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兄弟,叫永茂

前幾天看電視,有個電視劇名字叫《我的兄弟叫順溜》,腦海突然冒出一句話:我的兄弟叫永茂!


我的兄弟,叫永茂

作者:宋山蒼(前排),中國石油安徽銷售公司幹部。

齊永茂(後排),《中國石油報》記者



永茂和我相識在燕山深處的軍營裡,他比我當兵晚一年,永茂入伍的團也剛好是我參軍的部隊,新兵下連隊他又分在我剛入伍的三營八連二排,他下連隊後所在班的班長是我的同年兵,也是我們老鄉。後來永茂也和我一樣從事了新聞報道工作,這麼多機緣巧合的經歷估計在軍營這個大熔爐都十分罕見。

我們的師部在燕山深處河北一個小縣城,這裡靠近壩上草原,也是有名的風口,每年一到9月底就開始降霜凍,記得有一年還下起了雪,每到冬天,颳起白毛風遮天蔽日,宿舍玻璃窗戶外面要釘一層厚厚的白色塑料布,以防寒、防塵、保暖。

菜市場的蔬菜都放在平板車上,下面鋪著棉被,上面又蓋著厚厚一層棉被,買菜的客人到跟前賣菜的才打開棉被,任意在裡面挑選,購者一走賣者趕緊蓋得嚴嚴實實,生怕凍傷。

部隊的營房也暖和不到哪裡去。雖然屋子有暖氣,但對一年有近三個月在零下二三十度的寒冬氣候來說,屋子裡再燙的暖氣片在嚴寒面前也是氣若游絲,我在師教導大隊骨幹集訓期間,我們燒的都是火牆,感覺剛熱乎。

寒冷的夜晚抱著鋼槍站崗就像抱著一根大冰棍,兩個小時的夜崗彷彿這杆剛槍吸走了你身上的全部熱量,要是一股寒風襲來,你要趕緊背過身去,要不就閉上嘴巴,風只要是穿過嘴巴這股寒氣感覺能直刺心肺。教導大隊和師部離得不遠,都在縣城。寒冷,充斥著我對這個縣城的深刻記憶。

我的兄弟,叫永茂

當年的師部報道員宋山蒼

會講故事的吳起人

我和永茂真正認識是在師部開始的。記有一年的冬天,我在宿舍看書,有人敲門,我打開門後,有一個身材中等,臉色黝黑,頭戴厚絨軍帽的士兵站在我的門口,一個標準的軍禮說:“班長好!我是210團的新聞報道員齊永茂,入伍比你晚一年。”我一聽是來自老部隊,而且是老鄉,趕緊讓進屋子,倒上茶水開始聊了起來。

永茂來自紅色革命聖地陝西省延安市吳起縣,從小受革命紅色基因的影響,對帶兵打仗產生了濃厚興趣。他一直想不明白,陝北黃土高原千溝萬壑的峁梁裡,卻能隱藏千軍萬馬,在毛主席的指揮下,窯洞裡的中央紅軍在千里之外卻能運籌帷幄。中央紅軍在陝北10年磨一劍,厚重的黃土地養育了紅軍,也壯大了中國革命。

從小在紅色土地上長大的永茂對神奇的紅軍故事聽得多了,走出大山走出黃土地,探尋革命足跡,當一名解放軍成了永茂兒時的夢想。

我和永茂聊著聊著不覺天黑了。吃完晚飯,我們繼續聊了起來。我記得我剛入伍時部隊在教我們唱長征組歌時有一首歌叫《到吳起鎮》,當時五六百人在大禮堂裡齊聲高亢的合唱直上雲霄,震撼靈魂,記憶深刻。

問永茂,你家在吳起,你給我講講中央紅軍到吳起的故事吧。永茂雖然話不多,但一講起老家紅軍的故事頭頭是道。原來他們新兵入伍臨走前,人武部將他們帶到毛主席指揮紅軍長征最後一戰的勝利山(原來叫平臺山)上進行了入伍前愛國主義教育,愛學習的永茂手拿小本還做了筆記,所以對戰鬥故事記得很清楚。

1935年10月19日,中央紅軍三萬多人來到吳起鎮(後來改成吳起縣),篳路藍縷的紅軍剛想歇歇腳,國民黨軍隊卻尾追到吳起,裝備精良,衣食無憂,趾高氣揚追著紅軍跑的國軍想在吳起繼續給紅軍點顏色看看。毛主席連夜排兵佈陣,第二天一大早,安排妥當後毛主席來到平臺山(後來改名勝利山)上的一顆粗大的杜梨樹下對警衛員說,我休息一會,你們等到槍聲快停了再叫我。

山下槍炮聲如雷霆震天撼地,毛主席卻勝券在握,酣睡正香,穩如磐石。等槍聲停了,殲滅了尾隨的國民黨一個團,擊潰了三個團,繳獲戰馬上百匹,槍炮上百件。警衛員叫醒毛主席後,他拍了拍身上的土,點著一根菸悠閒的下山了,主席後來說這是長征以來切國民黨追兵的“切尾巴”戰役。

永茂帶著兒時的夢想,坐汽車轉火車來到了北京,第一次看到了北京,看到了只有課本上才有的天安城樓,這些夢幻般的現實如同打開了一扇門,也打開了永茂人生的新篇章新序幕,打開了一個陝北懵懂後生對人生新的好奇和渴望。

我的兄弟,叫永茂

1995年在天安門城樓前留影的齊永茂

寫一手好字,還能吃苦

永茂能吃苦,寫的一手好字,從小愛琢磨書法的他不管是毛筆字還是鋼筆字,都有板有眼,遒勁有力,飄逸有度。特別是給連隊出黑板報,他能寫會畫,常常得到部隊首長和戰友的交口稱讚。

本想下連隊好好幹,施展才華,但讓永茂沒想到的是,剛下連隊不久,在春寒料峭的燕山,還沒看到春天,部隊就接到去唐山種水稻的命令。

三月的海風吹得人透心涼,冰碴子還在地裡裸露著,對於好多在北方長大的新兵和城市兵來說,種水稻聽都沒聽過,別說自己幹了。到部隊當兵鍛鍊奔前程,實現人生夢想,誰都沒想當起了農民種起了稻子,冰冷的稻田裡,水冰交融,插秧時腿腳刺骨難耐,好多戰士打起來退堂鼓,頹廢的氣息在連隊瀰漫。

從黃土地峁梁裡走出來的永茂對種水稻更是一竅不通,但經過思想調整的他很快融入到對軍營的熱愛和激情中,白天他和戰友們天不亮就到稻田種地,吃飯休息都在稻田地裡,晚上看不到耕作才回宿舍休息。

缺覺和疲憊不堪是農忙季節的新常態,為了鼓舞士氣,苗連長髮揮永茂的特長寫標語,出黑板報。永茂白天在地幹活,休息間隙坐在田埂上記日記,晚上挑燈夜戰,找書籍查資料,把勵志的話語摘抄下來,寫到黑板上,標語上,激勵戰士戰勝艱難困苦勵志前行。

枯燥單調的稻田一眼望不到邊,彷彿也看不到希望,對青春期的戰士生活如同一潭死水,永茂的文化小陣地在戰士中掀起了陣陣漣漪,他還學著寫報道,好人好事,先進典型,休息時候看黑板報成了士兵們的好去處,雖然辦黑板報是加班加點,一個人幹兩個人的工作,但永茂從來從沒有怨言,看到能為戰友們帶來快樂他卻樂此不疲。

我的兄弟,叫永茂

辦板報,成為齊永茂施展才華的陣地之一


慧眼識珠苗連長

苗連長是石家莊陸軍步校畢業的排級軍官,提升當連長時間不長,他被這位新兵吃苦耐勞、面對艱難困苦樂觀豁達的精神感動了,把他調到了連隊當文書。

連隊的文書其實就是為連隊起草一些文字性的東西,送送報紙和信件,替連長、指導員上傳下達搞服務。對其他人也許工作輕鬆了一些就不錯了,但永茂在幹好這些的同時,加班加點學習文化知識,在搞好文化陣地宣傳的同時還對著《解放軍報》和《戰友報》,照葫蘆畫瓢試探著很認真的寫起了新聞報道。

這一發不可收拾,別人看過的報紙他從頭看到尾細學,別人看新聞是習慣看標題,他不光看標題,還研究文章題材和寫作風格,有好文章他把報紙收藏起來或者用剪刀剪下來,有時間反覆琢磨。

剛開始,石投大海,功夫不負有心人,永茂說他的第一篇“豆腐塊”發表在《戰友報》上,雖然字數不多,但能變成鉛字,讓這個懷揣夢想的陝北漢子激動地幾天睡不著覺。

永茂的稿子不斷在《戰友報》等報紙上出現,苗連長看在眼裡,高興在心裡,他覺得永茂是塊搞新聞的料,他多次向團宣傳股推薦永茂的才華,還利用回團部開會的機會推薦永茂到團部搞新聞工作。

在唐山種了兩年水稻的永茂後來終於調到了團部宣傳股成了一名新聞工作者,由稻田到團部大樓,實現了人生的重大轉變和跨越,也開啟了他的寫作夢想。

我的兄弟,叫永茂

在唐山農場種水稻的齊永茂(左二)


新聞,聯結了戰友情

相似的生活經歷和共同的部隊成長曆程使我和永茂有著許多說不完的話,我倆一見如故,搞好新聞工作成了我倆工作生活中共同的話題。

那時候沒有互聯網和電子郵箱之說,電腦也是286和386,機關部門都有打字員,用的是四通打印機,而且都十分珍貴,每個大部門只有一臺,我們寫稿子只能靠手寫,寫好後工工整整地抄到稿紙上,摺疊封好,蓋上部隊“三角戳”再寄走。

還有一個就是送稿子到報社和編輯當面溝通請教,根據報社需要約稿子,這樣命中率高一點。那時候打電話也不太方便,部隊之間也要總機轉幾轉,往地方打電話更是難上加難。我們報道員每年的考核主要是看上稿子篇數,還要和中央級報紙廣播雜誌和省市級報刊掛鉤,小媒體的不算數,總數不能低於40篇。剛當新聞報道員的永茂也壓力山大。

和永茂認識時候我已在師部從事新聞工作兩年多了,相對情況熟悉點。為了讓永茂儘快熟悉新聞工作,我到報社有機會盡量和他一起去,以便當面向編輯請教讓他儘快成長。

我的兄弟,叫永茂

寫稿中的宋山蒼

難忘的送稿之路

只要到北京約稿我都帶著他,從我們師部到北京市不通火車,只有凌晨一點左右的長途大巴,五個半小時才能到北京火車站,夏天還好說,一到冬天大雪封山是常事,特別是山巒重疊,山路彎彎,彎道很急,遇到冰雪天氣更是難走,交通事故不斷。

我和永茂約好,我們提前把寫好的稿子用方格信紙抄好,不同的報社分好提前裝在包裡。印象最深的是冬天的寒冷,那時的長途大巴都沒有空調,圓頂的那種,特別是寒冷的夜晚,一輪寒月掛在山巔奇亮無比,白色的雲彩如同飄逸的棉花在月亮周圍游來游去,遠方的山巒和公路看得清清楚楚,爬過一道山又過了一道梁,就是看不到終點,冰冷的車廂就像冒著寒氣的鐵盒子,凍得雙腳無處安放,實在太冷把鞋脫掉,輪換放在屁股下暖化一下,本來可以穿大頭羊毛鞋,但每次到北京看看洋氣的北京人沒有穿笨重的翻毛暖鞋,想想還是算了吧,年輕時的愛美之心還是有的。

我和永茂約好,他每次在團部的大柳樹下等我。我經過三個多小時的山路到永茂所在的團部門口外,他上車後我們再經過兩個半小時到達北京火車站,這裡到各個報社方便,更重要的是火車站還有一個24小時營業的郵局,在路上構思哪些稿子寫的不妥,還可以坐在郵局的桌椅板凳上修改。我們差不多5點多到北京站,地鐵要六點以後才開。寒冷的冬天我們不到郵局就到火車候車室裡等地鐵開,因為這兩個地方都有暖氣。

夏天在前門下車也不錯,可以和看國旗的遊客一樣鋪張報紙在前門廣場美美睡一覺,後半夜這裡涼風習習,有武警巡邏,治安很好,可以放心睡覺。地鐵一開,隨著人流我和永茂由近到遠開始到各個報社送稿子,跑一天不吃飯是常事,能隨手吃個煎餅果子就是幸福的了。記得永茂話不多,問啥說啥,從來不囉嗦,我倆配合默契。

無論颳風下雨下雪,只要約好,不管長途大巴來的遲到還是早到他從來沒晚點過,嚴謹、細緻、謙虛的辦事作風給我印象深刻。

大前年我帶著妻子和女兒看望部隊老營區,經過團部,在戰友陪同下吃了個午飯,我走到團部門口那顆粗壯的大柳樹下感受當年的集合出發點。發現這顆大樹依然枝繁葉茂,神采奕奕,看到柳樹,依然能想到永茂當年等我的模樣,樂觀、沉默、堅毅。

我的兄弟,叫永茂

滿懷夢想的宋山蒼


割不斷的兄弟情

我離開師部退伍回家時永茂來送我,我鼓勵永茂好好幹,那時候永茂已經成長為團裡的報道骨幹,稿子獲獎次數越來越多,年年被軍師團評為優秀報道員。

幾年前,在一次聊天中他說我留給他的桌椅板凳和木箱子他一直用到轉業離開部隊,當年物質貧乏,一個老同志轉業時把這些東西留給我,我又留給永茂,永茂用順道便車又拉到團部,永茂轉業時又留給其他戰友,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簡單的傢俱一次次流轉,這也許傳承的不止是簡單的桌椅板凳吧!

我回地方參加工作後,由於工作地址一變再變,加上那時互聯網還沒大面積普及,也沒有手機也沒有QQ,沒了永茂的音信,後來我也離開了家鄉,到外省工作,聯繫更難了。有一天晚上突然接到永茂的電話,原來他在北京碰到我以前同年戰友,問起我來,這才又聯繫了起來。

永茂後來在部隊轉成了士官,在團部幹了11年新聞工作,多次立功受獎。轉業回到家鄉的大型央企,在油田工作,喜愛新聞工作的他筆耕不輟,發表新聞稿件不斷。公開競聘時,他積極報名,是轉業軍人,又素質過硬,競聘到了西安總部機關宣傳部門工作,主要負責宣傳油田勘探開發工作。

我的兄弟,叫永茂

剛調入團部報道組的齊永茂(左一)


愛油田更愛故土

這對多年從事新聞報道工作的永茂來說如魚得水,他上高塬下井場,只要哪裡有油井,工作需要,就有他採訪的身影,黃土高原溝溝峁峁,遠看在眼前,走起來沒有邊。他發揚部隊特別能吃苦,特別能戰鬥的精神,只要採訪任務需要,不管颳風下雨下雪,坐大巴,乘便車,甚至農用拖拉機車,只要順道他都搭過。近20年來,他發表的大小作品近千篇,成為《中國石油報》駐站記者,作品20多次獲獎。

時間如流水,奔騰不息,永茂不管是在燕山深處還是黃土高原,對新聞事業的執著讓他從來沒放慢奔波的腳步。

如今在黃土高原的峁峁梁梁櫛風沐雨這些年,已近不惑之年的永茂對新聞報道熱情依然痴心不改。只要出差路過西安或者回家有時間,我一定去看看他,常年的早出晚歸,以及上山下井的不規律生活,永茂說他幾次突發疾病住院。

領導考慮永茂常年到一線採訪辛苦,歲月不饒人,讓他到位於成都的總部機關工作,發展機會也多,他婉言謝絕了。他說:我生在陝北,長在陝北,軍旅生活培養了鍛鍊了我,我是黃土地的兒子,我的魂在陝北,我的根在黃土地上,梁峁溝壑、油田井架、生產一線、勘探現場才是我的主戰場,不能丟了陣地到城裡享福。

我的兄弟,叫永茂

在油田一線採訪的齊永茂(中)

同為石油人

如今,永茂依然忙碌在西安和溝壑交錯的西北高原之間,用筆、鏡頭和雙腳書寫著油田現場,勘探一線,上高坡下溝塬,他樂此不疲,他總是一副笑呵呵的模樣,不急不急躁,樸實文風揮灑自如。就像這厚重的黃土塬,表面簡單,但深邃久遠、厚重彌堅。只要有自己滿意的詩歌散文發表,他通過微信發給我一起分享快樂和喜悅,用自己的人生幽默、哲理和敘事方式詮釋著這個世界的紛繁複雜,用自己的雙腳丈量黃土地上的千溝萬壑。他依然堅毅樂觀,堅持著一個老兵對新聞事業的執著和夢想樂呵著他的樂呵,快樂著他的快樂,辛苦著他的辛苦,不同的人生都有自己的風景,祝願永茂身體健康,在自己熱愛的新聞道路上一路碩果累累。

當年,我倆是在同一面紅色軍旗下,以手中的筆鼓與呼,共同為軍旗增光添彩。現在,我倆又奮戰在中國石油同一個版圖裡,永茂在上游鑽探鋒線,我在下游銷售版塊,一南一北,我們齊聲唱響《我為祖國獻石油》。

我的好兄弟叫永茂,姓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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