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自行車

我的家鄉在八百里秦川的腹地,那兒南靠風水寶地五陵塬的北坡,北依蜿蜒曲折的涇河河道,南塬高三、四百米,河川低四百多米,就像在三階梯田的中部一樣。根據家譜記載,我的祖先是明朝初期從山西大槐樹移民過來的,到我這輩,三十多輩人了,就一直生活在這裡。

週末我回到了老家,在這幾十年裡,房子翻新了好幾次,但卻始終像是在祖宅上打轉一樣,門朝西,以後朝東,到現在又變為朝南,都沒有離開原來祖居的那塊土地,這是上蒼的賜予,也或許是祖先的庇佑。其實每次踏進家門,想起以前的往事,看著如今的變化,我的內心都有一份清新與寧靜,舒心與自然。在和父母的閒聊中,不知怎麼聊起了父親的自行車,我不知道在我的記憶之前,父親還有一輛自行車,母親說父親的第一輛自行車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在臨村花30元買的,這是當時家裡所有的積蓄。在此之前,父親不管是白天還是晚上,不論路程是近還是遠,每天的工作都是靠走路。為了工作方便,也為了提高效率,才咬牙買了自行車。

我印象中的應該是父親的第二輛自行車,那是七十年代的時候,那輛自行車是家裡最值錢的大件——紅旗牌二八自行車。父親每天騎著上下班,記憶中最深刻的就是父親用它帶著我們兄弟三人去逛會,我和哥哥騎坐在後座上,弟弟坐在前面的大梁上,引來眾多路人驚奇或羨慕的眼神,感覺那是童年最幸福的時光。我們弟兄也是用這輛自行車,相互幫扶著各自學會了騎車。記得有一次,父親下班回家忙著去挑水了,我和哥哥偷偷地推著自行車出了家門,在場畔裡和小夥伴們瘋狂起來,比賽看誰騎得快,不知怎麼搞的,正在騎車的我摔倒了,車子在路上劃出了一道又長又深的溝痕,當時爬起來,顧不得查看自己負傷的情況,倒是先看自行車摔壞了沒有,只記得把腳踏磕歪了,趕忙在路邊撿了兩塊磚頭,一塊墊著,用一塊狠狠地砸,卻怎麼也掰不回來,嚇得我直哭鼻子。後來腳踏斷掉了,父親重新更換了一個新腳踏才修理好。我到縣城讀書後,家裡經濟情況好轉,父親買了一輛摩托車,這輛自行車兄弟姐妹都讓給我使用,基本上成了我每個週末上下學專用的交通工具,陪伴了我整整五個年頭。後來我大學畢業上班,父親還專門託人把這輛自行車給我捎帶到城裡,它又成了我休閒娛樂的夥伴。我利用休息時間騎著這輛自行車,轉遍了古城的大街小巷。1996年,我把那輛自行車送給在城裡上大學的堂弟使用,他畢業時,把自行車留在大學的車棚裡,算是徹底遺棄了它。

一輛自行車,幾個人前前後後使用了二十多年,在人生的長河之中雖然短暫,但也確像是歷史的傳承一樣,清晰難忘。對現在的人來講,一輛自行車也不算什麼,各種共享單車滿大街都是,可當時的自行車不亞於現在的一輛小轎車,所以至今我還會常常想起它。回想起來在當時艱苦的條件下,它不僅僅是我的夥伴,也是我的一筆巨大的精神財富,它就是父親的日夜陪伴,也是父親無形的雙手,時時地幫扶和指引,腳下那清晰的轍印是父親留下的足跡,指引著我的人生之路。我騎著它,好像有著無窮無盡的智慧和力量;騎著它,感覺到自己背後始終擁有一座堅實的靠山,沿著父輩的足跡奮力向前。

現在我偶爾也會騎一次共享單車,感覺輕巧方便,但卻始終沒有了從前騎自行車那種油然而生的脈脈溫情和無法掩飾的激動。時間或許永遠無法完全沖刷掉一個人某些特殊的記憶,使之成為人們心靈深處終生銘記的印痕。

我的祖輩沒有攢下金山銀山,也沒有留下古玩字畫,一個小小的物件卻好像承載著相傳處世的門風家訓,傳承著一顆顆感恩的心。“鎮時賢相回人鏡,報德慈親點佛燈”此時,我的眼前又浮現出父親的那輛自行車,它像一個飽經風霜的老人,源源不斷地向我講述著那些溫婉而動人的一件件往事……

父親的自行車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