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心有慼慼。
僅以此文獻給去了天堂的外婆們。
凌晨四點鐘，手機鈴聲俶爾響起，看著屏幕上“媽媽”兩個字跳出來，我使勁深呼吸幾次，等待宣判一般接起電話。
“你有沒有事啊，沒事就回來吧，病情加重了。”
“昨天不是還和我視頻了，怎麼這麼快？”
“嗯，能回來儘量今天回來吧！”
五雷轟頂！
外婆昨天下午還和我視頻了，囑咐我好好工作，不要擔心她，她說她會好起來的……
我努力地讓自己平靜，調整呼吸頻率，放輕音樂，不斷甩手擺臂……
回憶打開了閘口……
小學的時候總是巴巴地盼望著放寒暑假，尤其是暑假，那時間正好能吃到外婆特意給我留的黃杏兒，個大、皮薄、多汁、甘甜，咬一口回味無窮。在沒有餘錢吃水果的年代，黃杏兒簡直成了解饞利器。
外婆家的院子特別大，外公用泥牆在住房和庫房的前後砌成了兩個園子，前園子種些黃瓜、辣椒、豆角、茄子、西紅柿、菇孃兒等果蔬。後園子左邊種了各種果樹—櫻桃樹、海棠果樹、杏樹、蘋果樹、李子樹；右邊種了香瓜、玉米、地瓜等作物。等到盛夏的時節，從遠處看，外婆家就像一顆綠油油的糖果，裡面包著甜蜜。
每逢暑假，我可以在前園子吃完接著鑽到後園子吃，累了就躺在樹蔭下聽蟬語、看飛蟲、捉螞蟻……好不快活！
最愛吃的就是外婆烙的病，發麵餅、糖餅、筋油餅、韭菜盒子……變著花樣的美食吃得我滿嘴流油，肚皮圓滾滾。
通常，在外婆家過一個暑假，我的體重都會增幾斤，外婆也會笑呵呵地說：“哎呀，婁閃都胖了！”好像把我給養胖了，她就完成了這個暑假的任務了。我想，那時的她是盼著我長大吧，用她力所能及的方式！
每次離開我都捨不得，外婆總是大包小包地給我裝著吃的用的東西，囑咐我：坐車的時候要小心，別落下東西，下次放假再過來，還會特意問一句，婁閃吶，你盤纏（路費）夠不？
轉眼已過去二十餘載，外婆在我長大後變得更老了，甚至，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我無法改變這一自然規律，甚至連自己也在老去。
令自己欣慰的是，外婆住院期間，我去送了一次自己做的飯菜—排骨燉窩瓜、豆角。由於第一次做菜，醬油放多了，黑乎乎地，味道也一言難盡。
外婆吃的很開心，一個勁誇我做的好吃，又囑咐我：好好工作，好好吃飯，別總吃外賣，不健康……
外婆給我做過無數的好吃的；給我買過無數的好東西；給我數不清的壓歲錢。而我能回報的，竟然只是一菜一飯！可悲的是，我也只有這一菜一飯的能力而已。
外婆離開了。
她的恩情，這輩子還不清了。
夢裡經常看到她在灶臺旁忍著煙熏火燎，用鍋鏟翻騰、翻騰、再翻騰，烙出外酥裡嫩的筋油餅。笑吟吟地看著我們吃……
現實裡我卻像一個麵皮，被生活的鍋鏟翻騰了千百遍，被柴禾烤得周身冒煙。
可我仍然覺得人間值得。
只是，再沒有人會在我踏上征程的時候關切地問我一句：婁閃吶，盤纏夠不？
我一直都覺得外婆並沒有離開我們，她只是不能經常和我們見面而已。她的功勳不只是在困難的時期養育了5個兒女，並竭盡所能給了兒女好的生活。最珍貴的是—她留給我們子孫後代的溫情和愛，影響我們，給我們對抗世俗險惡的勇氣，使我們長成了更好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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