願我眼中寫滿故事,臉上卻不見滄桑

袁琳 | 願我眼中寫滿故事,臉上卻不見滄桑

七 一 一

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

尋醫之旅

曄問

問尊嚴,問名聲

問靈魂,問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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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琳

願我眼中寫滿故事

臉上卻不見滄桑

袁琳 | 愿我眼中写满故事,脸上却不见沧桑

人 物 介 紹

袁琳 | 愿我眼中写满故事,脸上却不见沧桑

袁琳,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院辦主任。

袁琳 | 愿我眼中写满故事,脸上却不见沧桑
袁琳 | 愿我眼中写满故事,脸上却不见沧桑

採訪筆記

“疫情最嚴峻的時候,宋慶齡基金會捐給醫院很多物資,有一次送了5000多箱38噸足足兩大卡車牛奶,我們搬了一天,第二天腱鞘炎發作了,腫了手,字都不能寫,打了一個多月石膏。有人問我,你一個院辦主任為什麼要衝在前面,我詫異說,這是大家夥兒的事,職能部門所有女孩子都上陣了,我豈能袖手旁觀?”她說。

我問及她的手傷,她飛快地說,好了好了。後來我知道,就在傷了手無法做“搬運工”的日子,只要物資運到醫院,她一定還會第一時間跑出辦公室,守在那裡,即使搬不了,也會陪著大家。“我知道,大家也都希望在打仗的時候見到我,似乎有一點定海神針的味道。”

這些事,其實都是院辦工作的冰山一角,隨著談話的深入,我意識到她的角色,在不同語境之下做著無縫切換,比如總協調、總調度、總調解,是潤滑劑,是救火員,是知心大姐。我驚訝於她的身上可以爆發出巨大的能量,而且是續航能力十足的“金霸王”。這是為什麼呢,我對她說,你心裡是一團火,她笑而不語。

她說,再疲乏勞累的時候,翻幾則《小林漫畫》,就像是找到了“充電樁”,或者“氧吧”,“最累的不是工作,而是在工作中遇見的人——人一旦矯情起來,會覺得這個世界都是自己的——願你走過一路難堪,仍然落落大方。這些話,都來自小林,我都記住了,每每想起,就會心一笑。”她饒有興致地說起那個學過醫,後來又當了中山大學教師、人文紀實攝影師、畫家、暢銷書作家的斜槓青年,小林。

臨走的時候,我對她說,“有些人看起來普普通通,但當你靠近傾聽他們的心聲,就能聽見浪的聲音,這句話也是小林說的,送給你。”

她開心笑道,2020年的開端太苦,但還有一些瞬間是可樂、奶茶、火鍋,是簡簡單單的快樂,是微小但確切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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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寒夜中的冷霧

“院辦,有事的時候就是應急辦,這種突發的公共衛生事件,應急辦是首當其衝的。那麼在平常時期,醫院對院辦的定義,就像大總管。”袁琳笑道。

1月19日晚,復旦大學附屬兒科醫院接到電話,第一例新冠患兒馬上就要送抵的時候,袁琳正好總值班,飯才吃了一半,她的心裡咯噔一下。“怎麼突然就來了,雖然之前開了全院動員大會,1月18日國家督導組又到醫院來督導,做了部署和預案,但潛意識裡還覺得,疫情在遙遠的武漢,不會來得那麼快,還能過個年。”

袁琳的特點是性子急、速度快。幾分鐘的時間,她已經協調了所有相關人員,根據之前打磨過的預定方案,這一群人就在六號樓傳染病房的樓下,穿戴了所有的防護設備,等著。“要打仗了,是一場遭遇戰,有點忐忑,也有點小興奮,開戰前的狀態,我想在那天晚上和我一起等待的那些戰友,終身難忘。”

上海市疾控中心的車到了。短兵相接之後,穿過半汙染區,進入新冠診室前,CDC流掉人員的一句話,袁琳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醫用外科口罩不行,要用3M1860(N95)口罩。還要有防護面罩,你們用我們的吧。”

說著,那人打開箱子,遞過來一套完整的最高級別的防護裝備。一點點的小興奮,轉眼就被嚴峻的現實碾碎了。

因為,袁琳發現,周圍她的同事,沒有一個戴那樣的口罩,她給物流中心陶麒麟主任打電話,得到的答案是,外科口罩足夠一年的儲備,但N95只有100個。這其中一盒口罩20個,立刻從庫房送到了六號樓。

這個晚上,袁琳與陶麒麟足足用了三個小時,盤點了符合最高級別的防護設備:N95、防護服、面罩面屏、護目鏡——這是第一例患兒,接下來會有多少呢,現有的庫存,能堅持多久呢?袁琳緊鎖著雙眉。此刻,同樣的緊張,還發生在新冠診室,進去的兩位感染科醫生和護士,整整待了兩個多小時,採樣非常艱辛,都是血肉之軀,誰也不知道全副武裝之下,是否還會被病毒攻陷。

一切如同寒夜中的冷霧,看不清,也驅不散,但是,袁琳的額角沁出了細密的汗珠。這天晚上,袁琳把情況上報衛健委和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當務之急是,保證防疫物資。

首要目標就是口罩。經過一通密集的求援電話,上海公共衛生中心第二天就支援了80個N95口罩和1套高級呼吸器,中山醫院也支援了120個口罩。但是隨著疫情越來越嚴重,物資消耗越來越快,袁琳再次發現,剛剛補缺的防控物資又不夠了。

“原來一年都用不完的物資迅速告罄,最高級別的N95口罩即使在嚴控的情況下,一週也需要一千多個,像流水一樣的用著,連為非常時期預留的小庫房都幾近掏空。”

這個小庫房,藏著夠五天使用的防控物資,是袁琳和陶麒麟兩個人的秘密,兩人約定,嚴防死守,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動用。“看得出,陶主任使出了渾身解數,在春節前就像獵手一樣搜遍所有的物資供應商倉庫裡的存貨。”袁琳說,那段平生最艱苦的日子,她和陶麒麟天天都要對庫存,消耗多少、補充多少,能撐幾天,勉強維持在能承受的範圍內。

彼時,上海的防控物資都已經實行中央化管控,要取得物資非常艱難。即便兒科醫院是新冠患兒診斷收治定點醫院,市領導非常重視,經貿委、商務部等都在幫著醫院籌措物資,但整個上海的醫療系統普遍物資緊缺。

“最初七天,我每天都在寫專報,缺什麼,要什麼,開了多次領導協調會,向系統裡的兄弟單位求救,但是人家自己都不夠,更何況給你了。一位院辦主任說,口罩就是戰備物資,他沒有任何權利拿出去一個。那些天,天天厚著臉皮在求人,託關係,的確有點不習慣,不過沒什麼,拿到了就是王道。而且醫院領導都在幫我,為了醫院,大家都拼了。”

事實上,疫情最初一週,是袁琳最焦慮的一週——那是很多臨床部門都不能體會到的焦慮:院辦除了不斷向衛健委寫報告,還負責所有文件的報送,承擔數據上報核算的工作——這是定點醫院的職責,所有病人第一時間的病情病況,必須一小時之內報出,保證數據無誤,工作量非常大,瑣碎且繁重。袁琳的工作,相當於核心中轉站,是衛健委通知傳達的第一責任人,每天都要參加各種抗疫領導小組會議、遠程視頻會議,每天都有數不清的聯絡電話,公文之多以至於後期取消了抬頭的文號,直接蓋章報送。

“一定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比如陶主任對我說,實在沒有物資了,我告訴他,我們一定幫你想辦法——只能是這樣,如果你也說沒有辦法,我們只能抱頭痛哭了,他會怎麼想?我們從來沒有對前線的醫護人員說過物資短缺,我們每次去病房,都要說一句話——該用的就用,不要捨不得,我們一定有辦法。”

袁琳每天很努力地想,只要維持5天,後面的供應就接上了,直到現在她都說很慶幸,“患兒的數量還是在能夠承受的範圍內,真幸運。否則,我肯定沒有辦法了。”

袁琳說,雖然異常疲勞,但抽絲剝繭,事情就能慢慢理順,這兩個月也就熬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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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調解員與潤滑劑

“這是一場全院參與的戰鬥,黨組織的戰鬥堡壘,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特殊時期,每個人都在奮鬥中奉獻自己,歷練和成長。”

袁琳坦言,疫情前期物資最緊張的時刻,捐贈是其中重要的環節。院辦還有外聯部和國際交流部的職能,因此要動用所有的人脈,尋找捐贈方,募集物資。她記得最清楚的是來自好幾家基金會的援助,袁琳是中美外交協會的會員,因為一些國際項目和國外的基金會相熟,從宋慶基金會、可口可樂基金會得到了一批美國的貨源。這批貨量非常大,甚至驚動了中國駐舊金山領事,有130萬枚醫用外科口罩和4.5萬件隔離服,包了一架專機運送到上海,袁琳笑稱,這批貨救了燃眉之急,當時可能把舊金山的戰備倉庫給搬空了。

“一個信念,上下一心。”袁琳最感慨的是,疫情開始至今,醫務、護理、院辦、物流、門辦等多個職能部門,始終奮鬥在一起。“心都往一處使。作為院辦,遇到爭議,我就是總協調、總調度、總調解。這次疫情,是把全院人的心凝聚在一起了,以前可能有小分歧,但疫情當前,所有的前嫌盡棄,個人的得失利益都丟在一旁了。”

疫情初期,需要在兩天之內清空一層樓,另開病房並添置設備,這個過程中,袁琳要和所有主任一個個溝通,盡力解決磨合中的困難,釐清歸屬不明確的問題;在分配物資時儘量做到公平公正合理,防止配發不公造成矛盾。同時,她還是抗疫工作的“潤滑劑”,有時,在確診病人制訂治療方案的時候,專家組產生分歧,矛盾激烈,袁琳必須站出來調解,她說,大家都有脾氣,有分歧是正常的,光是賭一口氣誰都下不來臺。

“別人有什麼困難,第一時間搞不定的,人家就覺得,到院辦要出場的時候了,誰都相信自己是最好的,因此要不斷溝通談心,把大家盡力揉在一起。同時,一碗水端平很重要,你不偏不倚,人家才會信任你。”

經歷這次疫情,袁琳坦言得到了成長,目前,戰疫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作為職能部門,下一階段的任務是在確保輸入性新冠病例救治的同時,順利復工復產。復工復產面臨著不小的問題:病人會不會因為兒科醫院是定點醫院而擔心安全呢?要取得家長的信任,又要保證員工沒有暴露的風險,就需要和感控科合作,保證最佳的防護水準。而兒童的特殊性還在於陪護家長,如何說服、勸解、維持秩序,又需要門辦、醫務、護理部和安保部的配合工作。而院辦則要在這其中穿針引線,保持溝通協調,不斷召開會議進行調整。

“這次疫情把視頻微信現場辦公用到極致,有需要就開會,以落實新要求和新部署。既不漏掉可疑病人,又要保證其他病人安全的診治,這是很難的。每天都要進行調整,促成病人的有序分流就診,使得一切流程最優化,高效高速地完成復工任務。”

壓力越大,彈性越大,這也非常符合袁琳的性格。雖然案頭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但是對她來說,制訂目標慢慢完成是一件快樂的事,出眾的抗壓能力和頑強的鬥志,都是她做好院辦工作的獨特素質。“願我眼中寫滿故事,臉上卻不見滄桑。”袁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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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實錄

唐曄

袁主任,您介紹一下院辦的工作?

袁琳

太瑣碎了(笑),院辦一共有八個女孩,工作量很大。醫聯體、法務、國際交流協作、對內協作、紅十字會、應急辦,什麼都和院辦有關,但大家各司其職,都很愉快。在整個疫情期間,除了兩位在外地的姑娘是大年初三回到上海,其他人員過年期間其實都在上班,要求她們輪班,沒人有二話。我慶幸有這麼一個團隊,在後面堅定地支撐著我向前衝。通過疫情,大家都得到了成長。

唐曄

您自己的成長和收穫是什麼,您又是如何從一名醫生,轉型眼下的角色呢?

袁琳

膽氣更壯了,至暗時刻已經過去,而且克服了一個個難關,戰勝了自己。其實,院辦主任我才做了三年,我原來是一名新生兒科醫生,那一年從國外進修回來,兒科醫院正打算進行JCI認證(國際醫療衛生機構認證聯合委員會),因為英文好就擔任了預評估中的現場翻譯,領導覺得工作表現不錯,便把我調往JCI辦。

事實上,JCI評審對我做行政有很大幫助:我走遍了醫院的每一個角落,從停屍房到天台,每一個應急燈,每一個部門的管理流程,都全程參與。1300多條評審標準的翻譯和解讀,也都由我來完成。我是個非常認真的人,性子是有點急,但一旦決定要做這件事,就必須得做好。正是因為認真,得到領導肯定,又讓我參與了複評審,再一步步做到院辦主任。我是用四年的時間,完成從臨床醫生到行政管理人員的轉型。

唐曄

您適應了嗎?

袁琳

剛開始並不適應,因為我是臨床醫生,原來的習慣就是,風風火火,性子直,脾氣急。而行政工作,尤其是院辦工作,就需要慢一點,考慮得更完善和全面一點,還要講究方式方法,擅於體會各種表達背後的弦外之音(笑)。

經過三年,我好像慢了一點,但也沒有慢到哪裡去(笑),有些時候,人是很難改變的,我有兩個最明顯的特點,第一,性格直爽,有一說一,藏不住話,喜怒形之於色;第二,精力旺盛——院辦主任真的需要精力無窮,打了兩多月的仗,我看起來毫無疲態。其實,我原來在新生兒監護室工作,有過72小時不睡覺,當時科裡叫我“金霸王小兔子”——續航能力最強,累得不成人形了,但只要在沙發上眯一會兒,就可以滿血復活。這次疫情期間,我在醫院睡了很多個晚上的辦公室沙發。其實,這個崗位,心中要有一團火,火焰點燃愛和激情,才能真正地堅持下去。

唐曄

疫情期間,會因為工作壓力而焦慮嗎?

袁琳

最困難的時候,我反而是像打了雞血,推著腎上腺素一樣(笑),比方說,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突然把我叫起來,說有個病人病重了,我會霍地一下子從床上彈起來,精神大振,然後全身心投入。通常我很少焦慮,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會拖泥帶水、糾纏不清。我是典型理科生頭腦,喜歡直截了當。說實話,院辦就是以目標為導向,把一個個問題啃下來就行了。

其實,煙火人間,壓力哪有不大的呢,關鍵還是要自己調節。我非常喜歡小林漫畫,他有一句話,“你是天使,但是現在你還在人間的原因是,你重。”是呀,不會自我解嘲,還怎麼混醫療圈(笑)?與武漢戰疫前線的同行相比,我們還是很幸福的。

唐曄

疫情中,讓您最感動的事是什麼?

袁琳

有很多,比如七個月大的齊齊出院,穿著可愛的衣服,戴著可愛的口罩,被醫護媽媽簇擁著,那個場景特別溫暖。還有,衛健委通過光明集團給我們一線員工的家人送蔬菜,一位在隔離病房工作的護士的母親,發來消息說:太感激了,感謝黨、感謝醫院,不是隻有女兒一個人在戰鬥。我看了這條消息,心裡像被春風拂過一樣,之前雖然艱苦,但所做的點點滴滴,人們都看在眼裡,所做的一切,都值得。

唐曄

疫情結束後,您最願意做什麼?

袁琳

度假。徹徹底底沒有手機、沒有微信地度個假。每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我就想到院長對我說的那句話——袁琳,你再堅持一下,事情過去了放你兩週假。雖然估計是空頭支票(笑),但是有這個念想在,就是人生的樂趣,做人做事,哪裡不是苦樂年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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