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性愛場面,大量的性愛場面。
沒完沒了。
以至於看得我都有點“審性疲勞”了。
沒錯,說的就是日本電影[火口的兩人]。
[火口的兩人]
R-18,情色,大尺度…又一部話題性大於內容本身的電影。這種先入為主容易毀掉一部電影,就像“一鏡到底”之於[1917]——注意力都放在了找剪輯點上。
作為一部十八禁限制級(R-18)影片,[火口的兩人]被日本雜誌《電影旬報》與《映畫藝術》都評選為“年度十佳”的第一。
也是日本自1998年實行電影分級制度以來,首部登頂《日本旬報》十佳的R-18電影。
若是把[火口的兩人]歸類為青春愛情片的話,那它確實是旬報一貫鐘意的那類電影,在整體氣質上與其他入選作品也非常接近。
比如[從宮本到你][你的鳥兒會唱歌][夜空總有最大密度的藍色][她不知道名字的那些鳥兒]等,名字一個比一個長
但它在主題上又是危險和非道德的,像是“限制級”版本的[愛情是什麼]。115分鐘的時長,床戲多達17場,不在床上的另算。
[火口的兩人]是作家白石一文的小說首次被電影化,導演是日本著名編劇荒井晴彥。
白石一文(右) & 荒井晴彥(左)
荒井晴彥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寫了很多“日活浪漫情色”劇本,曾以粉紅電影[紅髮女郎]獲得1980年日本電影學院獎的“最佳編劇”。
[火口的兩人]是荒井晴彥導演的第三部作品,歷時四年編劇,延續了早年粉紅電影創作的風格。
他表示:“我一直想拍一部散發著死亡與性愛氣息,並交織男歡女愛的電影,最好連相米慎二導演也能夠被深深吸引。”
拋開“大尺度”的標籤,[火口的兩人]其實是一部很
簡單的電影,簡單的演員,簡單的情感,簡單的劇情:兩個遊蕩的男女,在末日來臨前,瘋狂縱慾。喪、末世和性,這三個元素彼此呼應,為這份簡單留出足夠大的解讀空間。
喪 · 遊蕩青年
2018年,日本“3.11大地震”後的第七個夏天。
賢治(柄本佑 飾)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得知直子就要結婚了。
直子(瀧內公美 飾)是他的表妹,亦是舊愛。為了出席婚禮,他驅車趕回了秋田。
“3.11地震”,也稱“東日本大地震”,發生於2011年3月11日,引發了福島核洩漏事故
直子來敲門時,賢治還沒睡醒,兩人的見面很隨意,像家人,而非戀人。
賢治開車把新買的電視送到直子家。為了迎接新生活,直子正在整理舊物。
她翻出了一本相簿,裡面全是她和賢治的黑白合照,一絲不掛,春光乍洩,肢體交纏。
荒木經惟的徒弟,攝影師野村佐紀子為兩人拍攝的寫真
往昔的美好沿時光攀附而來,本能的慾望喚醒了直子。她挽留了行將離開的賢治:“只要今晚就好,讓我們回到過去好嗎?”
直子的未婚夫是日本自衛隊的一員,身背任務在外,五天後才會回家。原本約定只做一次的兩人,卻在歡愉過後,陷進了回憶與感性的夾縫中難以脫身。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內,他們無視禁忌,不捨晝夜,享受著無止境的肉體交歡。
吃飯,睡覺,在城市漫無目的地閒逛,說著荒蕪的無趣對白,然後用各種姿勢在各種地方不斷做■。
女主角瀧內公美憑[火口的二人]獲電影旬報獎影后,她說:“我在電影裡幾乎沒有換衣服的問題,因為本來就沒有穿衣服。”
喪,迷茫,不知去向。兩人所呈現的狀態,是日本電影中典型的自發性頹廢和習得性無助。
出軌、離婚、失業,賢治失去了一切;直子也好不到哪去,她結婚的目的,就是為了生小孩,逃避現實。
他們沒有意識,沒有顧忌,對明天無望也不做任何抵抗,放任自己下墜。
值得一提的是,[火口的兩人]的拍攝時間是2018年8月份左右,當時飾演賢治的柄本佑 還有其他作品同時在進行。
所以他只是偶爾回來拍攝一小段,然後就離開了。最終的效果竟意外地契合這部電影,有種片段感,拍出了身不在場,無所事事的日常。
柄本佑的妻子是安藤櫻,原本直子的角色是想請她來演的,但是被安藤櫻拒絕了
而且這也不是柄本佑第一次演喪逼青年了,2018年的[你的鳥兒會唱歌]還讓他獲得了電影旬報獎的“最佳男主角”獎。
雖然是這樣的兩個人,但卻讓人恨不起來。因為直子的言行,讓人感受到一種無法忽視的母性本能,而賢治也混得有點可愛。
為了僅有的男女關係,把痛苦和歡笑混在一起。
有時喪到極致,反倒成了一種治癒。
災 · 末世恐懼
日本多發的自然災害,海嘯、地震、火山爆發,不安全感時刻籠罩著全體國民。
[火口的二人]便將電影裡“火山噴發”的意象,與現實中的“3.11大地震”結合在一起。
蜷川美穗作品
以不可阻擋的末日災難,來反襯禁斷之愛的正當性──既然整個日本都要滅亡了,那麼在此之前讓自己更快樂一點,又有什麼錯呢?
就像白石一文所寫的那樣:“當巨大的外在世界崩壞時,人們只能在自己的小世界中,尋求生存之道。”
“死亡和災難”,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於整部電影。最明顯的象徵,就是那場既妖豔又驚悚的“秋田西馬音內盂蘭盆舞”,又名“亡者舞”。
原著小說中,故事發生在福岡,為了這一出“秋田西馬音內盂蘭盆舞”,荒井晴彥特地把地點改到了秋田。
在觀看舞蹈的時候,賢治對直子說:“我們私奔吧。”
然後就牽起了她的手,兩人奔跑著橫穿遊行隊伍,畫面瞬間定格不動,無聲,就像跨越生死結界時,被施了咒法。
導演荒井晴彥回憶起這個舞蹈時說:“那是2006年的秋田影展,影展的工作人員問我,這裡有相米慎二曾經連看三天的‘西馬音內盂蘭盆舞’,要不要看?看過之後,它就成了這部電影的靈感來源。”
[火口的兩人]以地震之後的日本為背景,旁敲人們對死亡的恐懼,再反觀目前新冠病毒全球蔓延的狀況,也有相似之處。
人們對末日的恐懼,其實就是對現代社會的恐懼。賢治和直子在這樣緊繃的社會氛圍當中,選擇活在當下,聽從身心對情慾的召喚。
即使心裡清楚也許末日不會馬上到來,還是選擇什麼都不做。
性 · 身體符號
“性愛”作為整部電影的主軸,自然是無可迴避的,它串起了喪文化和末世情結。
但是導演表現“性愛”的手法,並未給人剝削或是消費演員肉體的感覺。
男女主角的演繹,給予了身體充分的肯定,困惑與放肆並存,沒有絲毫陰暗和黏稠的感官印象。
他們用各種各樣的性愛場景,動搖著日常的生活方式。
“人生還挺難的。”難到只能做■,做■,以及做■。
甚至在旅遊大巴上,賢治也不放過,他宛如加藤鷹附體,完全無視全車的大爺大媽。
但是,退一步說。
[火口的兩人]中的性愛場面,你會覺得它們難得一見嗎?
或者說,會持續引起你的生理反應嗎?
大抵是不會的。
其實電影中的性愛場面,走的不是視覺奇觀式的路數,也沒有極盡挑釁的誘惑,而是以固定鏡頭靜拍,營造一種窺視的素人感和日常感。
用身體去感知世界是最隱蔽也是最直接的,看著[火口的兩人]中那些性愛場面,總是會聯想到婁燁的電影。
婁燁的大部分電影中,或多或少都有性愛的場景。那是一種日常的性愛,而不是商業電影中挑起觀眾性慾的激情戲。
性愛不是觀眾的慾望投射、也不是費盡心機的隱喻,性愛就是性愛,是情感,是日常。
這種現實的觀感,取代了奇情,在[火口的兩人]中為二人營造出了逼仄且寂靜的獨處空間,就像準備迎接岩漿的火山口,讓兩人情感的釋放,更加肆無忌憚。
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寺山修司、神代辰己、若松孝二、大島渚等人拍攝了大量的情色電影,日本情色電影迎來了全盛時期。
[上海異人娼館][再見箱舟][感官世界][無水之池][戀人濡溼]等一系列作品,無不通過情慾和性愛,反映著某個城市或地區在演變過程中,個體的困境 。
[再見箱舟]
這種困境體現在,從農業到工業再到後工業時代,個體的自我焦慮與日常空虛。
因此從這個意義來講,[火口的兩人]所要表達的就是日本情色電影主題在新世紀的變遷。
存在與虛無仍是情色電影不變的母題,只不過在互聯網和大眾傳媒時代,喪和末世恐懼才是個體真正的困境。
就像火山將要噴發的信息,總會在電視新聞中滾動播出,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所有人。
“今年是看不成了”
對於賢治和直子,以及所有看不見未來的年輕人而言,不需要瑪雅預言,也不需要新聞通報。
因為每一個還沒到來的明天對他們而言,都可以是世界末日。
他們可以選擇做任何事也可以什麼都不做,而瘋狂的做■,只不過恰好是一種較為激烈的發洩方式罷了,不稀奇。
立於火口的兩人,他們其實並不在意火山是否會噴發,他們只需要自己噴發,就行了。
如何評價電影[火口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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