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續寫之第十三章—與世殊倫

“聶宗主,請留步!” 魏無羨叫住聶懷桑的時候,他正準備下山,只是不知他此次來雲深不知處是與仙督商量公務的,還是來探望澤蕪君的。

“魏兄,好久不見。” 轉身見是魏無羨,聶懷桑臉色微微一僵,隨即恢復正常,語氣一如當年。一把摺扇,一襲考究的華服,衣著打扮也一如當年。

兩人緩步行至雲深不知處後山。青山依舊,流水杳然,摸魚嬉戲之光景彷彿依稀如昨,然已是二十多年前的舊事了,不禁讓人唏噓不已。

魏無羨突然一撩衣袍,鄭重地單膝跪地,向聶懷桑拱手道:“ 魏嬰多謝聶宗主再生之恩!”

這一跪猝不及防,聶懷宗嚇了一跳,簡直受寵若驚,忙將魏無羨攙扶起:“魏兄,這是何必呢?折煞聶某了。”

魏無羨從地上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塵土,誠懇地說道:“ 理應如此,活命之恩一直未得機會致謝。我前番言語得罪之處,請不要介意。”

觀音廟一役,意外獲知聶懷桑是一切迷局的幕後推手,魏無羨對他的一貫認知發生了天翻地覆的崩塌,震驚、後怕、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憤怒皆而有之,於是出言試探他是否覬覦仙督之位,當時聶懷桑的回答是“該我做的我不會假手他人,可如果不該我做的,我也做不來”。

這半年多來,聶懷桑對新任仙督畢恭畢敬,安分守己,看來倒真是魏無羨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回想當日的敲山震虎之言,魏無羨心裡有些過意不去,今日跪拜一為致謝,二為道歉。

聶懷桑神色黯然,輕嘆一聲,說道:“ 慚愧慚愧,我救你是有私心的,當不起這一拜。你若還把我當朋友,也不要如此生份地喚我聶宗主了。”

“好,那我還是喚你聶兄。” 魏無羨頷首,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等聶懷桑先開口。

過了半晌,聶懷桑按捺不住了,他先開口問道:“ 魏兄,你難道就沒什麼疑問嗎?”

“還請聶兄指教。” 魏無羨微微一笑,做了個“請”的動作,他當然好奇,只是人事已非,其中關竅多追究也是無益。今日既然聶懷桑肯主動說,他自然也樂意一聽。

聶懷桑遠眺連綿起伏的青山,目光陰沉,臉色如染冰霜。思忖片刻,他緩緩開口道:“ 當日大哥慘死,我雖懷疑金光瑤,但苦無證據,只能暗中慢慢查探,一查就是十多年。為不引起他的猜忌戒備,只能佯裝一問三不知,作庸碌無能之態。”

“直到結識莫玄羽,我才知道金光瑤是以何種手段害死大哥,我偷入密室,竟然發現了大哥的頭顱...” 回憶此節, 聶懷桑激憤得咬牙切齒,將拳頭捏得嘎吱作響。

“魏兄,你可知我母親只是一介妾侍,但大哥對我關懷備至,比一奶同胞的兄弟更為親近。聶家的刀法,修為越高反噬越重,歷代刀法有大成者皆英年早逝。我懈怠練功其實是大哥默許的,正是因為有大哥負重前行,為我遮風擋雨,我才能做個逍遙自在、畫扇逗鳥的富貴閒人。”

聶懷桑嘴唇發白,臉上滿是痛苦的神色,聲音也略帶哽咽:“大哥生前已深受刀靈之苦,但怕我擔心,他一直默默承受著,也從不逼我承擔家業。 可我對此一無所知,最後一次見面我還和他發生爭吵....”

頓了頓,他轉頭看向魏無羨,目光裡迸發出冰冷的恨意:“ 大哥一生光明磊落,嫉惡如仇,卻被結拜義弟以亂魄抄這種隱蔽下作的手法害死,魏兄,你說我該不該報仇?”

魏無羨歎了一口氣,語氣有幾分不忍:“替兄報仇,天經地義。只是莫家莊幾條人命到底無辜,且你不該引各世家小輩到義城,若非我和藍湛及時出現,他們凶多吉少。”

聶懷桑對此頗不認同,他嘲諷道:“無辜?魏兄真是悲天憫人,莫家莊之人若無辜,怎會逼得莫玄羽寧可形神俱滅也要報仇?至於義城之事,我有把握你和藍忘機會救他們,才會兵行險招。”

“金光瑤固然罪大惡極,可你不該設計讓澤蕪君手刃他。” 藍曦臣溫雅隨和,待人寬厚,是真正的謙謙君子,他和藍忘機能捅破窗戶紙多虧藍曦臣推波助瀾,見他因錯信金光瑤而自責,更因誤殺義弟而鬱鬱寡歡、面容枯槁,魏無羨油然生出幾分同情,當年蓮花塢因己之過被屠,自己何嘗不是萬死難辭其咎呢。

聶懷桑沉默片刻,臉色變了變,浮現幾分難過的表情:“曦臣哥哥是難得的好人。知世故卻不世故,明知人心叵測,卻仍以最大的善意待人。我沒有辦法,讓金光瑤身敗名裂一敗塗地還不夠,只有讓他死在自己最敬重最在意的二哥手裡,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曦臣哥哥保不住他的,為了解你的捨身咒,含光君也會出手。與其死在別人手上,還不如死在自己義兄手上。金光瑤...他也曾真心實意地對我好,當我得知是他害死大哥時,也一度非常崩潰.....”

魏無羨越聽越心驚,腹誹好一招殺人誅心,對人心之洞察無人能出其右,怪不得各中高手金光瑤都被他算計了。

他真心請教道:“ 聶兄為何選擇我幫你報仇?”

聶懷桑垂下眼睫,神情波瀾不驚。他攤開五指,看著自己的掌心道:“我修為低下,力量弱小,而金光瑤貴為仙督,勢力龐大一呼百應。我只要走錯一步就滿盤皆輸、粉身碎骨。所以我只能按兵不動,只能步步為營,只能借刀殺人。”

他轉而望向魏無羨,目光和語調都非常沉靜,通身胸有成竹的氣勢與當年唯唯諾諾的樣子判若兩人:“所以我需要找一個有實力、我信得過的幫手。世人皆自私虛偽,趨利避害,如果說這世上還有一個俠義為懷,正直無私、不畏強權的孤膽英雄,那一定非魏兄莫屬。而且,不管你信不信,你曾是我唯一的朋友,所有人都視我為玩物喪志的膿包廢柴,只有魏兄你待我以誠;與魏兄一起上山下河,喝酒作樂,其樂無窮,魏兄身死我遺憾之至。”

魏無羨心內五味雜陳,不知該為被聶懷桑信任而選為復仇棋子感到榮幸,為他的坦蕩無保留而敬佩,還是為他的真情流露而感動。其實對於那段無憂無慮、年少輕狂的時光,他也甚是懷念。

魏無羨道:“不管初衷如何,你都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不過我有個疑問,我無權無勢、生前聲名狼藉人人喊打,即便我查出真相,如何服眾?”

聶懷桑對魏無羨擠眉弄眼,一臉壞笑地說道:“含光君對你情深似海,只要你介入,他必然與你攜手共查當年真相,一路護你周全。含光君逢亂必出、久負盛名,且藍氏乃仙門翹楚,實力強大,他的話自然有公信力。你們二人聯手,何愁扳不倒金光瑤?這也是我選擇你的最重要原因。”

“情深似海”四個字重重地敲在魏無羨的心坎上,他眼皮一跳,瞬間漲紅了臉,囁嚅道:“你如何得知藍湛對我....又是何時得知的?”

他要與藍忘機結為道侶的事現下已不是什麼秘密,可前世他自己都懵懂無知,聶懷桑何以眼光這麼毒,一早就看出藍忘機的一腔深情呢?

聶懷桑簡直無語了,他痛心疾首地說道:“魏兄啊魏兄,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藍氏聽學我就看出你倆情愫暗湧了。可憐含光君苦守二十年,直到今日才修成正果。”

他搖著扇子嘆道:“何止他對你有意,你難道不是情動不自知嗎?你若非對他有意,何苦屢屢被禁言還每天樂呵呵地去藏書閣抄書?何苦拿我給你的春宮圖去逗他,被罵滾還沾沾自喜?何苦一聽到他要獨自上路找陰鐵,便心急火燎地追上?魏兄,你莫非不知道,少男少女情竇初開,越喜歡誰就越要捉弄欺負他嗎?當年我在潭州遇到你們,藍二公子那一臉不爽的表情真是....嘖嘖....活像我打擾了你倆約會...”

前塵往事被聶懷桑三言兩語、不留情面地戳穿,果然是旁觀者清當局者迷,魏無羨窘得直撓頭,心裡更是連道“幸好”“幸好”,幸好得以重生,否則不但自己做了糊塗鬼,藍忘機更是要煢煢孑立、抱憾終身了。思及此處,對聶懷桑的感激又多了一重。

魏無羨用陳情戳了聶懷桑一下,開玩笑道:“聶兄,那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慧眼如炬,為何不早些點化我呢?害我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年。”

聶懷桑扼腕嘆息道:“那時我們大家都年少氣盛,總以為來日方長,歲月靜好。誰知世事無常,聽學一別後你我各自的人生軌跡都發生了徹底的變化呢。“

魏無羨點頭附和,他脫口而出心頭的最大疑問:“聶兄,我尚有一事不明,你是如何救下我的?”

“不淨世毗鄰溫氏轄地,為保門派無虞,多年來形成了一套獨特的情報傳遞系統。不夜天誓師當日,我駐紮在岐山山腳,你一墜崖,我就得到了消息。震驚惋惜之餘,我鬼使神差地去懸崖下想碰碰運氣,沒想到真的趕在各門派之前找到了你,我不敢對任何人聲張,便偷偷將你藏匿在別莊。可惜你肉身損毀嚴重,靈識更是殘缺不全,我只能用陣法溫養你的肉身,用鎖靈囊將你的魂魄收藏起來。”

魏無羨恍然大悟,原來自己的魂魄一直被禁錮在鎖靈囊內,難怪藍忘機問靈多年無果。

聶懷桑繼續說道:“也是你命不該絕,後來大哥遇害,我潛入金光瑤密室,無意間發現了記載捨身咒的手稿。我和莫玄羽皆報仇無門,我們一拍即合,由他獻舍來修復你,由我來布控全局。所以我將刀靈拋在莫家莊,引來藍氏門生,再由莫玄羽開啟獻舍陣法將你復活,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魏無羨認真注視著眼前一副花花公子模樣作派的人,愈發佩服得五體投地,這樣縝密通透的心思,隱忍堅韌的心性,運籌帷幄的才能,這樣可怕的人如果是敵非友,虎視眈眈,著實讓人寢食難安。

魏無羨由衷地感嘆道:“聶兄之才遠勝於當日之金光瑤,哪怕當仙督也是遊刃有餘。”

聶懷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恢復了少年時漫不經心、點兒郎當的樣子:“ 聶某說過這天地山川、四時風物真是百看不膩,如今我大仇得報,此生守好清河的一畝三分地,閒暇之餘寄情山水,豈不快哉。”

魏無羨望著聶懷桑摺扇上“與世殊倫”四字,暗歎聶懷桑貌似紈絝子弟的外表下,倒是藏著超然物外,清靜無為的魏晉風骨。

他真心實意地說道:“聶兄誤會了,我並非出言試探,而是真心敬服你。藍湛淡泊名利,不慣傾軋逢迎,更不善權謀機變,出任仙督只是臨危受命、權宜之計。且仙督之職,雖說位高權重,但高處不勝寒,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若有合適的人選,我希望他能卸任,和我一起走遍天下、鋤強扶弱。”

聶懷桑“啪”地一收扇面,以摺扇輕敲手心,輕笑一聲,說道:“魏兄此言差矣,若論施展抱負,有比仙督更大的平臺嗎?除了匡扶天下的志向,含光君這等謫仙一般的人,甘心入紅塵理俗務,主要是為了魏兄你啊!”

看著魏無羨疑惑不解的眼神,聶懷桑解釋道:“眼下這仙門雖然一片清明、井然有序,可若有一天風雲再起,再有諸如千瘡百孔咒之禍,你以為仙門百家第一個懷疑的是誰?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含光君是在身後為你保駕護航啊。”

“薛洋惡貫滿盈卻被金光善一句話保下,鬼將軍本該被挫骨揚灰卻被金光瑤藏匿十六年,而含光君眼睜睜地看著魏兄你被百家討伐,以死明志,這是他心裡永遠的痛。若無鐵血之手腕,若無至高之權力,如何保所愛之人安然無憂?”

“再者,你以為仙門百家何以一致推舉含光君任仙督?因為他們對夷陵老祖忌憚頗深,而放眼天下也唯有含光君能牽制你。”

魏無羨眼神微動,半晌之後,他遲疑地問道:“這麼大的局......真是聶兄一人所布控的嗎?”

聶懷桑玩味地看著他,彷彿一眼洞穿了他心中所想,不以為意地反問道:“那魏兄以為是誰在背後助我一臂之力?”

不等魏無羨回答,他蹲下身,拘了一把山澗水,淡淡一笑:“溪水之所以清澈,不是因為沒有雜質,而是在於懂得沉澱。判斷人之黑白善惡,不在於定規定法,而在於心之所向。天底下又有幾人能像魏兄一樣歷經千帆,仍不改赤子之心呢?一言以蔽之,有心為善不為善,無心為惡不為惡。我是否有人相助並不重要,魏兄只需謹記,水至察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啊。”

魏無羨再次躬身施禮道:“聶兄所言令我受益匪淺,大恩不言謝,下月我與含光君道侶大典,還請大駕光臨,屆時我們再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聶懷桑開懷大笑:“一定一定,夷陵老祖和仙督的婚宴,我豈能不來。聽說你們把藍老頭氣得七竅生煙,魏兄啊魏兄,你還真是囂張啊!”

“聶兄,你扮豬吃老虎,豈不是更囂張!” 魏無羨下意識地伸手去勾聶懷桑脖子,旋即意識到不妥,訕訕地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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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告別之後,聶懷桑迤迤然下了山。魏無羨一路琢磨著他的話往小築走,心想十六年間世事浮沉,人事變遷,只有他彷彿只是睡了一覺,一如既往地天真單純、不諳人心。

遠遠地望見一團昏黃的燈火亮起,魏無羨三步並作兩步地跑進小院,見藍忘機已在房內等他。

魏無羨眼睛一亮:“藍湛,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不久,給你送飯。” 藍忘機已將碗筷擺好。

空氣中瀰漫著勾人饞蟲的肉香,魏無羨誇張地吸吸鼻子,笑著問道:“好像有蓮藕排骨湯的味道?”

揭開湯盅的蓋子,魏無羨頓時兩眼放光,捧著瓦罐,喜滋滋地夾了一筷子肉。

蓮藕粉糯,排骨酥爛,湯色潔白濃郁,一口下肚,熨貼得五臟六腑都舒坦不已。

魏無羨嘴裡塞滿了肉,口齒不清地說道:“好七....偶好久沒喝過蓮藕排骨湯了。”

藍忘機繃著臉望著他,面色古怪,似乎有一絲不悅?

“藍湛,你怎麼了?”

藍忘機扭過頭,雙眼看著地面:“......”

“藍二哥哥,你怎麼了?”

藍忘機不吱聲:“......”

“二哥哥......” 魏無羨把筷子往桌案上重重地一拍,發威道:“你說過什麼話都會跟我說的!”

“魏嬰,你下午和聶懷桑去後山了。”

魏無羨“噗嗤”一笑,心裡暗暗乍舌,看來醋罈子又打翻了。

魏無羨鼓著腮幫子,不滿地控訴道:“藍湛,你學會偷聽了!”

“我沒有,我找不到你才去的後山,我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 聲音不自覺地帶上幾分委屈。

魏無羨無奈地一笑,夾了一塊藕硬塞進他嘴裡,輕聲細語地哄道:“好了,吃塊藕消消氣。聶懷桑怎麼說也是我的昔日同窗,更是我門倆的大恩人,我向他道個謝怎麼了?”

“你們以前一起捉魚。”

魏無羨覺得自己比竇娥還冤,他瞪大了眼睛,拍著桌案道:“天地良心啊,聽學的時候我有沒有邀請你一起去捉魚?是你動不動就說“無聊”、“不去”的。”

藍忘機又道:“你搭他肩膀。”

“我錯了,我們以前是狐朋狗友,勾肩搭背習慣了。” 魏無羨舉起三指,笑嘻嘻地發誓道:“我保證以後只搭藍二哥哥的肩膀!”

“嗯,快吃吧。” 藍忘機把筷子重新遞給他,面色稍有緩和。

“太好七了.......簡直跟我師姐做的有得一拼。” 魏無羨吃得滿嘴流油。

藍忘機掏出一方素帕,仔細地擦掉他嘴角溢出的湯汁,淺色的眼眸映著燭火,光芒更亮,暖意搖曳,神色似乎有幾分少見的驕傲。

魏無羨心裡冒出一個猜想,他放下瓦罐,試探地問道:“ 藍湛,這個湯不會是你做的吧?“

“嗯。” 藍忘機不動聲色地掩下眸中的笑意漣漪,但魏無羨感覺,如果他身後有尾巴的話,肯定已經搖起來了。

“啊!藍二哥哥,你太厲害了!”魏無羨大喊一聲,激動地捧著藍忘機的俊臉響亮地“啵”了一口。

藍忘機拿素帕擦掉臉上的湯汁,耳尖爬上一抹嫣紅,淡淡地說道:“不難,以後我常做。”

蓮藕排骨湯的甘甜回味充斥口腔,熱湯帶來的暖意一點一點攀上心臟,然後順著血管流遍全身。

魏無羨掰開藍忘機骨節分明的手,心疼地說道:“不必了,二哥哥的手是練劍彈琴的,君子遠庖廚,以後不用特意為我做了。”

“為你,無妨。”

在纖長的指節上烙下一“穩”,魏無羨的眼裡落滿星光,唇下痣隨嘴角揚起的幅度更顯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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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後。

“藍湛,快到亥時了,你回去休息好不好?”

藍忘機坐在臥榻邊緣,端坐如鐘,巋然不動。

魏無羨無奈地說道:“你叔父說了,大婚之前要謹守禮儀,我們不能一起住的。”

藍忘機面無表情地回道:“叔父說的是不能同住靜室。”

“啊?” 魏無羨滿頭黑線,疑問道:“難道可以同住客房?”

“藍湛,你回去吧。我還想給你叔父留個好印象呢,我可不想被罰抄家規。” 據說藍家家規增加到四千多條了,魏無羨一想起刻得密密麻麻的規訓石就一陣膽寒。

“有我在,不會。叔父若罰你,我幫你抄。”

魏無羨驀然想起那日在靜室看到的沾了淚痕的,藍忘機模仿他筆記抄的《雅正集》,眼睛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藍湛,你模仿我筆跡幹什麼?難道那時就想到要幫我抄家規了?”

“你都看到了?沒什麼,想你就抄了。” 藍忘機垂下了眼睫,他哪裡會想到模仿筆跡有一天會歪打正著的派上用場,他知道魏無羨不會奪舍,他從沒想過魏無羨會回來,只是不由自主地抄了一遍又一遍,彷彿手上動作不停,心裡就沒那麼空缺。

為緩和凝重的氣氛,魏無羨話鋒一轉:“藍湛,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次我和江澄、聶懷桑躲屋裡偷偷喝酒,結果被你抓個正著 ,還害我被打了50戒尺。你該不會是故意來查房的吧?”故意來查房,然後剛好撞見他們三人打打鬧鬧,在塌上歪成一團,這場景怎麼看怎麼詭異,活像被捉那什麼....

藍忘機避而不答,眼神虛虛地瞟向別處。

魏無羨無羨抬手去摸他的臉,果然觸手滾燙,再

將腦袋貼近胸膛,如預想中一樣聽到心臟砰砰砰地狂跳,魏無羨不厚道地笑得前仰後合:“藍湛,你這麼悶騷?看來叫你小古板真是冤枉你了。”

“魏嬰,我走了,晚安。” 三十六計逃為上計,心機湛的耳朵又紅透了,

“晚安,明天見。”

即便如聶懷桑暗示那樣人心易變又如何呢,渡盡劫波故人在,不管怎麼變,不管他有多少身份,藍忘機依然是心裡只有他一人,願意為他洗手作羹湯的藍二哥哥。二人三餐四季的人間煙火,是他兩輩子才修來的。

魏無羨不再糾結,一夜好眠。


陳情令續寫之第十三章—與世殊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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