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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
2000年的时候，暖暖七岁，小米十岁，两个人都是电力厂家属院里的孩子。
因为电力厂里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多，所以即便是存在性别差异，两个人还是会经常一块玩耍。
小米是男孩儿，喜欢爬房头捣燕子窝，当然夏天来时，他也会爬桑葚树，去摘结的果实吃。
每当这个时候，暖暖总是在树下仰着脑袋等小米给抛下紫溜溜的桑葚。
有一天，小米抱怨了一句：“女孩子真得是好娇气，就连爬树都不会，我们学校的女孩子可是都会爬树的。”
暖暖以为小米是在嫌弃自己，撅着小嘴开始往树上爬，还生气着说：“我以后才不要你帮我采果子。”
那棵桑葚树很高，暖暖爬到一半就露怯了，但因为置气不肯放弃，结果脚一滑从树上摔了下来。
暖暖摔下来后右腿钻心得疼，但看到小米在一旁得意地笑就忍住了，眼泪不停在眼眶打转，脸上的汗一直往外冒，比眼泪还多。
“你没有事吧？”
“才没有。”
“那可以站起来吗？”
“好像不可以了。”
时间正值暑假，大人都还在上班。小米背起暖暖就往门口走。虽然小米是男孩子，但毕竟身子还很单薄，一边走一边不停地喘着粗气。
“你扶着我走吧，这样子会不会不好？”暖暖感受到小米艰难的样子，幼小的心灵很是感叹。
“没事，我可以的。”小米咬着牙坚持。
“我看电视上说，男女授受不亲。”
“那背也背了，以后你长大嫁给我做老婆。”小米开玩笑说。
暖暖脸靠在小米的后背上，羞红了脸。
那一天，暖暖在小米的后背闻到了微微汗味和柠檬洗衣粉混合的异常香气。
事后，医院检查暖暖小腿粉碎性骨折，从此落下了毛病，走路一瘸一拐。
小米因此被父母痛打了一顿，惨叫声响彻了整个电力小区。
但恰是这件事起，不知是否是愧疚或怜惜的缘故，小米经常照顾暖暖，不再调皮捣蛋，有几分哥哥的样子。
2005年
2005年，暖暖十二岁，进入了当地的中学，小米十五岁在中学的高中部。
开学第一天，暖暖走在路上，被身后一群小孩子围着叫“小瘸子，小瘸子”。
暖暖没有说话，低着头不敢直视旁人的眼睛。阳光下的水泥地面有些泛白，似乎也是病态的。
一辆单车的刹车声从身后传来，暖暖吓得连忙闪到了路边，转过头发现是小米。
他把车停在暖暖面前，拍了拍单车后座说：“上来。”
“不用了。”
“上来！”小米的语气不容置疑，拽着暖暖就坐上了后座。
在单车的后面，暖暖感觉不到了阳光的炽热，微风吹过面颊，凉凉的。暖暖又闻到了那好闻的柠檬味。有点香、有点酸、有点甜，就像青春的气息。
从此以后，小米就成了暖暖的御用司机，带着暖暖一起上学、放学。学校补课上晚自习，小米就主动为暖暖打饭。
可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青春期的男孩、女孩总是躁动不安。
小米带着暖暖走在路上的时候，暖暖或是小米的同学总是投来异样的目光。
学校门口正在修路，坑坑洼洼的，倔强的小米不愿意轻易停下来车子。
“小米，小心别把你媳妇带沟里去。”远处，小米同班男生喊了一嗓子。
“她不是我媳妇！”小米回了一句，穿过一片坑地，用力瞪了几下追上了前面的男生。
“不是你媳妇，你天天带着她？”
“因为我在赎罪。”
因，为，我，在，赎，罪。
小米的话，一字一句就像石头一样沉重地落在暖暖心头。暖暖听了鼻子发酸，就像柠檬的味道全然往鼻子里面跑，有些想流眼泪。是啊，我只是一个小瘸子，人家只是在赎罪罢了。
回到教室，高中部的学姐珠子特意找到了暖暖，开门见山地说：“你和小米是在交男女朋友吗？”
“不，不是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暖暖回答，再次想起了小米的话。
珠子笑嘻嘻地跑开了，她之所以叫做珠子，是因为她总是在书包上挂满了各色彩珠，走在路上丁铃当啷地响着清脆的声音。
从此以后，珠子时不时出现在了小米面前，有时候是和小米一起骑单车，有时候是和小米一起去打饭。
小米是优秀的，到了高中后身体也比以前壮实了，而且是篮球队的主力。读书时候的男孩子，只要样貌好看、篮球打得好、成绩好，总是免不了会有许多女孩子喜欢。
2008年
天边的云霞已经呈现了深紫色，暖暖照常在单车棚等着小米，可是里面只有小米那辆宝蓝色的单车，并不见小米。
暖暖走着，去到了学校足球场旁边，那里有一大片长得茂盛的松树，是早恋孩子躲在里边说悄悄话的好去处。暖暖远远就看见小米，手里抱着礼物亲了亲对面那个女孩子的脸颊。很多年之后，她才知道，那是珠子强烈要求的生日吻。
暖暖转过身就走了，身后传来小米喊她的声音，她没有理。
第二天，暖暖依旧在单车棚门口站着，小米推着车子过来。但是暖暖没有理会，而是坐到了一个刺猬头的男孩车上。转过头一脸漠然地说：“以后不麻烦你了，我和他一起走。”
小米愣在了原地，心里像被人捶了一拳。
其实，暖暖也并不是总和刺猬头一起走。刺猬头是很喜欢暖暖，可是暖暖并没有答应。只是每次看见小米与珠子一道走了，暖暖才会拉上刺猬头。
有一天，暖暖正和刺猬头一块走，正面遇见了珠子和小米。小米看见暖暖，故意将手搭在了珠子的肩膀上。暖暖则一转身，牵起身边刺猬头的手往教室方向走去。
很快小米要毕业了，小米对暖暖说：“有人照顾你，我就放心了。”
暖暖蹙眉不说话，一脸深沉。
小米去大学前的一天晚上，暖暖在楼下徘徊了许久，没有勇气敲门。
“暖暖，你干嘛呢？”小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暖暖开心地笑了。
“这个送给你。”
“什么？”
“灯……你等我考上大学，去你在的城市找你。”暖暖终于鼓起了勇气。
“你要找我做什么？”
暖暖一抬头，看到了小米手上戴着一串珠子，和珠子书包上的那种是一样的。
本来她有许多话想说，比如照顾好自己、注意安全……看来这些闲言碎语不用说了，有人会替自己关心他。
“因为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照顾我是你的责任。”
“只是这样吗？”小米似乎有些惆怅，接过了那盏夜灯，他不知道灯是等的谐音。
夜风吹过，小米身上的柠檬味道吹来，若有似无。
2020年
后来暖暖真地去了小米所在的城市。她很想靠近小米，却忍不住和他一次次争吵，仅仅因为心里过不了自己是个瘸子这一关。
而且每次和小米争吵后，暖暖身边总是会有新的男朋友出现，刺猬头、菠萝头、蘑菇头……
等到2020年的2月，因为疫情小米被困在了家里，暖暖则因为工作留在外地没能回家。
电力厂家属大院成为了老小区，没有了曾经的风光，当然更没有物业。
老小区的线路老化，跳了闸，小米主动去修理。
电力厂的电表箱很高，小米弄了一个梯子来修理，却从梯子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等到三月中旬城市交通恢复，暖暖第一时间回到家乡。
“我以后像你一样了。”小米调侃着说。
暖暖第一次在小米面前哭了，她哭着说自己这些年对他的喜欢，对他的爱，以及自己的自卑。她想在他的身边，照顾他，就像他从前照顾自己那样。她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一阵风吹来，暖暖从小米身上只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柠檬香气。
过了半天，小米转过头看着暖暖说：“可惜我瘸晚了。”
夜晚，暖暖睡着了。
她又梦到了那个天色渐暗的傍晚，男孩子玩笑一般地往对面女孩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这一次，暖暖没有跑开，小米脸上流露出了从来没有的惊慌失措走过来抱住了她。满满的柠檬香气充斥着她的鼻腔，又酸又甜。
她在他怀里哭了，她哭了许久，把此生至今二十七年来从没有流过的眼泪，在梦里一次性给流完了。
- END
- 撰文|玉醉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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