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對話寧南撲火隊大巴車司機:我看著他們朝著山火的方向大步走去……


川報觀察記者 陳君 王代強

“上車時都還有說有笑的,哪曉得……”4月2日12點,見到邱富偉時,他一直重複著這句並不完整的話,神情黯然。

時間拉回到65個小時前。3月30日晚7點50分左右,邱富偉接到車站打來的電話,“送撲火隊到西昌打火。”

半小時後,隊伍整裝完畢,晚上8點25分,載著21名撲火隊員,車輛從撲火隊營房—寧南縣平安路47號,朝著西昌方向,出發。

抵達柳樹樁 1個小時後,火就從遠處的山後,燒到了眼前

由於夜間行車,寧南到西昌又全是盤山路,一路上,邱富偉全神貫注,小心翼翼地駕駛著他的大巴車。

“但還是能感受到車廂裡活潑的氛圍。”邱富偉說,能聽到他們拉家常、擺龍門陣發出的陣陣笑聲,通過反光鏡,還瞟到有隊員在拍抖音。

由於是執行特殊任務,在提前報經車隊同意後,邱富偉車速比平日裡快,僅用時2個多小時,當晚11時左右,便抵達了柳樹樁。這裡是西昌大營農場員工的一個聚居點,也是此次撲火行動的一個集結點。

從一段邱富偉用手機拍攝的視頻我們,抵達柳樹樁後,撲火隊隊員下車後迅速集結,站成一排,排頭的隊員手持一面紅旗,緊鄰的幾名隊員腳下整齊地擺放著撲火設備,還有幾名隊員手持著長長的鐵鍬,正在四處觀察周邊環境。在這些隊員面朝向的方向,遠處的山火,燃燒正旺。

這是18名犧牲的撲火隊員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段影像。隨後,他們徒步朝著山火的方向行進,消失在夜色中。

“印象中聽到有隊員在和當地人交流時曾提到,從柳樹樁步行到著火點,大約需要1個多小時。”

隊員徒步前往火場後。邱富偉跟隨寧南縣森草局的另外兩名帶隊人員一起,下山到附近的地方採購些乾糧,以備隊員打火歸來後能迅速補充些能量。

從出去採購乾糧到再次回到柳樹樁,剛好是凌晨零點。但此時,眼前的一切,已和一小時前大不一樣。

“嚇到了!”出去採買乾糧時,火還在山的另一邊,回來時,火已經燒到了“眼前”。由於風向突變,大火已從山的另一面,迅速燒到了前面。

“四面八方都在燃!”邱富偉被眼前的場景震驚了。熱浪撲面,空氣嗆人,呼吸變得困難。天空被大火燒得通紅,“感覺最近時離我們只有幾百米了。”

此時,大約又過了半個小時,當地有人找到林草局帶隊的人員,讓他們趕緊聯繫隊員,回撤。

“當時何隊長電話是通的,但是沒人接。”邱富偉說,當地村民也在聯繫嚮導,但嚮導的電話也沒人接,其它隊員的電話要麼也是沒人接,要麼就是打不通,所有人都變得不安起來。

再回寧南 想開著大巴,迎接英雄回家

焦躁和不安,讓時間變成煎熬。

邱富偉回到車上,呆坐在駕駛位置上,一夜未眠。

到了31日早上6點過,天微微亮了,放心不下的邱富偉從車上下來,經過詢問帶隊人員得知,18名撲火隊員及1名嚮導遇難,3名撲火隊員負傷的消息。

佇立在原地,邱富偉腦子裡一片空白,眼睛盯著面前這片冒著濃煙的山,腿杆發軟。十幾分鍾後,才回過神來。

看著一具具遺體從山上抬下來,再由救護車運走,41歲的邱富偉,眼淚止不住地流。

他怎麼都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僅僅幾個小時前,這些人還在他的車上,相互開著玩笑。

撲火隊裡很多人邱富偉都認識,同在一個村,甚至同在一個村民小組。“名字都很熟悉,即便叫不出名字的,也是熟臉門兒。”

而就是這短短几個小時,18個人,就沒了。

有人蒐集到撲火隊員留下的一些物件,裝進一個黑色袋子,也拿了下來,“可能就是一些鐵鍬、水壺之類的吧。”

連同這個袋子,以及隊員們留在座位上的帳篷揹包,邱富偉再次坐進駕駛室,獨自一人,駕駛著沒有乘客的大巴車,於31日下午,回到寧南。

回程中,邱富偉幾度暗自落淚。

“上車時都還有說有笑的,哪曉得……”說到這兒,邱富偉又不由自主地重複著這句話。

將英雄遺物,送達營房。邱富偉見到的每個人都變得沉默寡言。

車站安排他在家休息幾天,平復一下心情。但是邱富偉依舊睡不著,只要一閉眼,隊員們在車中談笑的情景,就不停地在他腦海中閃現。

得知英雄即將回到家鄉,邱富偉有個願望:開著大巴車,去寧南縣界的路口上,迎接他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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