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的綠皮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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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歸屬感,沒有什麼比得上在小小的火車裡找到自己的臥鋪床位更貼切的了.

所有的疲勞都卸了下來,摸摸雙手,手掌間新凸出了幾個小硬塊,拉著行李箱走多久都不痛,等真正休息下來,手就開始火辣辣地疼.

一方面驚訝於火車空間的極致利用,一方面又感嘆於人能躺下的地方是如此之狹窄,不到兩平米的地方竟然睡下了六個人.

右下角坐了一對夫妻,兩個人在熱烈地擺龍門陣,說是有個工友天天在城裡說普通話,但是又說得難聽,喜歡跟人用川普說"擺不脫了,普通話擺不脫了."

中年人用微信發語音,總喜歡再公放會放一遍,所以我聽得清清楚楚.

其實這不是多麼大的困擾,主要是下鋪的熊孩子開始拿起手機刷douyin,並且公放.

douyin 公放?應該被列為現代人十大罪狀之首,應該被抓起來.

本來是我上鋪,到位置了發現太高我爬不上去,中鋪的大哥慷慨地說,我這兒還沒睡過,你就睡在我的中鋪吧,我去上面.

他的體格至少是我的兩倍,我不知道後來他是怎麼爬上去的,心裡默默地感謝著他.

火車上有各種味道,如果說在任何地方聞到這種味道就能想起火車,那一定非老壇酸菜面莫屬.

或許廣大勞動人民對酸菜這種東西有執念,火腿腸若是西方資本主義的爪牙,方便麵是碳水化合物的無心之失,那麼酸菜這樣的東西,就一定是來自於中國農村的最樸素的醃製情懷.

火車緩緩向前行駛,腳臭味,奶臭味,口臭味,頭油味,皮箱味,被子味,橘子皮味,焦糖瓜子味,八寶粥味,一塊錢一包的小包麻辣片味,濃烈的酸菜味從紫色蓋子的邊緣份裡滲透出來時,我知道自己離家又近了一點.

我有坐車恐懼症,就是在坐車前會一直想象著各種壞事的出現,比如身份證丟了,車坐反了,人太多沒時間安檢了,票丟了,票買錯了,時間記錯了,我天生容易焦慮,儘管我在生活中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情.

但我實實在在覺得自己心情非常地糟糕,一般坐車前我都沒有什麼胃口,更不會帶著吃的去坐火車,導致我很多次我在火車上餓到胃痛,但是我的懶惰戰勝了我的飢餓,要是在火車上買了泡麵又得去車廂末尾倒開水,我寧願餓著.

曾經有一次我餓得不行了,在其中某個站上來一對母子,兒子胖胖的看起來還在讀小學,他娘倆有點過分熱情,吃個啥東西都要問問周圍的人要不要,其他人就客氣地說不用,我當時已經因為空空如也的胃而上演餓狼傳說,果斷地回覆一句,我要.

對,我要.

小男孩愣住了,他媽也晃了神,在周遭人鄙視的眼神中,我顫顫巍巍地接住了那碗泡麵,還是老壇酸菜,但我已沒有任何選擇.

事後,額,事後,我把我帶給家人的一袋餅乾給了他們(雖然餓但是當時不想吃乾的,所以餅乾也下不了口)表達謝意.

奔波路上,總是覺得很無聊,來來去去,一年又一年,有時候不明白這樣的意義在哪裡,索性意義這東西不是客觀存在的,還得自己折騰著去定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