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志平:尋找“水泥+”的價值

宋志平:尋找“水泥+”的價值

2020年初,疫情來襲,許多企業身陷困境。很多企業家和讀者希望學習有“中國稻盛和夫”之稱的宋志平帶領企業走出困境的成功經驗和發展密碼。

為此,宋志平寫了這篇回顧性文章,親自講述了中國的企業家故事,講述了他人生和做企業的三個基點——學習、創新、責任。全文共約35000字,將分十次予以連載。敬請關注。

此文為“企業思想家”公眾號3月31日發佈的《宋志平:從“三盤牛肉”引發的混改神話》的續篇。

《企業回眸——學習 創新 責任》連載之六

宋志平:寻找“水泥+”的价值

一說到創新,大家自然會想到高科技。其實,高科技對創新的貢獻只有四分之一,絕大多數的創新來自於中科技、低科技和零科技。今天大量的商業模式創新就是零科技。說到這裡,我也想起中國建材的“水泥+”業務,就是把“互聯網+”的思路用在了水泥業務。

水泥是個好東西

我在給大家演講時,常常會不由自主地講到水泥。我說水泥是個好東西,臺下聽眾往往會笑起來。我知道大家不認同我說的這句話。其實,這是我做了十幾年水泥的體會,是我的心裡話。銅有4000年的歷史,鐵有2500年的歷史,而水泥只有180年的歷史。水泥主要是由石灰石和黏土混合燒出來的,它的發明純系偶然。180年前,在英國波特蘭島上有個監獄,犯人在燒白灰時,由於雨後石灰石粘了很多黏土,他們沒有清理黏土而堆在窯裡燒,結果得到的不是白灰而是灰色的水泥。白灰是氧化鈣,而水泥是硅酸鈣,強度遠遠大於石灰石的碳酸鈣,這就是水泥的由來。所以西方人往往把水泥稱為“波特蘭水泥”。

水泥是人類近代史上最偉大的發明之一,它改變了整個城市和橋樑、道路等的建設。我常想,水泥的發明好像是給中國改革開放定製的產品。現在全世界每年水泥的用量是40億噸;中國是23億噸,佔全世界總量的60%。水泥不光用於建築、道路、橋樑,還用於水壩、隧道、核電站等很多領域。我國的鐵礦砂和木材大多靠進口,而我國擁有9萬億噸可燒水泥的石灰石,又是個富煤國家,所以我國的建築大多是靠水泥做的。水泥有個特性是鋼鐵和木材沒有的,就是它能做成可流動的混凝土進行澆注,而後再硬化,這就使得水泥有很多用途。今天我們可以看到,沒有水泥幾乎無法建設大城市,也無法建水電站、核電站、高鐵、機場等等;如果沒有水泥,整個改革開放也會改寫。那麼為什麼大家對水泥不是那麼喜歡呢?一是來得容易,好製造;二是水泥廠過去到處冒煙,環境很差。但這些年隨著技術進步,水泥廠都成了無煙無塵的花園式工廠;也有一些智能化的新工廠幾乎是無人工廠。這些巨大的進步大家往往並不知道。記得我前年去看任正非,他一見面就表揚我:“老宋你真了不起,能生產那麼多水泥。我昨天看高鐵橋墩子,那得用多少水泥啊!”我知道任正非很喜歡研究建築,他也不是恭維我,他的話是由衷的。日本人把水泥細化,做出了100多種特種水泥,售價也很高。我給大家講,水泥不是個落後材料,而是個先進材料。其實沒有落後技術的行業,只有落後技術的企業。以技術裝備而言,我國水泥企業的技術裝備是全世界最先進的。這些只發生在過去15年間。而這些技術裝備差不多清一色都是中國建材所屬企業建造的。

一說到創新,大家自然會想到高科技。其實,高科技對創新的貢獻只有四分之一,絕大多數的創新來自於中科技、低科技和零科技。今天大量的商業模式創新就是零科技。我還有個看法,就是不要認為大自然創造的原料就沒科技。實際上大自然用億萬年創造出來的東西我們很難仿造。比如說石子、砂子等,讓我們合成恐怕很難做出來。所以我常給大家講,原料是自然的科技,材料是人造的科技,兩個科技都很重要。我們要用自然科技製作的原料賺錢來反哺人造科技的材料研發。大家把水泥叫原材料業,因為它既有自然的科技又有人造的科技,把原料和材料結合在一起了。人真的好有智慧啊!

說到這裡,我也想起了中國建材的“水泥+”業務,就是把“互聯網+”的思路用在了水泥業務。前年我去集團所屬企業的一家水泥廠調研。年輕的廠長介紹了這個水泥廠的生產經營情況。我問工廠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效益。他回答,就是用董事長髮明的“水泥+”啊。原來他們不僅水泥業務賺了錢,而且石子、機制砂、砂漿、商混等業務也獲得了可觀利潤。這個工廠規模雖然並不大,但他們用“水泥+”的模式把業務做出了花。在700畝的工廠裡,皮帶廊交錯。這些產品間既有原料生產的配合,又各自獨成產品。他們把“水泥+”業務做到了極致。

宋志平:寻找“水泥+”的价值

關於責任

我是那種“幹一行愛一行”的人,不會這山看著那山高,主張“一生做好一件事”。我做企業並沒有三頭六臂,而是把別人休息和節假日的時間都用於工作了。我同時做兩個世界500強是用了比正常工作多一倍的時間。利益上,我主張先公後私、先人後己,從不和大家爭什麼。我覺得自己能堅守企業,並做成些事,是因為我的責任心。

家庭的影響

去年11月,我滿63歲正式從中國建材董事長的崗位退休了;我轉過來開始做中國上市公司協會和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兩個協會會長的工作;我也繼續做些企業培訓教育的工作,倒也十分充實。這些日子,也有不少媒體經常問我一個問題:“如果讓您重新再來一次,您還會選擇做國企嗎?”我知道大家問我的話中之意。我說:“以我的性格,我還會選擇同樣的一條人生道路。”或許大家認為我是在說漂亮話,在顧左右而言他。實際上我回答的是心裡話,覺得這麼多年自己一路是憑心而做走過來的。回想一下如何走到今天,可能主要因為我的一個特質,那就是責任。

我的父母都是縣城裡的幹部,他們都是抗日戰爭時期參加革命的,新中國成立初期在青年幹校學習時相識並結婚,然後被分配到河北的一個縣工作,一直工作到退休。我的父親開始工作時是縣裡的監委書記,後來當過區委書記、公社書記、縣社主任、電力局局長、機電局局長、工業局局長、經委主任、紀委書記,工作了幾十年,就在縣裡打轉轉,退休時的職務和他二十多歲剛去縣裡時的工作職務相當。其實,在縣裡有好多老幹部,他們資歷很老,卻一生都在做基層工作。父親比較達觀,和同事們的關係相處得也很好,是那種工作很認真的人,單位裡的同事們也都很尊重他。父親除了工作,也喜歡做家務,打掃衛生、買菜等樣樣都做,家裡不少活都是他乾的。記憶中有個畫面印象特別深刻,那時父親有段時間沒在家,他一回家見到我很高興,用自行車帶著我去副食店買了個豬蹄給我吃。我坐在自行車後邊,父親一路上和熟人熱情地打招呼。母親是個工作很要強的幹部,“文革”後她在縣裡服裝廠做廠長。那個服裝廠是個集體小廠,開始只有幾十個人。母親在那個廠工作了十年,硬是把那個小工廠做成了一個做出口加工活的有幾百名工人的中型工廠。每次我去工廠看她,她都是在車間裡工作,每月月底晚上都是噼裡啪啦地打算盤,我常在她的算盤聲中入睡。母親在工作中獲得很多獎狀,家裡的一面牆上掛滿了她的獎狀。父親常說:“你媽真的不簡單,帶著你們幾個孩子,工作中還總是模範。”母親是個有智慧的人,寫的一手好字,也會寫文章,而且是那種笑容滿面、和藹可親的人。我從未見父母爭執過,也沒見他們和別人紅過臉。父母的善良、忍耐和敬業精神深深地影響了我。

當隊長是我人生事業的第一步

我是1973年秋天高中畢業的,1974年4月在農村插隊。我出發那天,縣裡開了歡送會。我們站在解放牌汽車的車廂上,舉著紅旗,大街兩邊都是歡送的人群。多年後,一位同去插隊的女同學說:“志平,你還記得當時在汽車上你給我們說什麼嗎?你說我們到農村一定要大幹一場。”我不記得這些了,但這個話像我的口氣。

插隊的村子還是很照顧我們的,安排了一個有大院子的三間大房子作為知青點,女同學們合住,還有專門做飯的食堂。我住在一家農戶,他們家有三間北屋,兩間東屋,一家人對我都很好。我們那時每天去村子東邊的大隊農場勞動。農活雖然累點,但還是很快樂的。那年冬天,我突然被選回生產隊當隊長。那個村子有8個生產隊,每年冬天村上都要選一次隊長。第八生產隊老隊長撂挑子,其他隊員又沒人當。當時上級駐村工作組和大隊支部書記看上了我,對我印象好,提出讓我去第八生產隊當隊長。我當時18歲,也不太懂農活,說要去當隊長倒也沒打怵。可能這也就是那種“要大幹一場”的想法吧。我當隊長的第八生產隊有280畝地,有150多名下地的隊員。我當隊長的第一件事就是給大家每天三次派活,早晨、上午、下午各出一次工。早晨我常睡不醒,每次都是房東大娘在窗口叫醒後跑去隊部敲鐘。我也學著村裡人的叫法,稱大家“大爺”“大嬸”“大哥”“嫂子”等安排農活。對280畝地的農活的安排,我找了五位有經驗的老人,讓他們每天到地裡查看,晚上我們在隊部裡開諸葛亮小組會。我用小本子記下明天要乾的農活,再把隊員做個分工,這樣把工作安排得很好。村裡的隊長都是憑自己的經驗,而我憑諸葛亮小組的智慧,還有我在小本子上對隊員工作的規劃,沒想到我比他們做得更有條理。

當隊長不光要派好活,自己也要帶頭幹活,以身作則。一般來講,隊長會不少技術。這些我都不會,但我不認輸,我也套上牲口去耕地、耙地什麼的。播種是個技術活,前邊牲口拉著,後邊手端著木製的播種工具,播種深了淺了都不成,關鍵是要播得均勻播得直。播種一天下來,我手上磨得全是血泡。還有一個活我也終生難忘,就是扛麻袋。其實就是把糧食裝成100公斤一袋的麻袋,把麻袋從場裡扛到路邊的馬車上或拖拉機上。我那時18歲,力氣沒那麼大,但覺得自己是隊長不能示弱,扛著100公斤的麻袋,真是步步千鈞重。我小時候右腿骨折過,也擔心不要出什麼事,但還是和那些壯勞力一樣扛了一袋又一袋。後來有個大爺拍拍我的肩膀說,真是好樣的。做隊長還有項工作就是,這280畝地裡種什麼莊稼。那時要求以糧為綱,不允許種植多種經濟作物。但社員們又要有些花生、大豆、芝麻等。為種這些作物常要冒點險。有時公社會來拖拉機全都給耕掉。還有就是種子,往往高產雜交種子的糧食不大好吃,而好吃的糧食產量又低。圍繞著這些我也很費心思,和有經驗的隊員商議,平衡好種糧食和經濟作物的關係,平衡好高產的公糧和低產的口糧之間的關係。我當隊長那年,生產隊收成和分紅都很好,一下子也成了遠近聞名的知青隊長。那年春節,我也沒回家,這把母親急壞了,人家的孩子都回家過年,只有我一個人待在村子裡。我當時的想法是,作為隊長,我要在村子裡過個革命化的春節。

那年冬天,我還和村裡共青團的幹部們一起辦了個夜校,主要是學習農業技術方面的知識。我也因為個人表現好,在村裡入了黨。那時村裡有5個黨小組,5個黨小組都一致同意我入黨。我也被選為省裡的先進知青,去省裡交流經驗。我靠自己的努力在農村入了黨併成為大家學習的先進知青,這是我邁出人生的第一步。插隊那段時光,是我一生難忘的時光。有時候常回憶起站在土坡上給隊員們派活的情景;想起隊員們那一張張純樸的臉龐。農村插隊的三年使我理解了農村和農民,並學會了和他們相處。所以後來在建材集團做董事長時,我動員了50名集團的年輕幹部去扶貧縣做村第一書記。我給大家說,在中國只有瞭解了農村和農民,才能真正瞭解中國。(待續)

宋志平是中國上市公司協會、中國企業改革與發展研究會的“雙料會長”。在40年傳奇企業歷程中,他從技術員到央企掌門人,數次將身陷絕境的困難企業改造成全球領軍者,先後推動8家央企重組,整合上千家民營企業,成功帶出中國建材集團和國藥集團兩家世界500強。他常年致力於企業經營管理和國企改革創新,出版十多部專著,為業界貢獻大量成功企業思想和經驗,被譽為中國“企業思想家”。

第一篇:《宋志平:我的成長得益於一路學習》

第二篇:《宋志平:像辦學校一樣辦企業》

第三篇:《宋志平:半部做企業》

第四篇:《宋志平:管理創新要注重工法》

第五篇:《宋志平:從“三盤牛肉”引發的混改神話》

▫ 本文亦在今日頭條、大魚號、搜狐號、一點號、趣頭條、百家號、微博、企鵝號、快傳等平臺同步更新。

END

編輯|思洋 校對|堅果 視覺|牛小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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