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祖母和我的童年

我的家鄉是黃土高原上的一個小村子,村子北面四公里是幾百米深的涇河灘,南面三公里是三四百米高的五陵塬。小時候聽大伯說:我們村子從來沒有遇到過土匪,如果土匪搶劫我們村,天亮向北過不了河,向南走不上塬,所以我們村原來叫永寧堡。

一,祖宅

我的祖宅坐落在村子的東南角,三米多深早已乾涸的城壕(方言,護城河的意思)從南面和東面圍繞而過,城壕外側是村子的南路和東路。

伯父和父親分家時祖宅一人一半,他家門衝西,我家門朝東。祖宅南牆根和城壕之間是一米多寬的小道,方便兩家的走動,也方便我們去村子的正街,道邊有七顆洋槐樹,我記事時已有碗口粗了,高大茂盛,每當初夏時節,槐花飄香的時候,整個祖宅籠罩在花香之中,那清新淡雅的香氣隨風飄逸,沁入心脾,真是讓人心曠神怡。父親在我家大門偏北的地方用土把城壕填滿了一米多寬,連接村子的東路,大門到城壕之間還有七八米的樣子,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小廣場,大門兩邊堆放著沒有乾透的包穀杆、棉花杆、麥秸,隔壁四爺家的後牆外有一顆粗大的椿樹,快要伸到城壕岸邊了。當時的祖屋只有北側的半邊,有兩間住房,一間廚房,後來隨著我們兄弟長大,父親才加蓋了南側廂房和門房,才有了一間正式的糧倉。和伯父家間隔的後牆下,有一間草棚作為柴房,還有豬圈和羊圈。在柴房外有一簇石榴樹,結的石榴不大,但那卻是我童年滿滿的期待。

二、祖母

說起祖屋,自然會想起我那勤勞、樸實、善良的祖母。

祖母出生在上個世紀初,一生養育了七個子女,由於祖父早逝,是她獨立支撐了整個家庭。記得母親給我說過,祖母針線活是出名的,做的又快又好,這都是因為孩子多,她經常晚上抹黑紡線、織布、裁衣鍛煉出來的。我的童年也都是在祖母的陪伴中度過的,當時父母、弟弟妹妹一間屋子,祖母、哥哥和我一間屋子,我就睡在祖母的炕上,哥哥睡在炕下的一張木床上。記得祖母在大門外的城壕裡種的向日葵,引來了多少小朋友羨慕的目光,祖母用鐮刀割下向日葵,掰開分給小夥伴,我們拿到鼻子前聞一聞,長長吸一口氣,勾起了多少饞蟲,剝開放進嘴裡,慢慢地咀嚼,那種油香的味道,那種陶醉的感覺深入骨髓,妙不可言,勝過一切美味佳餚。還記得祖母用棗、玉米釀醋,屋簷下,在長凳上,一個瓦甕的下側面開一個小孔,小孔中放入小竹管,清醇四溢的香醋滴答,滴答掉入下面的碗中,經常有街坊拿著瓶子或端著一碗麵條來,讓祖母給他加一點自釀的棗醋,祖母從來都來者不拒。現在還能常常想起,祖母從柴房的麥秸堆裡,神奇地扒出來一個密封的瓦罐,擦乾淨外沿,小心翼翼地打開,酒的醇香裡夾雜著新麥子的芬芳撲鼻而來,沁人肺腑。那是用麥子做的一種當地叫浮子的古老吃食,可以用勺子直接吃,也可以用水稀釋了吃,據說只有關中當地產的麥子做出來才最好吃。多少年了,那種味道好像還留在唇齒之間,那也是我對祖母最好的懷念。

三、我的童年

在我的童年時代,沒有現在這麼多玩具,簡簡單單的幾個石頭子,我和小夥伴就可以玩上好幾天,那時沒有手機、電視,甚至連收音機都沒有見過,只有玻璃球,沙包,可我卻度過了一個天真爛漫,無拘無束的童年。

夏季的傍晚,一輪圓月高高地懸掛在空中,月光灑滿大地,猶如白晝一般。遠處的幾顆星星不停地眨著眼睛,時不時露出它的微笑。勞累了一天的大人們都在大門外乘涼休息。此時的我們盡情嬉戲,丟沙包、跳方格、捉迷藏、老鷹抓小雞,打四角、跳山羊、抬轎等等,不停地變著各種花樣,每個人都深深地陶醉其中,一會兒齊聲開懷的大笑,一會兒又爆發出刺耳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逗得黑暗深處的知了,也比賽似的唱起來歡快的歌。有時和小夥伴鬧矛盾,也自己單獨玩起滾鐵環、踢毽子的遊戲。記得有一次,哥哥用紅細線綁在他抓的一隻金巴牛的腿上,金巴牛為了逃生在空中拼命地飛舞,飛得太高了,他就多放開一些線;飛得太低了,他就收回一些線,整個金巴牛帶著長長的紅尾巴懸停在空中,猶如一條綵帶隨風起舞,好玩極了,引來很多小夥伴們的圍觀,其中就有與我吵架的小夥伴,我們很快重歸於好。多年以後我們說起來,笑得大家前仰後合,但眼中卻充滿淚水。

在那個平靜安寧的小村子,在那個飽含父母辛勤汗水的祖宅裡,在祖母無微不至的關懷照顧下,我歡樂愉快、無憂無慮地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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