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的文官普遍比較有個性——腹黑嘴損,脾氣火爆。身體裡流淌著不好惹的熱血。
經常一言不合就把腦袋往褲腰上一別,跟皇上公然撕逼。比如罵萬曆的雒於仁,以及噴嘉靖的海瑞。
萬曆是個翫忽職守的頹廢中年。經常請病假——頭暈眼黑,心滿肋漲,飲食少思,要不就是無故曠工。領導這種不負責任的混日子行為讓雒於仁非常不爽。
於是,雒於仁寫了一封名為《酒色財氣四箴疏》的奏章。
毫不留情地揭了萬曆的老底——
黃賭毒樣樣均沾,你他媽就是不良嗜好太多。
嘉靖晚年的時候,開始沉迷於煉丹製藥的科學實驗。
並在西苑開設了“不老仙術研究院”。
天天讀江湖騙子寫的偽科學論文,腦子裡面全是牛鬼蛇神的封建漿糊。
海瑞看不過去,便寫了一封《治安疏》
毫不留情地批判了嘉靖的封建迷信思想。
這兩個吃了豹子膽套餐的大明文官——
雖然怒懟領導,用自己最擅長的嘴炮方式,把各自的上司噴得體無完膚。
堪稱英勇。
但他們仍然算不上最具戰鬥力的撕逼鬥士。
也無法獲得“最難搞員工”的名譽稱號。
因為——
有人比他們更彪悍,更殘暴,更不要命。
有一個叫陳溢的人,竟然當著皇帝的面,夥同革命戰友跟敵對勢力進行了火爆刺激的朝堂鬥毆。
並且活生生把人給打死了。
當時的皇帝明代宗朱祁鈺差點兒被嚇得撒腿就跑。
在階級森嚴的古代,這種鬧出人命的朝堂群毆事件可是極為少見的。
這事兒要從“土木堡之變”開始說起——
明朝的第六位領導人,是明英宗朱祁鎮。
朱祁鎮上任的時候,還只是個九歲的孩子。
無論是未發育健全的智商,還是涉世未深的情商,都不足以駕馭整個國家。
所以,有一個政治經驗豐富的老年團體,分擔了朱祁鎮的工作壓力——
“三楊”加上太皇太后張氏。
三楊是指楊士奇、楊榮、楊溥。
這三個人都是大明的四朝元老(永樂、洪熙、宣德、正統)。
信仰堅定,工作經驗豐富,非常靠得住。
太皇太后張氏更是一位“內外兼修”的奇女子。
在後宮之內,張氏“操婦道至謹”。
在朝堂之上,張氏“中外政事,莫不周知”。
在這四個不好惹的老年人的包圍下。
朱祁鎮雖然沒什麼讓人眼前一亮的出眾表現,倒也中規中矩。
然而,好景不長——
正統五年,楊榮去世。
正統八年,太皇太后張氏駕崩。
正統九年,楊士奇去世。
正統十一年,“夕陽紅政治天團”最後一名成員楊溥也去世了……
面對著四位大齡監護人的先後離世,朱祁鎮悲慟地笑出了聲——
老子終於可以自由發揮了哈哈
有一個人,跟朱祁鎮一起掙脫了桎梏。
這個人就是王振。
王振小的時候,也是一個沉迷於學習無法自拔的有志少年。
學了一肚皮的之乎者也。
然而,後天的努力根本彌補不了智商上的巨大鴻溝。
王振發現——
靠科舉考試一步登天,自己實在不是這塊料。
於是,王振心一橫,手起刀落......
淨身入宮。
開始了身殘志堅的太監生涯。
因為王振是個文化人,入宮後幹得風生水起。
所以被明宣宗朱瞻基相中,選入了內書堂。
侍英宗東宮,為局郎。
在那裡,王振憑藉著嫻熟的溜鬚技巧和不要臉的恭維手段,和還是太子的朱祁鎮建立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誼。
朱祁鎮登基後,對王振這位身心不健全的小夥伴也是百般寵信——
剛一當上皇帝,便對王振進行了多次的工作調動。
讓王振成為了“十二監”中最牛逼的太監:
司禮監掌印太監。
一開始,在“夕陽紅政治天團”的壓制下——
朱祁鎮和王振這對兒難兄難弟還能裝傻賣萌。
可等到楊士奇等人相繼離世,他們就開始放飛自我了。
王振仰仗著朱祁鎮對自己的寵信,逐步控制了朝政。
對內黨同伐異,把朝堂折騰得雞飛狗跳。
對外投機取巧,甩開膀子大挖邊防牆角。
最終導致了瓦剌的進犯。
面對蒙古部落的大舉進攻。
明英宗朱祁鎮在王振的鼓勵下,英勇地選擇了御(送)駕(人)親(頭)徵。
結果——
在土木堡這個地方,明軍遭受了團滅式的打擊。
五十萬大軍(一說二十萬)幾乎全軍覆沒。
皇帝直轄的三支特種部隊(五軍營、三千營、神機營)被殲滅。
就連朱祁鎮本人,也成為了瓦刺部的戰俘。
明英宗被俘後,他的警衛連連長樊忠萬分憤怒。
掄起鐵錘,砸爆了王振那顆盛產餿主意的頭。
雖然朱祁鎮被抓跑,但生活還是要繼續。
所以,留守的大明朝臣們又選出了一位新的領導人——
朱祁鎮的弟弟,明代宗朱祁鈺。
朱祁鈺上任後,朝臣們開始對王振的罪行進行清算——
雖然王振已經被爆了頭。
但他的同黨們還在逍遙法外。
於是,正統十四年(公元1449年)的八月二十三日,右都御史陳溢上奏。
要求弄死王振的族人和同黨。
陳溢為官清廉正直,平時恨透了王振。
所以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委屈,最後情緒失控,嚎啕大哭。
陳溢這一哭,激發了大臣們打小報告的靈感。
大家也顧不上什麼風度了,全都扯著嗓子跟朱祁鈺彈劾王振。
一時間,朝堂亂成了嘈雜的菜市場——
哭聲、喊聲、罵人聲……
各種亂七八糟的聲音匯聚成了讓人難以招架的大浪,一下子把沒見過什麼世面的朱祁鈺拍懵逼了——
這幫人七嘴八舌地對著朱祁鈺一頓掃射,到底要幹啥?
最後,朱祁鈺明白了:
這幫不安分的官員是想讓自己下旨:
殺王振同黨,滅王振全族。
朱祁鈺比較慫,小心謹慎地考慮了半天,才說道——
要不咱們再商量商量(再議)?
那些大臣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無一不是鬥爭經驗極其豐富的老油條。
怎麼可能被一句模稜兩可的“再議”給打發了——
再議個屁,你丫別想糊弄我們。
所以,大臣們誰也沒有動,繼續用叫罵聲和哭喊聲給朱祁鈺施壓。
此時的朱祁鈺欲哭無淚——
這幫無賴真的是讀過聖賢書的知識分子嗎?
正當朱祁鈺束手無策的時候,有個不識相的人出場了。
這個人就是錦衣衛指揮馬順。
馬順是王振的死黨,平時沒少幫著王振做缺德事兒。
但因為權勢太大,所以一直沒有人敢動他。
沒有認清形勢的馬順跳了出來,大耍威風,呵斥群臣——
都他媽給我消停點兒。
馬順的行為只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
找死。
馬順話音剛落,給事中王竑便從大臣的行列中衝了出來。
揪住馬順的頭髮,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暴打。
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能動手,咱就別吵吵了。
動真格的吧。
王竑用一套行雲流水的組合拳,把公然裝逼的馬順打得十分狼狽。
然而,王竑覺得並不過癮,竟然用嘴咬下了馬順臉上的一塊肉。
王竑血腥粗暴的鬥毆手段,瞬間引爆了群臣參與其中的戰鬥熱情。
還等啥啊?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吧!
於是,一場火爆刺激的單挑,變成了場面失控的群毆。
那些平日裡溫文爾雅的書生,全都變成了爭相出手的暴徒。
無論年紀大小,無論官位高低。
全都擼胳膊挽袖子,積極參與到這場以多欺少的貼身肉搏之中。
就這樣,馬順被活活打死了。
當著皇帝的面,在朝堂之上被一群飽讀聖賢書的文官給打死了。
朱祁鈺被眼前血肉橫飛的混亂場面驚呆了。
然而,大臣們顯然沒有見好就收的意思——
繼續聲嘶力竭地管朱祁鈺要人,讓他交出王振的同黨。
侍候太監金英一看情況不妙,連忙派人找來了毛貴和王長隨。
毛貴和王長隨都是王振的同黨。
金英在這個時候把他們找來,完全是為了轉移群臣的視線。
金英成功了——
毛貴和王長隨剛一出現在朝堂之上,便受到了大臣們的熱烈歡迎。
大家一擁而上,用同樣粗暴的手段幹掉了這兩個人。
已經有三個人先後死於朝堂鬥毆,然而大臣們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一邊繼續以“沒大沒小”的方式給皇帝試壓。
一邊自發組織了特別行動小分隊,把王振的侄子給抓來了。
朱祁鈺看著自己的手下全都變成了手撕政敵的暴徒,實在撐不下去了。
撒腿就要跑。
結果被于謙攔住了。
于謙知道——
這場朝堂鬥毆的出發點雖然情有可原,但手段卻毫無合法性可言。
而且馬順是錦衣衛指揮,手下都是一幫如狼似虎的特務。
如果將來王振的同黨對朝臣進行反攻倒算,那大臣們就性命堪憂了。
所以,于謙攔下了朱祁鈺,讓他下旨——
赦免百官無罪。
朱祁鈺這才冷靜下來,下旨證明了百官行為的合法性。
並下令將王振的侄子凌遲處死。
就這樣,明朝二百七十六年的歷史中最為嚴重的一次朝堂鬥毆落 下了帷幕。
恢復理智的大臣們和差點兒被嚇死的新任領導朱祁鈺面面相覷。
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
當跟別人發生爭執的時候。
不要只是爭吵,把嘴當成保護自己的唯一武器。
必要的時候可以付諸武力。
只有對著那些自以為是的傻逼來上一套酣暢淋漓組合拳,你才會發現——
你不僅吵架吵不過別人。
動起手來,也完全不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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