成以上每天遊戲時長超過4.5小時以上，更有3成玩家每天遊戲時長超過9個小時。
雖然好幾個玩家表示遊戲時間是靠睡覺掛機堆出來的，但還是有不少留言表明了他們的努力：“170個小時了，我感覺頭有點暈”“從起床玩到睡前”“說好的休閒遊戲呢”“已經沒肝了”……
除了辛苦，來自某些玩家的不和諧遊戲行為也在影響大家的遊戲體驗，比如說出現了大量代刷服務和氪金玩家，甚至還有頻頻出現的偷竊行為。
由於遊戲揹包容量小，動森玩家會把包括大頭菜在內的商品堆放在自己的島上。但問題在於，乘坐飛機來觀光的玩家是可以拾取這些大頭菜，並直接跑路的。
（圖片說明：玩家上島偷取大頭菜被發現，來源：網絡）
網友“雞汁兒湯包”就被一名叫作“GEN”的玩家偷取了1400棵大頭菜，商品的總價值已經達到12.88萬鈴錢。
還有人販賣動物夥伴。跟隨上島的動物夥伴是隨機指定的，有的玩家並不喜歡。於是有人囚禁符合大眾審美的動物夥伴並伺機出售，而那些不符合大部分人審美的小動物，就只能被放逐。
3
動森不是烏托邦
看到這裡，你會發現，動森裡並不全是田園牧歌。
雖然自由的遊戲機制並沒有督促玩家要去奮發努力，你當然可以選擇釣釣魚、種種花，看看星星月亮，享受無憂無慮的慢生活。
但是，動森還具有社交屬性，在遊戲中玩家可以相互串門，在遊戲外玩家可以曬圖交友。只要存在社交功能，就避不開攀比和炫耀，這都是人們最原本的慾望。看到別人島上美輪美奐的場景，再回頭看看自己家徒四壁，很容易就會做出本能反應，我也想要。
這時候，動森生活很容易就變得比現實更加辛苦。畢竟現實生活裡並不是努力就有收穫，所以我們多半都不會那麼肝。但動森是一個努力就能賺錢的自由世界，大家為了搭建出美好的“世外桃源”場景，短期內很容易就成為肝帝。
而正如攀比心理在動森中會獲得真實的投射，作弊、偷竊等現實社會中存在的現象，也會隨著大量玩家的湧入投射到這個遊戲中——甚至因為這是個更自由的沒有懲罰的世界，玩家行為會更不受拘束，“惡”也會更容易釋放。
其實當遊戲製作者將動森定義為社會模擬類遊戲時，這款遊戲就不可避免會成為現實的“鏡像”。雖然遊戲規則跟現實社會有一些區別，但只要存在虛擬貨幣體系和社交往來，就會遵循經濟和文化的發展規律，而站在虛擬角色背後的一個個真實的人，也會憑著難以改變的本能，將這個虛擬世界推得更加仿真。
而當動森的世界因為出圈而不斷擴大，進入這個世界的人越來越多，它就會變得更加複雜。
“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任我行的這句話，放在哪個世界，都同樣適用。
作 者 | 張倍笛
數 據 | 張樂川
編 輯 | 阿 米、小 唐
設 計 | 戚 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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