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承受的“厚禮”

直到今天我還是不明白,在你生命的最後十五分鐘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你50多歲,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農民大爺,因為胃癌,住院就醫,經過胃大部切除手術以後,術後第七天,生命體徵平穩,活動自如,可以拆線,今天或者明天就可以出院修養了。

今天是我參加工作後獨立值班的第一個夜班,雖然一夜忙碌,但好在一夜平安。早上七點我按照慣例做最後的巡視病房,病房裡一片生活氣息,大多數的患者都在洗漱,或者在吃早飯,夜晚的治療大多已經結束。他們正在等待著新的一天,治療的開始。

我忐忑不安一夜的心終於放下了,我全新的開始,執業生涯的第一個夜班,終於結束了。我看了一下表,七點整,同事們陸陸續續的來上班了,我也該整理一下自己的值班日誌,準備下班了,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

每個人都有各種各樣的開始,開始的時候都很緊張,我是人,我也同樣如此。昨天一夜緊縮的心,終於在看到第一個同事之後舒展開來,我有依靠了。

在辦公室裡,我斷斷續續的對著最早到來的同事絮叨著我忐忑不安的心情。更開心於自己有一個很好的開始,同事不斷的安慰著我。說他當時自己值班的時候也是一樣的心情,沒有關係,慢慢的習慣了就好了。我頗好心情的說到,還有十五分鐘,我就功德圓滿了。

我們正在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天,突然傳來了一聲急促而又尖聲的呼叫:醫生快來呀。我們立即跑向門外,二病室門口站著一個不知所措的男子。

已經到來的醫護人員快速地湧向二病室,走廊裡搶救車的旮瘩旮瘩的聲音,尤其刺耳。進入病室之後,身為五床的你只靜靜的躺在床上,面色蒼白,沒有任何的反應。緊張的搶救開始了,胸外心臟按壓,靜脈通道的建立,腎上腺素,阿托品的使用……我們渴望奇蹟的出現,可是監護儀上依舊是一條直線。

緊張的搶救工作依舊在進行中,我們捨不得放棄,我們也不甘心放棄,時間在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我們的主任終於無奈的看了看錶,放棄搶救,宣告病人死亡。

我看了一眼時間,8:45分。一個生命終結了,在 他滿懷希望的出院的當天。在整理搶救器材的時候,搶救車上的一盒注射器,不知道為什麼,掉到了地上,發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玻璃碴子四處飛濺,我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我的心裡一片悲涼。

七點鐘我最後一次見你的時候,看見你正半臥在床上,正在喝著水,臉上露著淡淡的笑容。七點十五的時候呼救聲就已經響起,十五分鐘的時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

這可是我第一次的獨立值班,15分鐘的時間,你給了我一份難以承受的“厚重”的大禮——生命,我該怎麼辦?

一上午的時間,我默默的坐在辦公室裡,聽著老師們的死亡病例討論,陷入了茫然的自我世界裡。

你不是我們的重點關注患者,因為你已經術後七天,所有的一切指標都預示著您已經符合出院條件。我們重點關注患者是當天的手術病號,手術後三天的病號,以及第二天需要手術的病號。但是你用你的病情表現,給我上了一堂最沉重,最難以忘記的課。

三十年的時間過去了,您依舊橫亙在我的心間,不得釋懷。我知道,可以用多種的有效方式解釋您的離去是有道理的,可我依然沒有辦法忘卻這件事情。

你走了世界與你何關?我活著記得你曾經來過這個世界。如此厚重的生命大禮,我哪敢忘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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