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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智库研究员 孙树忠
当下，新冠肺炎的全球战“疫”主战场在美欧，全球瞩目“老欧洲”。欧盟大国德、法、意、西等遭受疫情肆虐，截至4月８日欧洲确诊病例累计近７4.5万，死亡人数6.1万。其中，意大利确诊人数13.9万，死亡1.7万；西班牙确诊14.8万，死亡1.4万；法国确诊11.3万，死亡近1万；德国确诊11.3万，死亡2.2千。
如果凭数字难以体会欧洲疫情的严峻程度，那么欧洲养老院中的景象恐怕更令人揪心。如今，在西班牙、意大利均出现了抛弃老人的现象，大量养老院老人因新冠肺炎疫情无人照料而造成死亡；荷兰劝确诊老人留在家中以待去世，避免占用重症病床；比利时部分地区放弃治疗养老院中的确诊患者；英国让老人签署协议，一旦确诊重症将不予救治。
虽然我们可以期待欧洲最终会战胜疫情，但当前欧洲疫情显然是严重的，准备是不充分的，形势是严峻的。4月7日，欧洲研究理事会主席毛罗·法拉利（Mauro Ferrari）因对欧盟处理新冠病毒疫情的方式“极其失望”而辞职。他说：“我既了解科学管理，也了解政治的运作方式，但我对这个机制本身失去了信心。”
图片说明：毛罗·法拉利。（来源：国际在线）
2020年1月新冠肺炎病毒已开始流行，世界卫生组织也发布了全球预警，欧洲为何抗疫准备如此迟缓？是欧洲朋友们对新冠病毒的认识不到位，没有认识到病毒的狡诈和危害吗？或许一方面，是欧洲人摆脱不了习惯性思维，把新冠病毒当作流感病毒。新冠病毒可长时间潜伏，有惊人的传播能力，更可怕的是具有高死亡率。欧洲人的惯性思维认为只要病人不出门就能阻止传染，只有生病的人才需要戴口罩，所以欧洲人在疫情爆发前中期坚持不戴口罩。问题是，你是病人，但没有症状，自以为是健康人，可以自由活动，结果却传染了他人，疫情就这样传播开了。
我在法国工作５年，担任中国驻法国斯特拉斯堡总领事。在我任期期间，每逢秋冬病毒性感冒流行季节，经常会遇到原约定的会谈会见、晚宴临时取消。对方来电话告知说感冒了，不能出席。这就作罢。我在法国留学时已了解到欧洲人很害怕感冒，这是要死人的。所以感冒就得看病、吃药、喝水。最重要的是不去公众场所，在家围上围巾好好休息。在欧洲公众场所戴口罩的人无非是急救病人的大夫、扬尘工程现场施工的工人等。口罩是工作的防护装备，健康人是不会戴口罩的。这就是欧洲人对社会公共卫生的基本常识，这也是欧洲的传统文化。你现在要大家无论是否健康都戴口罩，欧洲人接受不了。这和中国人的认识不同，感冒对中国人来说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所以我们的同事有时感冒不重仍照常上班。“小病坚持工作”，这是褒奖之词，在欧洲那就要受到指责的。随着新冠肺炎在欧洲蔓延和疫情日益严重，现在欧洲的政府都要求大家戴口罩，改变以往的习惯与传统，欧洲民众在疫情面前接受了现实要求，开始戴口罩了。
除了坚持不戴口罩这一习惯以外，造成欧洲疫情大爆发的
另外一方面重要原因，可能还是欧美一直以来的意识形态优越感作祟。在意识形态层面上对中国的抗疫行动及成果产生了轻视，因此浪费了中国争取来的宝贵时间。总而言之，不论原因如何，这次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疫情不仅改变了社会层面的习惯和传统，对政治、经济都产生了严重的冲击。在经济方面，根据相关的统计，欧元区2月份就业人数为1.607亿人，其中七成五受雇于私人部门，此次新冠危机前就业人数的20%可能会失业。如今欧洲央行已经表示，如果没有共同行动，欧盟将面临新的债务危机。而在政治方面，在欧洲最大的问题是，欧盟各成员国实施的抗疫措施改变了对欧洲一体化的一些看法。欧洲分裂倾向显著抬头。欧盟作为一个全球区域合作最成功的范例之一，在人类灾难面前能发挥什么作用？欧盟的前途在何方？意大利疫情急剧蔓延，出现了抗疫经验不足、资源有限、人手不够的局面，意大利政府呼吁欧洲盟友给予支持，但是欧盟成员国没有响应，还是“各家自扫门前雪”。欧盟委员会也没有及时作出反应，召集成员国商讨如何协调抗疫。一切都慢了半拍。意大利政党领袖的愤慨发言言犹在耳，
“文明的欧洲、团结的欧洲不复存在，我们看到的只有一个自私的欧洲。”“这不是联盟，这是蛇和豺狼的巢穴。首先我们打败了病毒，然后我们想到了欧洲。如果有必要，我们会说再见，甚至不说声谢谢。”4月2日，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意大利媒体公开刊文，对欧盟未能在第一时间关注意大利疫情协同抗疫深表遗憾和歉意。冯德莱恩刊发的公开信使用了非常直白的标题——“对不起，欧盟现在与你并肩”。但是似乎这一切已经晚了。现在的形势是死神在与时间赛跑，措施慢就意味着死亡人数增加，也就意味着意大利民众对于欧盟的感情与日俱减。意大利对欧盟的信任已经受到破坏。在欧盟上个月进行的一项调查中，有67％的受访者表示，成为欧盟的一部分对他们的国家不利。2018年11月调查中，持类似观点的人只有47％。相比之下，反倒是中国应邀派遣医疗专家团队，运送抗疫物资驰援意大利、塞尔维亚等欧洲国家，受到两国人民的热切欢迎。中国一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我们现在能腾出手来就帮朋友一把；二是出于友好感情，投桃报李，中国人铭记欧洲的朋友在中国遭受灾难苦难时给予的援助。
图片说明：2020年3月21日，在塞尔维亚首都贝尔格莱德，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在欢迎中国援助塞尔维亚抗疫医疗专家组的仪式上致辞。（来源：新华社记者石中玉 摄）
作为一体化的欧盟已有半个多世纪的发展历程，１９５２年成立欧洲煤钢联营共同体，１９６７年发展成欧洲共同体，１９９３年易名为欧洲联盟，至今已发展壮大为２７个成员国，在经济、政治、防务等方面的一体化都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在新冠肺炎疫情面前，欧盟的一体化松动了，欧盟的团结松动了，除了对欧盟认同感下降外，还出现了不少其他问题。
首先，欧盟的价值观受到挑战。欧盟发展的核心理念是，为了维护欧洲的和平与稳定，欧洲各国建立相互依存的经济关系，实现欧洲统一大市场，保障商品、人员、资本和服务的自由流通。此次新冠疫情来袭，为了阻止疫情传播，欧盟关闭了外部边界，作为重灾区的意大利、西班牙实际上处于被隔离的状态。欧洲委员会呼吁各成员国的限制手段不能妨碍货运司机、飞行员等职业人员的工作，以免妨碍医疗设备的生产与货物运输。但实际上欧盟国家已是“封城”“锁国”。“人人为我，我为人人”是欧盟成立的初衷之一。建立统一大市场，实现共同外交和防务政策，成员国团结是核心。但在抗疫面前，欧盟的团结受到怀疑。塞尔维亚总统武契奇批“欧洲团结是童话”，闭关自守才是实情。当然，德国拥有较充足的抗疫资源和物质，开放重症医院接受法国病人。可见，要体现团结精神和欧盟的价值观，物质是基础，是万万不可或缺的。
其二，欧盟成员国“边界线”重现。在重大疫情面前，成员国各自为战，关闭出入境口岸，成员国之间的边界线一目了然。德国已经宣布关闭和瑞士、奥地利、法国、卢森堡以及丹麦的边界。奥地利、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和波兰也早已这么做。欧盟委员会要求关闭本国边界的国家必须公开透明地向所有成员国宣布其决定。各国的限制手段既不能歧视，也不能过度。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表示，抗疫措施不只是经济问题，保证欧盟单一市场是欧洲团结的重要组成部分。欧盟面临的更大危机是边界管控措施维持多久，是否会一直持续下去，欧盟各成员国已经竖立起来的边界“隔离墙”能被推倒吗？这将使欧盟的和谐共处受到威胁，
甚至可能会催生内部保护主义思潮和民粹主义泛滥，破坏欧盟的内部市场，使欧盟未来处于危险之中。
图片说明：2020年3月16日，在比利时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出席记者会。（来源：新华社发）
其三，抗疫物资匮乏，制造业能力不足。欧盟3月15日出台规定，限制欧盟国家出口一些医疗防护用品。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推特上表示，只有得到欧盟各国政府的明确授权，医疗防护设备才能出口到非欧盟国家。她表示，“这是正确的做法，因为我们的医疗保健系统需要这种设备。”实际情况是欧盟成员国抗疫物资严重匮缺，包括法国、西班牙、意大利等欧盟大国大量从中国进口检测试剂、口罩、防护服、护目镜、呼吸机等医护防护物资。西班牙卫生部长宣布，将从中国购买价值4.32亿欧元的医疗物资，其中包括5亿个口罩、550万个核酸检测试剂盒和950台呼吸机。法国卫生部已向中国订购10亿只口罩。奥地利从中国进口了130吨抗疫物资。欧洲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原来工业基础雄厚，但随着经济全球化进程，欧洲的劳动密集型产业逐渐向外转移，已经出现经济空洞化。
欧盟的服务业比重大大高于制造业，在一些工业产业链中只占据上下两端，缺乏生产有形商品制造业的完整体系。一旦重大灾难亟需大量救灾物资时，储备量不足，又无法启动机器大规模生产，处于物资短缺的紧张局面。疫情之后的世界，必将是个不同的世界。自疫情爆发以来，全世界首次共同站在了同一个竞技场上，在与病毒抗争的过程中各个国家的工业实力、社会组织能力、危机应对能力，得到了全方位的最为公平的展现，哪些国家或机构被视为成功，哪些被人视为失败，将自有人评说。以当前欧洲疫情的严峻形势来看，这次疫情想必将深刻改变欧洲的传统认知。
对抗病毒和疫情值得思考和总结，欧盟在抗疫中的作用与功过也值得评说，欧盟的未来发展更值得探索。丰满的理想是行动的方向。理想引导具体的行动，行动必定会产生更加充实的现实。尽管当前欧洲的疫情形势严峻，但可以肯定的是，人类必定战胜病毒，祝愿欧盟获得抗疫胜利。
（作者为东方智库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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