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木子
隨著疫情對線下消費行業的嚴重衝擊，作為銀行重要個人金融業務的信用卡交易下降、逾期走高，正面臨著嚴峻的挑戰。
針對當前部分持卡人還款難及逾期走高的狀況，一些別有用心的債務中介卻從中發現了商機，他們將目標鎖定信用卡逾期群體，一邊向持卡人收取高額費用，一邊大招代理推廣加緊招兵買馬，正開啟瘋狂賺錢模式……
疫情下的挑戰
作為銀行零售業務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信用卡業務一直是各大銀行陳兵鏖戰的重地。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這塊陣地的業務增長受限、壞賬上升風險值得警惕。
疫情之下，餐飲旅遊等消費行業一度按下暫停鍵，銀行等線下營銷活動全部取消，此外，隨著疫情在全球範圍的蔓延及升溫，境外交易也步入低迷。
一家股份制銀行數據顯示，2020年1-2月，信用卡髮卡量同比下降了47%，線上交易同比下降5%，信用卡貸款下降3%。
受疫情衝擊，目前銀行信用卡業務除了開卡量和交易量大降，“逾期”和“催收”等問題同樣頗為尷尬。
因疫情導致不少人失業或收入降低，放大了負債問題。儘管銀行在信用卡方面推出適當延後還款期限、減免相關費用等政策，但在實際操作過程中，有人故意以疫情為藉口拖欠還款，而銀行難以甄別核實。另一方面在抗擊疫情的特殊時期，銀行催收亦受限。
在此背景下，有多家銀行表示其近期信用卡業務不良率出現了較大上升。鑑於此情況，已有銀行信用卡開始迅速做出了反應，重新審查信用卡用戶的信貸風險和個人資質，收緊額度，加強風控。
持卡用戶謝巖告訴消金社，他使用某股份制銀行信用卡超過一年，賬單每個月按時還，從沒有過最低還款。疫情期間賬單3.6萬元，還款後在沒有短信或電話通知的情況下，額度從3.8萬元直降到7500元，降額的理由是“綜合評分不足”。
據消金社不完全統計，僅在某一家投訴平臺上，今年2月至今，已有數百位持卡人反映信用卡被無徵兆降額。
業內人士表示，“信用卡降額向來都不是平白無故的，大部分是因為持卡人套現、投資等違規操作、逾期、信用卡出現異常等原因造成的，甚至是開了卡不用也會導致被降額。疫情加劇了一部分持卡人的違規套現行為，從而引發銀行對信用卡監控測評升級。 ”
疫情影響之下，部分客戶收入不穩定，還款壓力加大，不僅引發了銀行的降額風暴，也導致2019年底被監管明令禁止的信用卡代還業務再度抬頭。
“信用卡代還，只是將賬期延長而已，並不能改變持卡人的還款能力，若沒有現金流的支持，疫情將可能會導致部分代還人群最終變為逾期群體。”有業內人士向消金社表示。
逾期，銀行信用卡業務唯恐避之不及，但有一些債務中介卻發現了這個領域的新商機，他們將目標客群鎖定為逾期持卡人，開啟了瘋狂賺錢模式。
逾期協商生意的春天
“信用卡逾期了？資金週轉不開？銀行要求一次還？我們可以幫你協商分期方案，減免利息和違約金，免息分2至5年還款，幫你緩解當下銀行催收一次性還款的壓力。”這是逾期協商中介羅龍翔每天在微信朋友圈發佈的業務推廣文案。
逾期協商中介朋友圈推廣資料
“我們可根據你信用卡的用卡情況出具一個方案，通過法律的渠道，跟您與銀行代為協商分期免息還款。”羅龍翔告訴消金社，他們主要針對信用卡的逾期用戶提供服務，而近段時間以來，因為疫情的原因，生意十分火爆。
根據我國商業銀信用卡監督管理辦法的規定，如果負債人的信用卡逾期後，欠款金額超過持卡人的還款能力，但自身有擁有強烈的還款意願，且還款能力穩定，就可與銀行進行協商，簽訂一個最長可達5年的個性化分期協議，也就是“停息掛賬”。停息掛賬之後，銀行不會對持卡人進行催收或起訴，但持卡人需每月按時還款。
於情於理來說，負債人若能夠繼續承擔其後的信用卡債務，銀行也會予以一定的二次分期機會，並進行相應減免，尤其是受疫情影響的當下。
但多位信用卡逾期用戶向消金社反映，雖然銀行有一定的政策空間，但真正想申請停息掛賬卻並不容易。
羅龍翔向消金社表示，如果持卡人自己與銀行協商停息掛賬，考慮到利息的損失，銀行一般很難同意，而且即便分期的話也是帶利息的，而通過他們公司，能在沒有利息的前提下分期，而且一般在總額的基礎上會有一個減免。
據羅龍翔介紹，他這邊剛幫一位客戶做了逾期協商和減免，實際賬單86628.85元，經他們協商後，分5年60期免息分期還款，每期僅需還款1330元，累計總還款79800元，共計減免了近7000元。
某信用卡逾期協商中介與客戶微信聊天記錄
對逾期持卡人來說，這樣能大大緩解還款壓力，自然是心嚮往之，但消金社發現，其費用並不便宜。
“目前費用是按照信用卡賬單額度的8個點收取，而且是先收費，後辦理。”羅龍翔向消金社表示，他們除了會幫用戶做信用卡逾期協商分期，也能提供後期的徵信修復服務及現金貸、P2P網貸負債的處理方法。
值得注意的是，藉助疫情這個好時機，逾期協商中介正在趁機大肆開疆拓土，全力拓展業務。羅龍翔表示他們目前在全國範圍招聘業務代理。“代理最低收費是協商金額的5個點，他們可對外收取8個點或更多，自己決定。受疫情影響無法正常上班？做我們的業務代理工作只需要一個手機。”
羅龍翔介紹道，他們的工作實際上屬於“債務重組”的範疇，而這個行業在西方國家已非常成熟，早在上個世紀50年代，就出現了NFCC（信貸諮詢基金會）這樣的債務諮詢處理機構，而且經歷過金融危機的國家基本都有相關的組織和公司。
“我們是通過法律途徑幫助負債人規劃債務，與債權人達成一個新的還款計劃，以這樣的方式來幫助負債人降低損失、減小還款壓力、避免暴力催收、保護合法資產不受損失等，這是一個幫人‘上岸’、有前途的事業，尤其是疫情當下。”羅龍翔補充道。
協商減免的秘密
信用卡逾期協商減免，這個對銀行來說並不划算的買賣，為什麼持卡人自己難以申請，中介就能輕易辦成？
消金社詢問原因，羅龍翔只是表示，他們主要是通過法律的渠道，但具體是怎麼操作的，他並不願意過多透露。“這個業務幫助銀行回籠了資金，而且幫持卡人也可以幫助持卡人緩解還款壓力，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消金社在一家逾期協商公司官網上發現，在協商/訴訟環節，顯示主要是“法務團隊溝通協商”。
某逾期協商公司官網業務流程介紹
“協商減免生意其實並不神秘，主要是中介根據客戶情況，請律師出具投訴信模板，在多家投訴平臺上發佈。此外，他們還通過各銀行信用卡總部所在地的銀保監管局介入協調，投訴逾期期間銀行催收的不合理行為，請求通過協商分期來解決與該銀行的債務糾紛。” 劉海告訴消金社。
劉海表示，目前做信用卡逾期協商生意的這批人，許多以前就是從事催收的工作人員，他們熟知行業細節，這實際是想鑽金融領域法制不健全的空子。尤其在疫情這個特殊階段，在許多持卡人不太清楚信用卡逾期協商的情況下，他們趁機賺點信息不對稱的錢。
羅龍翔介紹，針對持卡人遭遇被爆通訊錄、騷擾家人等暴力催收，他們也組織了一套應對方法，而這也正好驗證了他們擁有豐富的催收經驗或之前從事過相關工作的事實。
逾期協商中介組織內部培訓
近日，各家上市銀行陸續發佈了2019年年報，公佈了信用卡業績。數據顯示，受貸後環境嚴峻，銀行主動收縮業務等因素的影響，多家銀行信用卡業務髮卡量增速出現放緩和不良率走高。
例如，招商銀行、鄭州銀行2019年末信用卡不良率分別為1.35%、1.55%，較上年末分別增長0.24和0.54個百分點。而交通銀行信用卡透支不良率在2019年增長速度較快，達到2.38%，較上年末上升了0.86個百分點。
“監管嚴厲打擊現金貸和P2P網貸，一些原來通過P2P網貸渠道借款的信用卡借款人無法借新債還舊債，導致信用卡違約率上升。”惠譽評級的報告中特別指出了共債的風險，認為央行徵信並未囊括所有影子銀行貸款的數據，這讓銀行在授信時可能會低估信用卡申請人的整體債務水平。
銀行信用卡逾期數據走高，使得一些中介發現了逾期協商和債務重組的商機，其為持卡人編造的各類投訴給信用卡貸後市場帶來了一定程度的混亂。
劉海向消金社表示，銀行對那些到監管部門亂投訴的逾期協商中介可謂是恨之入骨，目前這個灰色業務也引起了上海等一些地方金融監管部門的注意。
有業內人士分析，相比消費金融公司、小貸公司，銀行的客群資質相對較好，而更嚴格的審批和准入，也會導致出現客群的上移，預計未來信用卡行業整體會向風險承擔能力更強、定價更低用戶遷徙。
而在客群質量提升以及監管趨嚴的大背景，信用卡行業將變得越來越規範和透明，留給逾期協商中介大肆撈錢的空間也會越來越小，畢竟見不得光的灰色生意，賺錢的背後通常都有昂貴的代價。
注：文中部分受訪者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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