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是一種藝術,它所有的能量,在被壓縮的時候顯得更為蓬勃。這就是為什麼詩歌總是玄妙,而中華傳承令人著迷。三言兩句的力量,像是輕描淡寫的掃地僧,初窺一二,已然忘我。
在成吉思汗掃蕩到阿富汗的時候,他不會知道那篇土地上要誕生一個叫魯米的詩人,在烽煙四起的年代,顛沛流離的詩人,他在歌頌愛,歌頌靈魂。
他有許多知己,年長他二三十歲的夏姆士排在第一。許多人說他是同性戀。也有許多人嫉妒夏姆士,在詩歌中他如神明一般存在。他叫莫拉維·賈拉魯丁·魯米。今天在中國你能找到他的詩集譯本,叫《萬物生而有翼》。
“英雄不會與眾人為伍
太久。我已動身前往大不里士
儘管我的船,還停泊在這裡。”——《煮熟的頭》
我也許並不瞭解詩歌中那些古老的異國的人名都包含怎樣的故事和意義,又在翻譯中失去了多少靈魂和奧秘,但人類因為愛和對真理嚮往而實現共通,我只懂讀這些許,已然足夠。
詩人說螞蟻以為一顆麥粒就是愛的全部,而對打穀場的豐盛一無所知。我們都有自己的麥粒,我們的愛都有處可去,不大也不小,揹負得起。
我們都走在尋找真理的路上,那是不可言說的存在,只有一些莫名的人,以一言半語得名,並不知道,大道無形。
“他們用不可言說之語。鳥的語言。
但有人模仿他們,學會了
幾句鳥語,就贏得了顯赫的名聲。”——《烏姆魯勒·蓋斯》
魯米帶著蟋蟀的享樂哲學,也通曉螞蟻的滿足心意。當你把核桃扔進池中,當有人告訴你核桃會被沖走,而你只會在乎,核桃掉落水中時,叮咚的音樂聲。閒情只有自由的靈魂能夠得到。凡人只會苦惱核桃的消失。
在一瞬與萬瞬間,少有人知曉一瞬的永恆。大多數人都是隻盯著門看的傻瓜,只有極少數人,他們窗前欣賞月光,由此得到了神性的饋贈。
“關閉語言之門,
打開愛的窗戶。月光不會
由門而入,而只會跳進窗口。”——《我們想要的吻》
我們說是要找尋靈魂伴侶,其實終其一生都不過是在找尋自己。我們的一切是從自己出發的,求共鳴而已。
“如果你愛上愛情,那就尋找你自己。”——《納蘇赫的變化》
我們一生都納於一個圓圈,我們是誰,我們就會關注誰尋找誰,我們不斷從中心點開始擴大。
“任何圓的事物,
都沒有窮盡。”——《圓圈》
如果席懷特說的對,真正的悲劇是,當有人離開這個世界,你卻無動於衷。那莊子鼓盆而歌的意義何在。別人的離開,亦少有人能悲傷。但對魯米來說,悲傷是必須的吧。因為有愛在先。
如何去談論愛?當國王愛上了侍女,侍女卻病痛無醫,遠方而來的醫者,為侍女帶來了金匠,他卻又毒害了金匠的面容,為什麼?魯米說,當然是因為愛啊。就像喀布爾的王子嫌棄那老朽的巫婆!顏值帶來的愛多不可信?
“在對與錯的觀念之外
還有一個所在
我會在那裡與你相遇
當靈魂躺在草地上
世界滿滿無法談論
觀念,語言,
甚至彼此
都沒有任何意義。”——《在早晨、靈魂、心兒和身體》
魯米的詩歌裡,總有一隻搬著大谷粒的快樂的螞蟻,總有唯一可信的真主,總有非去不可的大不里士,有不得不見的夏姆士,也有備受喜愛的學生胡薩姆,還有不可言說不可放下的愛。他信仰伊斯蘭教蘇菲派。這是一個類似苦行僧的教派。
“你尋找的東西也正在尋找你”
“不要悲傷,你失去的任何東西都會以另一種形式回來。”
“宇宙的一切都在你體內,向內尋求一切的答案。”——《我們現在擁有它》
他狂熱的追隨夏姆士,用他的名字命名了自己的詩集,因為“從人類身上看到了認為只有真主才具有的東西”。在他死後還筆耕不輟的寫了六卷詩歌,叫《瑪斯那維》。
“不要擔心你的生活正在顛覆。你怎知過去的生活一定會比將來的好?”
“傷口是光進入你內心的地方。”
他說巴格達的貴族敗光了家產,卻聽從夢境不遠千里去開羅挖寶藏。警察把他當小偷,告訴他他也做過這樣的夢,夢裡巴格達某個地方也有寶藏。貴族發現,警察夢到的是他的家。
魯米的意思是“生命之泉就在這裡,我一直在其中暢飲,卻要走過漫漫長路,才明白身在福中。”後來,保羅·柯愛略改編這個故事變成了《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科爾曼·巴克斯翻譯了魯米的詩集《在春天走進果園》。他們都出名了。
最後,是封面上的那句話。
“you were born with wings,why perfer to crawl through life?”
你生而有翼
卻甘願一生匍匐前行
形如蟲蟻?
可惜的是,我也沒有找到,它到底出自哪首詩。
閱讀更多 緗色如光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