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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郭名高
在中國書畫史上，傅山值得敬仰，趙孟頫也不該被人唾棄。莫以變節來說事，一介書生，你還指望他做出什麼經天緯地的事情！
趙孟頫是宋室後裔，自幼聰敏，讀書過目不忘，寫字、作文，運筆如風。南宋覆亡，程鉅夫奉詔搜訪隱居江南的宋代遺臣，趙孟頫復出。元世祖見其神采煥發，才氣豪邁，若遇神人，大喜。
趙氏入元廷為官，獨持己見，為民福祉，他還是做了一些事情。丞相桑哥殘暴，派人清理全國錢糧，大加搜刮，已徵數百萬，未徵者還有數千萬，弄得民不聊生，自殺者甚眾。遠遁山林的，官府發兵追捕，無人敢出面勸阻。
至元二十七年（1290年），直隸發生地震，北京尤其劇烈，死傷數十萬。趙孟頫與阿剌渾撒裡非常友好，勸其奏請皇帝大赦天下，免除賦稅，如此，方可消弭天災。世祖允諾，詔書已經草擬好，桑哥大怒，駁斥說：此非世祖旨意。趙孟頫挺身而出，勸道：百姓死亡將盡，未徵之錢糧何處而來？若不及時免除，他日不能如數徵齊，豈不累及丞相！桑哥審度利害，點頭應允，災民因此得救。
此後，桑哥對趙孟頫亦有照顧：一次，趙孟頫經宮牆去上班，路窄，墜入水中。桑哥獲悉，命人將圍牆收縮以拓寬此路。然，桑哥之罪行終不能使其釋懷。某日，趙孟頫退朝後對奉御徹裡說：陛下論賈似道誤國，而責備留夢炎未能進諫彈劾，而今，桑哥罪惡甚於賈似道，吾等豈能無為？只是，餘非近臣親信，所言恐難達願。使臣之中，知書、達理、有氣節者，唯君一人爾。
很快，桑哥因罪被斬。
仁宗即位。他對趙孟頫極為推崇，認為可以比肩李太白、蘇子瞻。數月不見子昂，知其畏寒，皇帝令御府賜予貂鼠皮裘，又賜錢鈔500錠，惟恐他人推諉，著侍臣直接從私庫領取。趙孟頫因書畫詩文得盛名，仁宗皇帝即是他的鐵桿粉絲。正因如此，他的後半生過得還算滋潤。
我比較認可趙孟頫，得空就抄了這首詩：
三月江南鶯亂飛， 百花滿樹柳依依。
落紅無數迷歌扇， 嫩綠多情妒舞衣。
金鴨焚香川上暝， 畫船撾鼓月中歸。
如今寂寞東風裡， 把酒無言對夕暉。
元世祖看重趙孟頫，欲委以重任。趙孟頫覺得伴君如伴虎，推託再三，最後，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紀舊遊》是他以集賢直學士身份“行浙江等處儒學提舉”任上所作，其時，他多清閒，生活舒適，致力於書畫詩文創作。江南雖美，憶及舊遊，勾起他故國懷鄉之思。淡淡地憂愁，幻化成“如今寂寞東風裡，把酒無言對夕暉”二句，悠悠地盪漾在柳林深處。
朝代更替，非三五文人可以左右！再優秀的人物，也只是滄海一粟。苛求他人，或許只是高估了自己。
前些日子，筆者寫過一篇《行路難》。太白吟哦：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有些事情，我們真的無能為力，除了“把酒無言對夕暉”，能做的，僅憑良心了。
工作室裡，獨對漢碑，聽筆觸在素箋上摩挲，鎖不住的心思，滋長出悠悠情長。室外的終南山重巒疊嶂，黧青的山頭卻無法阻擋煩亂的心思，總覺得面前的景象在哪部影視劇中反覆出現，其中的故事，我怎麼也說不清，只有寂寞東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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