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情令續寫之第十章—-訴情衷

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進靜室,照得滿室生輝。魏無羨在啾啾鳥鳴聲中醒來,腦袋尚且有些昏沉,眼睛盯著天花板須臾才慢慢聚焦。

他微微側頭,見藍忘機正端坐在青席上閉目打坐。昨夜種種像潮水一樣湧上大腦,那些斷斷續續的旖旎片段瞬間讓他面紅耳赤,心旌神搖。魏無羨飛快地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慶幸中衣還算穿得齊整,他胡亂地扯過被子蓋住發燙的臉,假裝還未睡醒,直到憋得快透不過氣了,才從被子裡鑽出頭來。

他試著起身,腰背的痠疼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嘶……” 聽到聲響,藍忘機忙過來攙扶他坐起。

肢體接觸的剎那,兩人俱是身體僵硬。藍忘機如遭火舌舔舐般迅速縮回了手,側坐在榻邊,眼觀鼻鼻觀心,兩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膝上。魏無羨則低垂著眼簾,兩手下意識地絞著滑至腰部的薄被。

空氣中流轉著令人窒息的尷尬。

藍忘機眼睛盯著自己的腳面,半晌才訥訥地開口道:“魏嬰,對不起......昨晚我....” 他支吾著說不下去了。

魏無羨本也心神激盪,但見藍忘機扭扭捏捏的,一副被人調戲了的大姑娘模樣,跟昨晚的熱情強硬判若兩人,心下不由得好笑,起了一點逗弄的心思。他佯裝埋怨地說道:“你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這會兒道歉又有什麼用。”

藍忘機全身一顫,琉璃色的眼眸瞬間黯淡無光,一顆心猛然沉寂,整個人像陷入冰窖,冷得徹骨。

他原以為魏嬰是察覺了自己的心意才主動回來的,他原以為這麼多年即便是塊木頭也該開花了。世人都道含光君無慾無求,那是因為名利權勢於他都是過眼雲煙,他所求的從始至終唯有一個魏嬰;世人都道含光君不染塵埃,可他們不知道自從遇到魏嬰,他早已跌落高高的神壇,於萬丈紅塵中沉淪不起。

或許是昨夜的月色太撩人,或許是窖藏了十三年的天子笑太上頭,或許是他等待得太久,壓抑得太苦,當溫熱的唇主動貼近時,一直繃緊的自制力的弦驟然斷裂,理智的堤壩一潰千里。他告訴自己,如果這是場夢,那就讓他於美夢中放縱一次吧。

早上醒來他惶惶不安,如同等待審判的囚徒。現在看來魏嬰果然只是酒後一時意亂情迷,果然一切都是自己一廂情願... 藍忘機懊悔自責得無地自容,臉上血色褪盡,哆嗦著發白的嘴唇說不出話來。

見他神色駭人,魏無羨心裡一緊,馬上意識到他可能誤會了什麼,忙解釋道:“藍湛,你別緊張,其實昨晚...” 他把心一橫,強撐著羞窘,小聲地說道:“昨晚是我是心甘情願的。”

“什麼?” 藍忘機聞言睜大了眼睛,渾渾噩噩地沒有反應。

魏無羨定定地、毫不躲閃地凝視著他茫然無措的琉璃色眼眸,認真且鄭重地說道:“ 我說昨晚我是真心的,你特別好,我心悅你,想要你,隨便怎麼你。”

“我想一輩子和你一起夜獵。”魏無羨的聲音有點發緊。

藍忘機默不作聲,一向波瀾不驚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魏無羨無聲地嘆了口氣,一頭撲進了撲進藍忘機的懷中。藍忘機的身體卻彷彿變成了一塊笨重的鐵板,僵得連雙手都不知該往哪裡放,彷彿要確認一遍沒有聽錯,他遲疑地重複道:“心悅我?想要我?”

魏無羨用力地點了點頭,並起三指,誠懇地發誓道:“我發誓這是我的肺腑之言,不是一時興起,不是像以前那樣戲弄你,更不是因為感激你。以後的每一天我都想和你一起度過,你可以對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魏無羨遺憾地感嘆道:“藍湛,我太遲鈍了,花了兩輩子才搞清楚自己的心意,浪費了好多時間。”

“一點都不晚。只要是你,任何時候都不晚。” 喉結上下滾動幾輪,一貫清冷低沉的聲線帶了明顯的顫音,蒙了水汽的眼眸顯得更為明亮。他原已做好等一輩子的準備。

藍忘機反客為主地緊緊擁住他,鐵箍般的大手勒得他手臂生疼,彷彿要將他揉進自身血肉裡。彼此的胸膛緊密相貼,兩顆心避無可避地齊齊跳動,一樣的狂亂有力,鼓譟得耳膜生疼。呼吸一樣的紊亂急促,滾燙的鼻息盡數噴灑在彼此的頸間,激起一陣戰慄。

過了許久,魏無羨的聲音悶悶地從懷裡傳來:“藍湛,你還沒告訴我那支曲子到底叫什麼名字?”

等了片刻,藍忘機回覆道:“忘羨。”

“忘羨,藍忘機的忘?魏無羨的羨?”魏無羨從他懷裡掙脫出來,沉吟了一下,樂不可支:“難怪你死活不肯告訴我。藍二哥哥,莫非你在玄武洞裡就對我有了不可告人的心思?” 魏無羨思忖著難怪當時自己說脫衣服藍湛反應那麼大,原來是他心裡有鬼。

藍忘機眼睫低垂,掩住了流轉的眼波,耳根脖頸燒得緋豔一片,但還是老老實實地交代道:“不,比那更早,從寒潭洞出來後我就作了這支曲子。”

彷彿聽到什麼可笑的事,魏無羨樂得直捶床,他捂著肚子調笑道:“好一個冰清玉潔的含光君,小小年紀不學好,那會兒我們才多大呀?” 對於自己十五六歲就被狼崽子,不,大白菜盯上的事實魏無羨覺得有點不思議。

藍忘機卻不樂意了,他將尤自笑得花枝亂顫的人強行壓回懷中,惱羞成怒地說道:“有那麼好笑嗎?寒潭洞我將抹額繫到你手上,就是認定了你是我的命定之人。”

“抹額?藍湛,我真不知道,不是怕被藍翼前輩的琴攻擊你才把抹額給我的嗎?”魏無羨詫異地說道。

對於這個沒心沒肺的人,藍忘機真的有點生氣了,他到底有沒有把自己放在心上?幾次三番地動抹額,卻說不知道抹額的含義?他咬牙恨恨地說道:“家規抄了那麼多遍,你怎麼就記不住藍氏抹額非命定之人面前不可取?而且我曾告訴過你,非父母妻子不得觸碰。”

“哎呀,我抄家規都是馬馬虎虎,偷工減料的,根本沒往心裡去,而且你知道我記性差的。藍二哥哥這麼早就心儀我了,我高興都來不及。”魏無羨心裡像吃一塊糖一樣又甜又軟,他撓了撓藍忘機線條精緻的下巴,信誓旦旦地保證道:“以後我一定會把你說的每句話,做過的每件事都牢牢記在心裡。”

魏無羨的浪勁兒又上來了,他附在藍忘機耳邊,曖昧地低語道:“我要是十五歲就和你幹那事多好,我們浪費了好多時間,以後補回來好不好?”

“不知羞。”

“藍湛,你昨晚到底有沒有清醒?” 魏無羨突然發問。

藍忘機的耳朵更紅了,紅得幾乎要滴血,他輕輕推開懷中的溫香軟玉,正色道:“我去幫你準備洗澡水,沐浴完還要用早膳。”

其實不過是酒醉三分醒,酒醒七分醉而已,藍忘機近乎落荒而逃地出門去了。

沐浴的時候藍忘機藉口要處理公務躲了出去。溫熱的水流極大地緩解了肌肉的痠痛,魏無羨愜意地舒了口氣,突然想起一個一直被他忽視了的問題,小古板從哪裡學會....前世給他看一眼小黃書他都氣得要拿避塵砍人,而且上次從金麟臺回來,他受了傷又淋了雨,是藍忘機給他擦身上藥換衣服的。那時自己只當他是知己,心裡坦蕩蕩所以不覺有異,如今想來卻是.....

前世人人都道雲夢魏公子風流倜儻,遊戲花叢,其實他只不過是佔佔口頭便宜,在狐朋狗友面前誇誇其談,實際上他連姑娘的手都沒拉過呢,昨晚之事真是太超出他的認知了。三歲羨越想越難為情,於是把臉埋到水下,咕嚕嚕地吐出幾個泡泡。

用完早膳,魏無羨百無聊賴,便隨意翻閱起靜室的藏書。書架上一隻精美考究的樟木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人皆有好奇之心,魏無羨心想以他和藍忘機現在的關係,看一眼也無妨吧。

打開箱子,印入眼簾的是一封信,幾個月前他遊歷之時寫給藍忘機的信。

信箋下方是一幅已經泛黃卷邊的簪花小像,當年他在藏書閣為藍忘機畫的畫像,他擅丹青,尤其喜歡畫人物,可送畫給人卻是頭一遭。魏無羨心頭微微一熱,藍二哥哥,你還真是口是心非,嘴上說著“無聊至極”,可回頭卻視若珍寶地收了起來,還收了這麼多年。

再往下是《雅正集》抄本,字跡龍飛鳳舞,潦草中帶有秀骨,分明是他當年在藏書閣抄寫的。下面的那沓字跡有幾分像自己,但筆力遒勁嚴謹不少。魏無羨疑惑地一張張翻看,發現越往後筆跡跟自己越像,到後面幾乎一模一樣。最後幾張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落款了日期,算起來正是藍忘機在寒潭洞禁閉的那段時間。

那紙上這些暈染過的墨跡是什麼?是被眼淚打溼的嗎?魏無羨的心有如針刺般疼,手裡的這疊紙彷彿重若千鈞,重得他連手都在顫抖。

他明白了,藍忘機禁閉三年思的不是過,而是他魏無羨;悔的不是結交奸邪,而是沒能護住他,沒能儘早吐露心意。

陳情被江澄收藏了,隨便被金光瑤拿走了,小像和手抄本幾乎是他留給藍忘機的唯一的東西。他難以想象殞身的十六年,問靈無果的五千多個日日夜夜裡,藍忘機是懷著怎樣絕望的心情睹物思人;難以想象要練習多少遍才能模仿他人的筆跡到以假亂真的地步;更難以想象一向冷若冰霜的人淚流滿面的模樣......

少年不識愛恨,一瞬心動便永遠心動。藍忘機說在寒潭洞認定他是命定之人,但或許在更早、早到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情便已入眼入心入骨。

這樣一份沉重的情他該怎樣償還呢?

眼淚再次打溼了紙張,與陳年的水跡重合在一起。魏無羨迫不及待地想見到藍忘機,他急急奔出了靜室,抓過路過的藍氏門生詢問藍忘機在哪。

“剛才好像看見...含光君往藍先生的住處去了。”弟子被突然出現的魏無羨嚇了一跳,待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跑沒影了。


陳情令續寫之第十章—-訴情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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