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搖籃中的孩子在哭，王梅花拭乾了眼淚走進房間，把他抱起走到客廳。
洋豬婆葉春吟走近前看了看，說：“很平常很俊的一個孩子，不知大家怎麼想的。”
聶秋娥和夏荷也近過去看了一下，夏荷的嘴巴又把不住了，裂開嘴說：“唉，大家怎麼想的？還不是覺得孩子沒有爸的緣故麼？說句心裡話，即使梅花不追求他的責任，他作為男人也應該自覺點，站出來認。現在看著梅花和孩子受這麼大的罪，難道心裡真的能安嗎？鬼信！”
夏荷說的雖然是實話，也是大家心裡在想的事情，但有些話是不能直接說出來的，一說出來就格外尷尬了。這不，王梅花一聽她這麼說，眉頭就緊鎖了。
要說，還是少言寡語的聶秋娥識大體，趕緊補了一句：“有些事情是不到時候不揭鍋，夏姐你就是直性子的人，好在梅花也不是見外的人，不然又得傷到心了。我是相信，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現在受點委屈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孩子長大了肯定有出息，梅花肯定有福享。”
很明顯，聶秋娥的話有安慰的成分，也有奉承的可能，而聽起來就是順耳。葉春吟也說起好話來：“我看也是，這孩子面善，腦門還寬，梅花肯定有福享的。”
王梅花聽了，好像自己的未來真的有福享一樣，眼裡的淚花還在閃呢，臉上的笑容就開了。
四個女人繼續在聊著，誰也沒有提出要走，也不知要聊到什麼時候。
“哎呀，不得了呀，有個小孩掉到河裡去了，快來人呀！救命呀……”這呼救遠遠地傳來，就在村前的河邊傳過來的。
葉春吟第一個就跑出了屋，聶秋娥和夏荷緊跟其後。看著她們跑出去了，王梅花剛開的笑靨隨即又收攏了，她是唯恐大家又把這事強加到自己的頭上來，那可真的沒法過日子了。
三個女人趕到河邊時，河邊已經圍了不少人，大家七嘴八舌議論著。是秋天，河水比較涼，沒人急著下河，都希望想個更妥當的辦法把孩子儘快救上岸。
有人拿來了長竹竿，竹竿上綁了鉤子，在小孩落水的地方胡亂地撈。又有幾個人拿來綁著鉤子的長竹竿趕來，加入了打撈的行列，但就是撈不到人。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如果還撈不上孩子，孩子的生命肯定有危險。大家都希望能想出更好的辦法來，不能再耽擱時間了。
船老闆水根拿了一張大網來了，對正在打撈的人說：“大家都靠邊，讓我撒一網試試。”
幾個正在打撈的人手持竹竿站到一邊，水根用力把網甩了出去，接著，大家合力很快把網拉了上來。可是，孩子沒網上來，倒是網上好幾條兩三斤的大魚。
見到魚，嘴饞的就上前，你拎一條，他拎一條，很快就把魚搶光了。
一網不行再來一網，還是沒網到落水的孩子，又是幾條大魚，又很快被圍觀的人搶走了。
一共撒了三網都沒網到孩子，水根洩了氣，再就是見自己網上來的魚全被人搶走了，不再撒網了。
“船老闆，你不能停手，說不定最後一網就能把孩子網上來，快點快點！”幾個手慢了的沒搶到魚，心裡蠻著急，直催水根再撒網。
一旁的剃頭匠木根是個瘸子，搶魚肯定搶不到，看不下去了，對水根說：“撒個屁哦，網上來的幾條魚你一條也得不到，還撒！管他是誰家的孩子落水了，不要費勁了！”
自己沒搶到魚就勸水根別再撒網救孩子，這心腸也太壞了，有幾個人直搖頭撇嘴。
到底還撒不撒網呢，水根也挺為難。說實在話，他是搞水運生意的，經常在水面上來來去去，魚是經常吃，吃都吃膩了，他是看不慣那些搶魚的人，好像他們心裡裝的就是魚，根本沒把落水的孩子放在心上。
想了想，水根還是再撒了一網，仍然沒網到孩子，網到的還是魚。但是，這次，圍觀的人搶不到魚了，網剛一露出水面，見沒網到孩子，他把手裡的繩子往河裡一扔，魚網又沉到水裡去了。
看來水根是發了火了，網都不要了，想吃魚的也不好說什麼。
水根賭氣不撈孩子了，幾個拿竹竿的又開始忙起來，但始終勾不到水裡的孩子。
時間都過去這麼久了，百分之兩百，孩子肯定被淹死了。
葉春吟她們三個沒去搶魚，是真心希望孩子能快點打撈上岸，而折磨了這麼久仍沒撈著，看來是沒有希望了。葉春吟急得直跺腳：“哎呀呀，就沒有別的好辦法麼？就沒有麼？”
“男人們，快下水摸吧，摸肯定摸得到的。我們女人家真的不會游泳，會，早就下去了，還怕冷麼？冷一會又會死麼？唉……”夏荷急得也是蹦蹦跳。
夏荷一開口就討人嫌，男人們都用眼睛鼓她。木根更是聽得刺耳，說：“朝天椒，你說這話就等於是說我們村的男人都很孬嘍，水這麼冰涼，冷出病來你來照顧呀。只會張開嘴來說哦，下水下水，就你懂得做人！”
“現在還不知是誰家的孩子掉到河裡去了，我巴不得是你家的孩子！”夏荷被嗆了，嘴巴愈加毒辣。
沒想到水根並沒有以牙還牙，聽夏荷這麼一咒，忽然想起了什麼，一瘸一拐地急急忙忙往家趕。
“撲通”一聲，大家還沒反應過來，衝過來一個人衣服都沒脫就蹦到河裡去了。
“是落地將軍陽罡跳下去了。”有人說。
大家的興致又上來了，紛紛靠近河邊，都想第一個看到陽罡把孩子撈上來，都想第一個知道孩子還有沒有救。
過了一會兒，只見陽罡冒出頭來換了口氣，又扎到水裡去了。他一共換了兩次氣，第三次露出水面時，他的手裡舉著孩子。
不等大家看清是誰家的孩子，就聽有人撕心裂肺地哭叫著跑過來：“寶山、寶山，我的兒呀……”
哭叫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急急躁躁走了的木根。夏荷有口無心的那句咒語咒對了，落水的就是木根的孩子。
真咒對了，夏荷反而心裡特別過意不去，在一邊嘟囔：“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無心的，怎麼就真是這樣的呢？唉，我這張臭嘴……”
沒人聽夏荷自責，趕緊施救吧，看看有沒有可能把孩子救過來。
上了岸的陽罡冷得渾身上下直髮抖，他對大夥說：“趕緊去找個鍋，趕緊燒堆火，到避風處去，快！”
陽罡抱著孩子走向了最近一個關牛的破房子，木根跟在後面哭哭啼啼。
救人如救火，很快有人拿來了一口大鍋倒扣在地，陽罡將孩子鼓得像個球一個的肚子頂在鍋底上，讓他趴著好讓肚子裡的水流出來。有人燒起了火，很快，破房子裡暖和起來。
木根看著不知是死是活的兒子，傻傻地站在那裡，淚水嘩啦嘩啦往下流。
大家勸陽罡回家換衣服，說受涼太久會犯感冒。
現在，孩子的命全在他自己手裡，如果能慢慢甦醒過來千好萬好，甦醒不過來也是命該如此。
沒過多久，換了衣服的陽罡又來了，他蹲下身用手背貼近孩子的鼻孔，嘆了口氣，說：“時間久了，估計難。”
老鬼請來的黃半仙被掉落的瓦片傷了鼻子，郎中土根為他貼了張狗皮膏藥，好多了。儘管村裡的鬼未必被他除掉了，人家還是費了心，費了力，且又因此受了傷。樂爺沒有讓他馬上回山，他也沒有馬上回山的意思，一番客套，他忍著鼻子的疼痛在樂爺家喝起了酒。
哪知酒喝得正在興頭上，村裡傳來有小孩失足落水的消息。樂爺知道自己年齡大了，去河邊也幫不上什麼忙，再就是也不想聽大家又說什麼村裡有鬼，要他做主。因此，他裝作喝醉了，躺在床上睡大覺。
陪酒的醉成這樣，黃大仙本想再多喝兩盅，無奈沒人陪，也不好意思自斟自飲，只多喝了一盅，感覺很不過癮。聽說落水的孩子已經打撈上來了，正在牛棚裡等他自己醒過來，他閒來無事，便想去看個熱鬧。
來到牛棚，黃大仙打了個飽嗝，走到孩子身邊哈腰看了看他的臉，搖了搖頭，自嘆：“過了時辰，臉都紫了，閻王都勾了薄，算了吧。”
閻王勾了薄就是說孩子已經沒得救了，木根聽了癱坐在地，嘴裡低吟：“寶山、寶山，是爸害了你，是爸害了你……”
有人藉機問黃大仙：“孩子落水是不是也是有鬼？”
“沒鬼死不了人。”黃大仙沒多說，一拱手，“眾位，時候不早，黃某人要回大聖山了。後會有期。”言畢，一甩道袍輕飄飄而去。
陽罡站在那裡沒和黃大仙打招呼，黃大仙想和他打招呼他也沒打。在他看來，黃大仙就是來村子裡騙吃騙喝的，根本沒什麼能耐，更別說會捉什麼鬼。
“有煩大家在此多守一會兒，我有點事先走了。”陽罡也要走。
不知老鬼何時站在門外，見陽罡要走，笑了笑說：“陽罡，樓梯三傑中你排行老二，你今天也算又露了一下英雄本色，佩服佩服。但是，這孩子活不過來，英雄也是白當了。”
“老鬼，何出此言？”陽罡挺納悶。
“陽罡，實話對你說吧。樓梯三傑的老大陽琨，今天就說，村裡再出什麼事他擔著。我說他擔不起，他說他可能擔得起，真牛呀。我想請你估測一下，現在這件事，他陽琨擔得起嗎？”老鬼詭異地笑了笑。
陽罡不想和他多言，直截了當地說：”他擔得起擔不起與我何干？你問他去。“
”呵呵，我知道你們樓梯三傑關係非同一般，所以問下你，你別上火。“老鬼打著哈哈，”我找陽琨去，看他怎麼回答我。“
老鬼和陽罡都走了，留下來的人守了將近一個時辰，仍不見孩子甦醒過來。有個婆子伸手摸了一下孩子的手腳，冰涼冰涼的，說：”算了，差不多了。“
失去孩子的木根不死心，也不讓孩子趴在大鍋上了，摟著他在火堆邊垂淚。
是啊，此情此景太讓人寒心了。木根腿有毛病，靠剃頭為生，本也是命苦的人。現在連唯一的兒子也失去了，他的後半生可想而知。他還在懺悔自己剛才在河邊說過的話：”寶山，是爸害了你，是爸害了你……“
縱然出了人命，在場的人也沒誰再提村裡有鬼的事，好像提不得，越提越事多，不如安安靜靜，一切老天會照應。
可能是聽到落水的孩子沒得救了，王梅花感覺應該去看一下，安慰一下失去親人的人。因此，她沒有想太多，抱著孩子就走到了牛棚。
見王梅花抱著孩子來了，所有人都把臉扭開，沒人搭理她。對於這個女人，大家心裡或多或少有些顧忌了。
”木根，孩子真的不行了？“王梅花問坐在火堆邊的木根。
木根真的已經成了一塊木頭，好像根本沒有聽見有人在跟他說話。
”木根，讓我看看孩子。“王梅花繞到木根的背後，伸長脖子仔細看了看他手裡的孩子，讓人吃驚地說了句，”這孩子不是好好的嗎？“
木根如夢初醒般，瞅著懷裡的孩子說：”是啊，我的寶山不是好好的嗎？“
眾人大驚，這是怎麼回事？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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