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4月1日,原本是普通的一天。

人们在日子里喜怒哀乐。有的工作,有的拥抱,有的嬉笑怒骂,有的在开善意的玩笑。本以为就这样可以波澜不惊地结束这一天,就是他,让这一天成了人们不愿再提起的痛楚。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我们都叫他哥哥,可他认真地像个小孩,和你细细地交谈,生怕漏掉任何一个细节。他看着你,永远那么真,眼光里永远带着阳光,给你光明和温暖,让你安静。

我们喜欢他,都是冲着这份真与诚。因为他来不得不点瑕疵或者虚假,“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这是程蝶衣说的,也是哥哥说的。说到这里,还漏掉一点,那就是哥哥还有那份执着。

哥哥作为演员,走进角色,痴迷角色,可是他太过痴迷,把角色的命运当成自己的来过。“蝶衣,你可真是不疯魔不成活啊!唱戏得疯魔,不假!可要是活着也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也疯魔!咱们可怎样活呦!”这就是哥哥,对戏的那份痴迷,让人看了都觉的心疼。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我们认识他,是在大银幕上;我们知道他,是通过别人的故事。有时候,总以为哥哥在演戏,在演别人的喜怒哀乐和悲欢离合。但是,细细地品起来,那不就是演他自己啊。之所以我们忘不掉那些故事,那些话语,那些旋律,就是因为哥哥自己的演绎,他把自己都融进去了,你还能怎么去忘掉啊?

你能忘掉《霸王别姬》里的程蝶衣,那份执着和痴情,“不行!说的是一辈子,少一年,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都不算一辈子……”

你能忘掉《东邪西毒》,怎么能擦去“侬本多情”!

你能忘掉《阿飞正传》里的少年,阳光青春,“这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漂亮的一张面孔!”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太深了,也太毒了,也太孤独了,所有的别离情愁、江湖快意、年少惆怅,都一股脑儿地裹在了哥哥的身上,这叫他如何承受。

听说哥哥病了,都很恐慌,都在照顾他,安慰他。大家的心思哥哥明白,他只是想安静一会。

林青霞说,她跟他看电影,却发现他搂着她的手不停地抖。

梅艳芳说,她听说他很不开心,用尽了各种方法联络他,打电话、写卡片,却始终未能找到他。

陈淑芬说,他的身心受尽煎熬。手抖、睡不着、流冷汗,病情发作起来时所有的筋痛得好像要把他的肉都撕开来一样。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其实,大家都想帮他,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帮他。那个人们看不到的他,原来已经被病魔折磨得相当痛苦。他在坚持,可我们在心疼啊。

春天,怎么说呢?看上去一片生机,一切都有条不紊地生长,可是当你晒着太阳的时候,总觉得会有多多少少的惆怅。在这样的季节,哥哥其实最痛苦了。他所能做的就是找朋友聊聊天,喝喝咖啡。

说来也奇怪,哪天的时间过的很慢,悠悠然然地,想留住一些什么吧。下午1时,莫华炳如约抵达Fusion餐厅,就是那个哥哥寓所的设计师,两人私下交情匪浅。在那里,他看到身穿深灰色T恤、浅灰色西装外套的张国荣面戴口罩,安静地坐着。如果是平时,两人早就打开话匣子了,会说个昏天黑地。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可是那天,莫华炳却小心翼翼地说着,好像在回避什么,不像是聊天,总觉得要把聊天中不该出现的信息剔除掉。不过,哥哥倒是放松不少,一如往常地点餐,和大家微笑,还说那份意大利面好吃。但是,谁都知道,他的手一直在抖。尽管如此,还是和老友聊了三个多小时。期间,还是不可避免地谈了那个终极话题,这让莫华炳的内心一直感到害怕和忐忑不安。

哥哥又问了莫华炳的身份证号码,抄了下来。六个月前,他已经问过同一个问题,当日又再确认了一次。莫华炳事后才知道,原来张国荣是要在遗嘱里留下一份小礼物送给自己。哥哥就是这样,总能为朋友多想点。

时间按着固定的轨迹走着,像要带走什么好像又要留下什么。哥哥告别莫华炳,走出餐厅,说要去打球。之后我们所能听到哥哥的声音都在无线电波里了,以极快的速度传递到和他联系着的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电波那头,哥哥稀松平常;电话另一头,却是陈淑芬的百般焦急。这位天皇巨星的经纪人,也是经历了种种,而现在却也是束手无策。只能通过电话和哥哥联系,接通,挂断,再接通,留言,反反复复地和哥哥保持联系,确定位置。

4月1日,和其他日子相比起来没有什么分别,同样的星期二,同样的二十四小时,同样的日与夜……但是,这天却忽然起了微妙的差异。窗外,细雨蒙蒙,悄悄为这个城市罩上一层灰色纱帐,薄薄的、轻飘飘的,让人光是看着便觉得少了一点活力,多了一分忧愁。

但是,这一天结束,新的一天又会来临。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无论在街上,抑或在店里,四周的人都戴着口罩。大家都看不清彼此的样貌,对方到底在笑还是在哭,又或在生气,根本无人看得清楚。口罩变成一个又一个面具,取代了人们真正的脸孔,成为这座城市的标志。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人们都不敢露出自己的脸孔,既害怕飘浮在四周的病毒,更害怕和他人接触。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2003年的3月,人与人之间的隔阂,因为一片薄薄的口罩而变得更加厚重。所有的卫生建议,都是要设法把自己和其他人,甚至是和整个世界分隔出来。

嗒、嗒、嗒。短促的脚步声在咖啡厅内回响,可惜它一直找不到要找的对象,就像踏进了一个熟悉但却陌生的迷宫,它在店内转着,这里停停,再在那里看看,每一条路都走过了,就是遍寻不获。

他到底在哪里?陈淑芬焦躁地四处张望,再看一眼,张国荣还是不在咖啡厅里。莫非他是刚刚走了?又或是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4月的天气并不寒冷,可是却下着细碎的微雨,有别于冰冻的刺骨寒意,这种阴冷只会慢慢地吸啜着人体的温暖,给你一种可怕的寒意。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张国荣并未出现。

一秒、两秒、三秒,时间踏着疲惫的脚步往前进,缓慢得几乎没人察觉,但它确实在动,而且即使它再慢也好,人们急促的脚步也从来不曾追上它。

5分钟过去了,张国荣还是没有出现。

时间继续前进。一分一秒,原来多么可笑。相同的步伐,同样地溜走。时间,从来不停止,也从来不后退,总是这样安守本分……

晚上,6时41分。

“砰!”

一声轰然巨响在耳边炸开,吓得时间几乎要停下来。至少,这一刻,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有一种时间蓦地停止了的错觉。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陈淑芬错愕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个黑影倒在地上,另外一些酒店门口的护栏被砸断了。再仔细一看,那是一个人。

这时,时间在定格,人们在慌乱,世界在悲伤。

陈淑芬的焦灼也在这一刻结束了,取而代之的是压抑的悲痛,惊愕,害怕,却又那么无助。

一切都在那一刻结束,却又像一切刚刚开始,我们开始了漫无边际的思念。

你走,烟火不再绚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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