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日的早上，公共交通中总会涌现着如同复制粘贴般的一群人：身穿格子衫、背着黑色电脑包，睡眼惺忪地低头摁着手机。
不用猜也可以知道，他们一定是某家公司的程序员。唯一需要判断的是，他们究竟是刚刚下班，还是正在去上班的路上。
这些被称为“码农”的系统工程师、程序员们用自己时间的精力填充着不断矗立的高楼大厦，却也在不分昼夜的加班生活中将自己变成了仿佛异次元的来客。
在一些媒体报道中，程序员的身份几乎等同于死宅、低情商和被“996”掏空的宇宙最惨社畜。
他们可能会为虚拟主播一次次重金打赏，却不愿意回家过年。他们与各种奇葩事件一次次冲上热搜，仿佛是一群和主流世界不合的异端。
那么，我们不禁要问：这些名校毕业的天之骄子如何变成了“自愿996”的社畜？
在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中，人的精神世界究竟会发生那些改变？
“非黑即白才是真理”
日本著名记者斋藤茂男曾经对日本的码农进行了长时间的追踪采访，在长篇系列报道中他记录了自己与奋战在计算机战场最前沿的软件技术人员接触的过程。
在他采访的日本大型机电集团旗下的软件公司中，整个外包团队的规模人数共有两千多人，大部分主力军都是年轻的一代。
其中，三十岁员工的单身率高达50%以上。在项目交付的临界期，大部分员工会直接睡在公司之中，很多人在一个月内加班时间甚至超过了二百个小时。
对于他们而言，漫画就是朋友，便利店就是食堂，“计算机则是情人”。
在午休的时候，这些程序员们既不会聚在一起聊天，也不会谈论当日的新闻头条、也没有人读经营杂志，几乎每个人都拿着一本漫画，用书封挡住偶尔路过的人的目光。
斋藤茂男这样总结道，这些程序员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人情味”。
在他们的身上，总是或多或少的在“人情”这点上筑起一道看不见的防线，不愿意让人接近，也不愿意让自己投身于男欢女爱的花花世界中。
他们选择了让现代魔性“生物”——计算机日夜陪伴自己，也不愿意对身边的同事多说一句工作之外的话。
在程序员看来，技术是用代码“0”和“1”组成的世界，在这里只有非黑即白，没有人情世界的多种选择和防不胜防的权力斗争。
而他们的宿命就是面对冥顽不灵偶不知变通的计算机，在终端的屏幕前一边自问自答，一边重新组织逻辑关系、修改错误，孤身奋战，让计算机变成言听计从、诚实而又忠实的仆人。
但是，人类毕竟是人类。尽管计算机可以快速地计算出运算成果，但如果程序中有一点点逻辑不通或是不成立的地方，哪怕是最为细微的标点符号的错误，都会导致预料之外的结果。
即使是最新一代的超级计算机也无法完全揣摩人类的心思，更不会通情达理地帮我理清程序算法。
因此，在高压的工作环境中，程序员们往往在孤军奋战中产生了心理和生理上的痛苦。
压力造成了巨大的痛苦，也给了拼命解决问题的程序员极高的成就感。
这样的快感使得程序员和计算机产生了“相爱相杀”的依恋的关系：当出现问题的时候，计算机是一个冥顽不灵的倔老头；而当bug修复，自己则凭借计算机程序成为了整个项目最为瞩目的英雄。
于是，程序员工作越久，越会产生“人机合一的快感”，对机器越来越爱不释手。
而他们却没有发现，沉浸在非黑即白的世界中越久，他们也就和真实的世界越来越远。
技术应激：现代人的精神瘟疫
事实上，除了程序员，大部分的现代人早就习惯了抱着手机醒来、抱着手机入睡的状态，只要离开手机一小会儿就会产生不安。
美国临床心理学家克雷格·布罗德将对计算机、手机的过度适应症状，称之为“技术应激”。
技术应激这一概念包含两种意思，起初它是指的中老年人对于计算机技术的排斥症状。
中老年人往往不如年轻人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因此在日新月异的技术变革时代，他们一方面不得不顶着压力学习计算机技术，一方面又非常担心技术终将取代正在老去的他们。
在今天，计算机排斥症的人群正在不断减少，而人们对于计算机的过度适应与依恋的症状却成为了刻不容缓的社会现象。
克雷格·布罗德指出技术应激对于人类精神生活的改变，“当人和电脑之间建立了这种亲密关系后，没有感情、无论何时都会正确无误地回应人类的计算机，就会比受感情左右的人类好处很多。”
在技术的世界中，程序员们往往将浪费压缩到最低，不断寻求到达目标的捷径。因此，只有陷入到这种思考模式之中，和计算机的对话才能越来越顺利。
但如果将这样的思维方式带到生活中，却只会让人约人的交往越来越空虚、冷漠。比起关机就能结束一切的线上世界，成年人的世界中还包含应酬、交际、更不要提揣摩老板话里的潜台词。
因此，与机器依赖越深，我们就会觉得真实世界的人际交往“如此的麻烦”，更喜欢抱着手机、电脑操控一切的感觉。
这样发展的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越来越厌恶真实世界中的人际交往，逐渐走向自闭，失去了真实世界中那种鲜活水润的生命力。
没有生命力的世界，再富足的精神世界也终将走向枯竭。
法国诗人罗曼·罗兰有一句名言，大约很适合送给被被线上生活支配的我们：
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最终，我们都要选择放下手机，去拥抱自我和这个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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