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人間四月,應莫錯過花期。看那繁花似錦的景象,仿似光陰舊年,又仿似故人相逢,縱使穿越時光,埋下生死伏筆,那些世事也是早有註定,一切已成定局。

錦素流年,紅塵裡總是有太多跌宕的路有著相同的軌跡;數不盡的老茶裡飄著一樣的味道與清歡;道不完的故事裡糾纏著揮之不去的愛恨離殤。看遍奼紫嫣紅,不過是眼前的愁苦情長,一陣陣薄涼的風,吹開了蒼老的衣衫,將些許的溫度凝固筆端,躍然紙上,明淨亦憂傷。

民國是個並不遙遠的年代,雖是亂世,卻也風情萬種。在這個剛剛遠去的歷史中,如果說陸小曼是一道不可不看的風景,那張幼儀便是一個不得不提的傳奇女子。

這世上有多少種女人,就訴說出多少故事,而故事中又演繹著無數的可能。美人遲暮是一種年華似水不可追的哀怨美;歲月靜好是一種淡泊明志以致遠的優雅美;獨立睿智是一種清風自來的鏗鏘美……張幼儀便是後者。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張幼儀與徐志摩

她是徐志摩的媒妁之妻,從一開始就被詩人遺棄的守舊女子。她半生遵循三從四德,恪守婦道,用漫長的隱忍換取丈夫的青睞與認可,到頭來不過是無盡的卑微與淒涼,痛楚與絕望。

於歲月的枝頭,就像一株謹慎而沉默的植物,固執地用靜默與屈從,映襯著丈夫的光芒。是愛也是債,緣盡情涼,一切不過是殘雲日暮裡的浮光掠影。

張幼儀生在舊言論,新思想交替的時代。她的父母雖懂得:“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亦還是受傳統思想的束縛,認為女孩子讀不讀書無所謂,這就註定了她時刻要聽從命運的安排。雖有傳統枷鎖的桎梏,骨子裡卻有著很深的遠見,求知慾極強,非常渴望讀書,再三的懇求父母,父母也只好勉強同意請個教書先生過來指點一二,不過讀的也都是《孝經》和《小學》這類的書。

張幼儀的家境還算優渥,童年過得倒也逍遙自在,除了封建禮儀,便是識字女紅。唯一的“苦頭”就是纏裹三寸金蓮之腳,卻也因為二哥心疼這個妹妹,百般求情,幸而逃過了裹足的厄運。日後,這雙“大腳”非但沒有遭人恥笑,還讓她在新潮的徐志摩面前傲了幾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每個情思曼妙的少女心中都有著或多或少浪漫旖旎的詩句,而張幼儀心中的詩句卻是這般傷感無奈,她甚至形容自己是“秋天的扇子”,無用且多餘。總之兜兜轉轉,一生都與那個陽春白雪的徐志摩同行相悖。

張幼儀的二哥張嘉璈在浙江任都督秘書時,暗自留意到了當時思想超前,文采飛揚的徐志摩,加上徐家世代經商,富甲一方,便決心說服父母,將四妹幼儀許給徐家當兒媳。孰不知,這一許,她這一生都沒有擺脫徐家那未曾消散的脈絡。

一個家境殷實,一個書香門第,門當戶對,雙方父母自是滿心歡喜,無可挑剔。那時候,張幼儀十三歲,徐志摩十六歲,一個乖巧懂事,一個年少輕狂;一個穩重居家,一個生性浪漫,父母之命就這樣把兩根質地不同的線繞在了一起。從此,卻怎麼也系不上那感情的結。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看過很多文章說,徐志摩有點石成金的才華,有清風明月的修養,是一個溫潤如玉的良人,卻痛恨包辦婚姻,甚至婚後所有的日子裡,他無視於她,一紙婚約,終抵不過形同陌路,寧願內心逼仄,也不曾留給她一盞茶的機會。

說到底,徐志摩打心眼裡就不喜歡這個女子,她沒有他初見林徽因時眼前一亮的清麗容貌;她不能點燃他與陸小曼之間那樣的澎湃激情;她只是她,一杯寡淡的白開水。

洞房花燭夜,畫堂深似海。如若當初能夠料到她在婚姻裡是如此卑微渺小,這個男人是如此厭惡她,就算他再怎樣明朗似月,雅逸如風,她都不會心動吧。而這個才思精妙的詩人,為她寫下的詩不過一兩首,亦是為了洩憤。他對她的評價不過是:鄉下土包子。被自己的丈夫這般鄙夷與嘲笑,那種失落的心緒不啻於跌入深淵。

其實婚後不久,徐志摩就以讀書為藉口,逃也似的離開了家。就像嚮往天空的小鳥,離開暖巢,快樂自由地翱翔浩宇,不知迷途,這樣的一別兩寬使得他們更是罅隙叢生。

沒有當下,沒有未來,張幼儀的生活索然無味,這也是另一種歲月靜好,現世安穩吧,只是她的安穩裡不過是一顆日漸沉寂的心。他在與不在,只能淺顯地浮泛出日子裡還有這麼個男人,至於愛或婚姻,不過是一個人對日子的長相思罷了。

命運總是在絕望與希望之間,奔波往返,不知疲倦。孩子的到來為她落滿塵埃的心帶來一絲清新,她祈盼孩子的降生能喚回他遊離的心。果然,生下兒子,遂了徐家父母的願,徐志摩也是極高興的。高興得近乎雀躍,不是初為人父的激動,而是他終於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可以追尋嚮往已久的生活。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張幼儀與兒子徐積楷

徐志摩到底還是有了更廣闊的世界。在軍事名將蔣百里和愛國人士梁啟超的感召下,帶著赤子情懷和百轉柔腸,渡輪遠洋,踏上了冥冥之中的深海雲舟。繁蕪塵世難尋淨土,每一朵花開,每一片葉落,都蘊藏著前生幽長婉轉的萬千情緣。

在琥珀一樣恆久的康橋暮色裡,徐志摩遇見了輕盈似煙,靜坐若茶,明媚如花的女子林徽因。從此,他陷入一座氤氳的城池,城池裡的相思,是愛的新生,也是生命的凌遲。不顧及夫妻情份,他有了離婚的念頭,甚至在家書中提到讓張幼儀出國隨行。不是為了夫妻相伴相依,沒有破境重圓之意,只是為了張幼儀儘早接觸到新思想,更順利地邁開離婚的腳步。

此時的張幼儀,兒子阿歡是她至簡生活裡,唯一的色彩。當她得知徐志摩要她去身邊守護時,等待的迫切像無數的藤條迅速地在心底蔓延出一張巨大的夢網。當她打點好家裡的老人和孩子,受盡顛波勞頓的苦,終於見到丈夫時,她的心又被冷到了。徐志摩的眼神滿是不屑與閃躲,表情如那渡輪的海水,洶湧又無情。

他國的苦,又是一種無妄的等待,莫大的傷害。徐志摩對她依然沒有半分愛意,他的情與痴全都給了明澈如溪的林徽因,年輪在轉,年歲在長,張幼儀愈發的心如明鏡,懂得多了,自然看透人心塵事,拼了命的追隨,她終究是個配角,苦苦等在原地淋雨,他卻棲在別人的傘下斜影生歡,這樣的堅持,沒有意義。

這個時候,次子的到來更是讓她無路可逃。為愛瘋狂的徐志摩竟然不顧生命安危要她打掉孩子,絕情到連一個空空的名分都要收回。孩子是女人的命脈,為母必苦,為母必善,為母必堅,她選擇生下孩子,獨自撫養。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張幼儀和兒子

千絲萬縷的結,披荊斬棘的絕。張幼儀的放手,讓他們成為中國新潮離婚第一人。徐志摩在國內刊登報紙,為她寫下第一首詩當作離婚禮物,送給張幼儀。離婚,是徐志摩的自由之戰,卻讓張幼儀陷入異國的囹圄。

其實,徐志摩的父母還是相當認可張幼儀。得知他們離婚的消息,百般勸阻亦無法擱淺他駛入情海的心。

愛情,有時候只是一場單刀赴會,何以得到,何以永恆?當看過花枝耀眼,品過烈酒苦澀,所有的麗景笙歌終將曲盡人散,再華美的輝煌盛宴,再傾城的絕代佳人,到頭來不過是一個人的悲壯……聰敏睿智的林徽因最終還是選擇了梁思誠。多年以後,徐志摩娶了陸小曼,他依然沒能抹去心口這顆硃砂。

張幼儀是理智的,一段緣盡了,便算了吧。一個人想要擁有碧海藍天,總要從虛無飄蕩開始。離婚後的張幼儀沒有頹敗,沒有認輸,也沒有選擇回國,而是開始求學,試著獨立。她曾夢想當一名老師,於是奮發補習德文,報了師範類的學校。徐家二老也會寄來不菲的金錢維持她們母子的生活。

命運總是將一個人打到谷底,才能迸發重生的力量。當她在苦難的旋渦裡奮力翻滾時,她的第二個兒子因為喝了不新鮮的牛奶,被無情地掠去幼小的生命。

張幼儀終於忍不住了。她的身心被掏空,意志被摧毀,堅強與勇氣都是偽裝的,只有脆弱和悲慟才是真實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任光陰飛謝,淚眼婆娑,那悠長無盡的喪子之痛透支了她渾身的力氣。人生幾許傷痛,幾多無奈,幾分心疼。最終張幼儀在八弟的陪同下回到國內,並在東吳大學找到了一份工作,任當德語老師。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上海女子銀行

一無所有,便無所謂更多的失去。

日子是苦是甘,完全取決於心態。細細品味,有些失去是永遠,有些失去就是得到。回到國內,張幼儀不再是一葉漂泊的浮萍,那種歸屬感讓她重拾自信,平和度日。

因為學以致用和開闊的眼界,她是東吳大學裡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學生們都喜歡上她的課,稱讚她的教學方式獨特新穎,既有中國老師的耐心引導,又能像國外老師那樣將學生當成朋友,校園的角落裡也在流傳著她的不凡經歷。

內心安穩,她開始為自己而活。不再是因為丈夫拋棄而束手無策的妻子,她開始擁有別人無法左右的生活軌跡,只要揮一揮衣袖,天邊也會為她飄來一片雲彩。那一年,在四哥在勸說和支持下,她接任了上海女子銀行副總裁,憑藉聰慧和膽識,把原本虧損的銀行又辦得風生水起。

那個年代正發生著翻天覆地的變化,人們無論在思想還是穿著上都有著巨大的轉變。張幼儀看準了這個時機,創辦雲裳時裝公司,當年的“土包子”成了引領時尚潮流的商界女強人。

面對苦難,沒有退縮,沒有報怨。她用腳踏實地的心態,重新規劃自己的人生,不斷地成長,不斷地調整。當她以傲人的姿態站著徐志摩的面前時,她依然是那個溫婉賢淑,低調謙卑,疾徐有致的張幼儀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張幼儀創辦的雲裳服裝公司

那時的張幼儀雖是上海赫赫有名的企業家,但骨子裡依舊保持著溫順賢德,通情達理的一面。她這一生似乎都沒有和徐志摩一家撇開關係,那脈血早已像親情一樣流進她的身體。她對徐家父母仍舊關心孝順,甚至成了他們的義女,為他們送終。哪怕在徐志摩飛機墜毀逝世後,理應陸小曼該盡的義務,她都毫不猶豫地包攬下來,還承擔了陸小曼日後的生活費。

晚年的張幼儀居住在香港,通過朋友介紹認識一位名叫蘇季之的風雅男子。他是一位醫生,性情溫和,談吐有趣,他的妻子拋下他和四個孩子無情而去,他們二人都飲過薄情的冷水,嘗過絕塵的悽苦,命運的遭遇讓彼此惺惺相惜。

歲月蒼老了她的容顏,卻賦予她情感的春天。張幼儀五十三歲那年,蘇季之向她求了婚,沒有詩花雨露,沒有蕩氣迴腸,更多的是平平淡淡的柴米油鹽,噓寒問暖。繞過往日的斑駁足跡,這才是她該有的幸福。

蘇季之疼她,尊重她。他們在香港開設了診所,相互扶持,相互依賴,工作之餘便去旅行,幸福莫過於這般模樣。張幼儀對蘇季之的四個孩子百倍關愛,視如己出,直到二十年後蘇季之因癌症離世,她們仍是最親近的人。

靈魂與高貴相生。

善良與美好並存。

張幼儀的愛,從來不像大詩人筆下那樣細膩婉約,激情四溢,她一直都是用行動與付出去詮釋什麼是愛。而且把這種愛帶給身邊的每一個人,這樣美好的人,不是徐志摩成就出來的,是她自尊、自信、自強的精神提煉,是善良心性修行的結果。

梁實秋曾評價張幼儀:“她是一位有風度的少婦,樸實而幹練,給人極好的印象。後來每遇徐家有事,她都會盡力幫助,凡認識她的人沒有不敬重她,沒有不祝福她的”。

每一個出色的女子,都曾在感情的路上,跌跌撞撞,磕絆受傷。每次都在飛蛾撲火中燒成灰燼,亦總是能轉而化為春風吹了又生,再回首,悲痛也不過是光陰裡的一縷青煙。

鉛華洗盡,也許徐志摩始終都沒有一句認可或是抱歉的話,可在他的內心深處一定給予了張幼儀足夠多的尊重,因為她那無所畏懼的靈魂,完美華麗的轉身,不僅征服了時間,也驚豔了世界。

院子裡的玉蘭花開的正豔,白光耀眼,粉妝婀娜,待十日左右,花瓣紛紛凋落,長出青嫩的綠葉,秀逸挺拔,濃郁了整個夏日。亦如張幼儀端莊高貴的完美身姿,前半生雖短暫殘敗,但憑不懈的堅持,在蛻變中開枝散葉,還生命一片華麗盎然,精彩絕倫……

華麗轉身,無負歲月之饋贈——張幼儀的逆襲人生

張幼儀與孫兒們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