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碧藍的星空,一顆兩顆星星,粲煥奪目。其中頑皮的幾顆星在遠處埃菲爾鐵塔的注視下,情不自禁地掉到的莫利托巴黎酒店(Molitor Paris)的泳池裡。泳池看上去一塵不染、晶瑩剔透,平靜地連點漣漪都抓不到。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莫利托泳池夜景


我也隨著星子一起任性地跳到泳池裡,不戴泳帽。這裡的管理人員慈美善美,總是一臉笑意,他們根本不在乎遊客的頭髮會不會把泳池堵住。這種莫名的縱容之態讓泳池裡的每粒水滴都顯得自在,它們深情地包裹著遊人們的身軀。往日三點一線生活陰影下的拘謹面目,被這神奇的泳池之水稀釋至盡。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莫利托泳池夜景


我使勁地往水池裡鑽,絲絲涼意之後,是酣暢舒展的泳姿交疊。鼻子聞不到一點氯氣味,泳鏡裡掠過的都是如同夜幕中那般清澈的星眸。不會游泳也沒關係,索性全身暴露地坐在氣墊船上,躺著、坐著、攤著,那本書翻著看幾頁。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躺椅上的世界


原來如此,加拿大作家揚·馬特爾所著的曠世奇作《少年派的奇幻漂流》(Life of Pi)中的男主人公帕特爾(Piscine Molitor Patel)一名,竟就是取自於這家泳池。酒店泳池的法文名是Piscine Molitor,也許是揚·馬特爾某一天也到訪過這一泳池,就在這裡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了小說的靈感。如此說來,“少年派”中的“派”按照法語的發音,應該讀作“皮”,而小說的中文名字也應該相應地改作“少年皮的奇幻漂流”。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泳池曾被巴黎人當作大型的公共海灘


藍色的椅子、紅色的椅子。軟皮的躺椅,服帖至極。四面高臺像似一座堅固的城牆包圍住這一方水土。蜷縮在鬆弛的靠椅上,被人們環視著的莫利托酒店像一座寂寞的孤城。三三兩兩的遊人,勾勒出這裡被世間輕視的色調。這一飽經風霜的池子,就像中國的武威或樓蘭一樣,沉默地被人類的歲月長河埋沒。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莫利托泳池一角


桌上製作精緻的宣傳手冊上說,我眼前的這一泳池始建於1929年,是由一些奧運會游泳運動員Aileen Riggin、Matthew Gauntlett主持修建的。這一泳池位於巴黎大區16區,離市區不太遙遠。久而久之,這一位於布隆森林公園(Bois de Boulogne)的莫利托泳池,就成為20世紀中葉巴黎文化時尚和休閒度假的中心地標。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紛紛來此度假的巴黎遊客


從老照片中看去,我躺著的這片區域曾經是一片沙灘。上世紀夏日的一個午後,這裡被熙熙攘攘的袒胸露懷的紅男綠女所佔據。一些穿著泳裝的少女正參加著某企業集團獨家冠名贊助的時裝秀,面對來自世界各家媒體的攝像頭,她們不卑不亢,優雅地展露出屬於那個時代巴黎的自信和張揚。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20世紀初的莫利托泳池


躺在這片空空如也的現代泳池邊,我始終難以置信巴黎服裝設計師路易斯·裡德(Louis Réard)就是在這推出了人類時尚史上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泳衣——比基尼(bikini)。1946年5月,巴黎服裝設計師雅克·海姆針對於當時西方女性的身體特質發明了一款適合在海邊度假時的泳裝,但因為“缺少美感”在轟動一時之後迅速降溫。

2個月之後,路易斯·裡德向世人勁爆地闡釋著屬於他的時裝理念——女性的肚臍被大膽地被暴露出來,這種設計理念和雅克·海姆大相徑庭,卻充分地解放了女性面對自然界時的束縛,完成了現代主義對人體美學的經典詮釋。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比基尼女郎欣然地接受媒體的採訪


若干年前,穿著時尚的比基尼女郎,金髮碧眼,曲線卓然,她們可曾在這裡滿面春風地回答著來自各路媒體記者文辭犀利的提問。這時,服務員徐徐走到我身邊,溫柔地問詢我,是不是有需要將露臺西餐店的咖啡和甜點送過來。我說不用了。

好奇心使然,我順便地向服務員小姐姐打探究竟:此處透明見底的泳池是如何見證人類曾經面對泳裝時尚的那番衝動。酒店手冊上還不忘提及了另一個“歷史的細節”,這個泳池在1970年代的冬日還被用作溜冰場,全球的滑冰愛好者在這裡雲集,年輕男女於此幽會,賓客盈門,燈火闌珊。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泳池曾是歐洲貴婦名媛聚集之地


小姐姐笑了笑,說:“如果您想知道更多,我可以向您問問酒店的媒體文化部門,不過我不知道他們現在是不是正常運作,畢竟我們不是一個部門的。”

“不用了,不用那麼麻煩了。”我回複道。心裡想著,即使1946年7月的那場比基尼發佈會多富有歷史價值,但又有多少人會“上心”地去銘記住那一刻的喧譁呢。短暫的70多年逝去,連這個分明即是歷史見證者的酒店泳池就裝不下那些輝煌的過往,人類又有何法可為呢?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泳池上演的時裝秀


這家酒店自1989年關閉之後,於2014年再一次開啟。2001年4月,地下電音俱樂部“Heretik System”還在這裡舉行過一次通宵聚會,5000餘人再次擠爆這一泳池。只是當時的泳池是空洞的,沒有註上水,被信馬由韁地開發成一個大型的塗鴉現場。滿眼望去,奇形怪狀的塗鴉圖案和不落俗套的年輕人共同釋放出新世紀人類莫名卻特有的暴戾之氣。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曾被開發為塗鴉之地的泳池


關閉又開放、開張又關門的泳池,迷失了自己的方向。它不知道自己應該歸屬於1930年代巴黎的雍容華貴,還是20世紀40年代的敢為人先,抑或是新世紀之後的頹朽彳亍。反正2014年重啟的莫利托泳池再也裝載不動曾經那段驚天動地的時光,它們早已在人類不斷的折騰中耗費至損。昔日那激情澎湃的波浪蒸發殆盡,退化為沉默寡言的水平面。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酒店一大看點:塗鴉車


烘乾了身體,我踏上了通往露天咖啡館的階梯。露臺之上的風景,甚是宜人。遠處的埃菲爾鐵塔若即若離,這裡畢竟不在市區,那些標準的“巴黎畫面”似乎並不在線。但是,菜單上的食譜竟極為友善地犒勞著人們的味蕾,前菜10歐元左右,主菜30歐元足夠,一杯酒的價格與前菜持平。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露臺餐廳之上的風景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五顏六色的躺椅


裝修一新的莫利托巴黎酒店到處都可見瞥見塗鴉藝術品,它們被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角,再叛逆的畫作也顯得乖戾至極。來自四面八方的遊客紛紛在他們家的塗鴉車前拍起照來,服務員也時不時地停下腳步為大驚小怪的他們抓拍合照,並極富耐心地給他們介紹這裡曾發生過的一切。

突然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這裡曾發生的,都不是那麼重要了。歷史既成歷史,何必非要不可自拔地沉浸其中,並偽裝出一副看破紅塵般的大徹大悟之狀呢。這些塗鴉遠離了1990年代的荒蕪,才更有年輕活力的朝氣吧。還有這一流傳至今的泳池,它其實不再是1930年代的作品了,久經滄桑的碧波早已更換了主題。車水馬龍的名媛聚會已從此悄然地褪去,安靜沉穩、恬淡和怡興許才是我們當代人之所需。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酒店內飾


去年在巴黎莫利托泳池

莫利托酒店大門


莫利托的晨光,遠處的埃菲爾鐵塔醒了,它喚醒沉睡一夜的泳池。鳥鳴人聲,刺眼的光束。咖啡早餐,這裡有三處餐廳:一樓泳池中平視、二樓樓宇俯瞰、三樓露臺鳥瞰——三種不同看世界的視角。晨光,晨光再一次投射進泳池最底部,清淡的陽光照到羞赧的“Molitor”招牌上。

巴黎打了個哈欠,該起床了,世界正清醒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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