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提要:古代的詩話作者,連東坡的一首詞都想生安白造給後蜀主和花蕊夫人;現代的詩詞學者,不但剝奪花蕊夫人的著作權,甚至連這個人都從歷史上給抹去了。這反轉的也太大了吧。何至如此?真是醉了!

主題詞花蕊夫人謝桃坊王安國


所謂後蜀的花蕊夫人在歷史上根本不存在。”

這是當代四川學者謝桃坊先生的論定,文見西華大學學報第36卷第4期2017年7日蜀學研究的文章:《花蕊夫人宮詞補考》。

其文章提要:

“關於花蕊夫人宮詞的作者自北宋以來即有兩說一以為是前蜀王衍之母后小徐妃作,

一以為是後蜀之徐妃作。1946年浦江清已考證宮詞為前蜀徐妃作,但未對歷史文獻加以辨析。茲對文獻辯偽,並找出偽說之來源及其附會演變之情況,補正浦江清之說,論定所謂後蜀的花蕊夫人在歷史上根本不存在。”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明刻東坡詞

歷代書話,在五代十國時期,被稱作“花蕊夫人”者到底有幾位?

一般認為一共有三人:

其一前蜀主王建淑妃徐氏,成都人,宮中號為花蕊夫人,因其姐也為王建妃,故亦稱小徐妃,其姐子王衍為後主。花蕊夫人與其姐交結倖臣,納賄干政,導引後主荒戲失政,後與王衍皆被後唐莊宗所殺。

其二後蜀主孟昶的妃子,有說姓徐,有說姓費,別號花蕊夫人,意花不足擬其色,似花蕊翾輕

也。孟昶降宋後,傳說被虜入宋宮,為宋太祖所寵,被太宗射殺。傳言更留下了“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那首著名的詩。

其三是在清代學者筆記裡言南唐又有稱“小花蕊”者,乃南唐後主李煜的宮人,南唐亡後,俘入宋宮,重複了被殺的命運。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巴蜀書社1992


其一,前蜀花蕊夫人沒有爭議,正史有記;其三,肯定是清人附會;其二,後蜀花蕊夫人本來也沒有疑問,直到現代。

謝桃坊花蕊夫人宮詞補考》,開篇第一段文字:

“自北宋中期以來,逐漸傳世的花蕊夫人宮詞百首,實存九十八首。其作者花蕊夫人在宋人傳聞中為後蜀主孟昶之妃徐氏,此說可疑之處甚多。浦江清先生的《花蕊夫人宮詞考證》收入《開明書店二十週年紀念文集》,於1946年出版。文中校定了宮詞九十八首,經考證認為作者乃前蜀國後主王衍之生母順聖太后徐氏——小徐妃。”

謝先生承認有後蜀徐妃,但不承認有後蜀花蕊夫人;承認先蜀徐妃能詩詞,不承認後蜀徐妃能詩詞。可入古今詩話了。

先說花蕊夫人宮詞作者問題,完全不值當這麼學者糾結於斯。傳世的所謂花蕊夫人宮詞者,是多人收集而成,作者也肯定不是一個人,但是,肯定是圍繞著“後蜀花蕊夫人的宮詞”這個主題去收羅採集而成,肯定雜入了前蜀宮中作品,甚至包含著前蜀的花蕊夫人、王建甚至其他人的作品。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因為搜索花蕊夫人的資料,而看到文章,對於謝桃坊先生的名字我當然是熟悉的。立馬翻出收藏了很多年的謝先生的大作:《蘇軾詩研究》(巴蜀書社1987年)。

也搜索了謝先生的簡介:

著有《柳永》、《蘇軾詩研究》、《宋詞概論》、《中國詞學史》、《宋詞辨》、《詞學辨》、《宋詞論集》、《唐宋詞譜校正》、《唐宋詞譜粹編》、《詩詞格律教程》、《敦煌文化尋繹》、《中國市民文學史》、《四川國學小史》、《成都的客家人》、《成都沙河客家人的變遷》、《國學論集》等書,發表學術論文兩百餘篇。謝桃坊先生是久負盛名的傑出詞學家古典文學研究專家,澳門大學施議對教授在《

百年詞學通論》中,將其列為百年詞學研究第五代的代表人物

作為古代詩詞研究專家、也稱蘇軾研究專家、著有這麼多大作的謝先生,竟然忘記蘇軾的這首《洞仙歌‧冰肌玉骨》耶?真咄咄怪事。

蘇軾的這首詞歷來都頗有爭議,在詩詞界可以說是歷代都上熱搜般的存在!謝先生怎麼會選擇性失明?視而不見?還是認為題序作偽?非東坡詞?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三秦出版社1998

謝先生文中提到:“關於花蕊夫人宮詞的記載,最初見於釋文瑩續湘山野錄》。”

現附錄釋文瑩原文如下:

花蘂夫人宮詞王平甫安國奉詔定蜀民、楚民、秦民三家所獻書可入三館者,令令史李希顏料理之。其書多剝脫,而二詩弊紙所書花蕊夫人詩,筆書乃花蕊手寫,而其辭甚奇,與王建宮詞無異。建之辭,自唐至今,誦者不絕口,而此獨遺棄不見取,受詔定三家書者,又斥去之,甚為可惜也。遂令令史郭祥繕寫入三館。既歸,口誦數篇與荊公,荊公明日在中書語及之,而禹玉相公、當世參政願傳其本,於是盛行於時。文

親於平甫處得副本,凡三十二章,因錄於此。」

此中有幾個關鍵人物得知道:

續湘山野錄》的作者文瑩,北宋時期錢塘人。生卒年月不詳,大約生活在真宗(968-1022)至神宗(1067-1085)這一段時間。《湘山野錄》一般認為寫成於神宗熙寧年間(1068-1077)。

這個文瑩身為僧人,卻心在朝廷,書中不少條目記載的都是他和當朝大臣的一些交往。

王安國(1028-1074),字平甫,王安石的弟弟;荊公即王安石(1021-1086),字介甫。

確實,釋文瑩續湘山野錄》中只記錄了王安國得蜀民所獻花蕊夫人詩,並沒有言及“花蕊夫人詩”是後蜀花蕊夫人所作,所以,這裡此花蕊夫人並不算和後蜀聯繫上了,不能作為後蜀也有一位花蕊夫人的證據。

謝桃坊先生文中正是此意。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


好吧,古時檢書不易,謝先生既屏蔽了蘇軾詞序,也必是未見宋初陶谷所著《清異錄•雪香扇》:

孟昶夏月,水調龍腦末,塗白扇上,用以揮風。一夜,與花蕊夫人登樓望月,誤墮其扇,為人所得。外有效者,名雪香扇。」

如果說東坡還只是七歲從老尼口中聽得蜀主孟昶花蕊夫人的故事,被當作年少記憶或許有誤,那麼,陶谷( 903-970) 與後蜀孟昶

919-965),生在孟前、死在孟後,同時期的人啊。


此非孤篇,人物出生次序,我們再看:


劉攽1023-1089)《 中山詩話》:

孟蜀時,花蕊夫人能詩,而世不傳。王平甫因治館中廢書,得一軸八九十首,而存者才三十餘篇,大約似王建句。」

蘇軾1037-1101)《洞仙歌‧冰肌玉骨》自敘:

「僕七歲時,見眉山老尼,姓朱,忘其名,年九十餘。自言,嘗隨其師入蜀主孟昶宮中。一日大熱,蜀主與花蕊夫人夜起避暑摩訶池上,作一詞,朱具能記之。今四十年,朱已死矣,人無知此詞者,獨記其首兩句。暇日尋味,豈洞仙歌令乎?乃為足之。」

陳師道1053-1101)《後山詩話》:

「費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蜀宮,後主嬖之,號花蕊夫人,效王建作宮詞百首。國亡,入備後宮。太祖聞之,召使陳詩。誦其《國亡詩》雲:“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太祖悅。蓋蜀兵十四萬,而王師數萬爾。」

劉攽王安國

蘇軾陳師道,四人同時,彼此都有交往。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成都摩訶池遺址


謝桃坊先生文稱:“陳師道

的《後山詩話》由傳聞而添加了花蕊夫人的故事”云云。“南宋時陸游已發現《後山詩話》許多記述不實,學界懷疑它非陳師道所著,或以為其中混雜有他人之作。”

很多作者見對自己論斷有利的就拾掇截取來用,不利的就說古人是偽作。當然,毋庸置疑,我們今天所能看到的書籍、資料,肯定比古人多,但是,同一時代彼此有詩詞酬唱的文人,對前朝故實肯定是有所交流的,後代人都嫌宋人寫詩喜歡用典。用今天的話說,他們更八卦,更喜歡打聽收集前人故事,寫詩寫文好拿來用啊,所作詩話和記錄應該更可信吧。這是正常邏輯。

陶谷文瑩劉攽王安國

蘇軾陳師道,要麼前後代之人、要麼同時代之人,彼此都有不同程度的交際。所作文字有言花蕊夫人而不及蜀主孟昶者,有言花蕊夫人而及蜀主孟昶者,無論文中及與不及,他們必有共識。

北宋文人為了一位花蕊夫人,異口同聲、集體造假,可乎?!

#蘇軾與成都#【花蕊夫人之謎】其二:後蜀花蕊夫人不存在?

冰肌玉骨自清涼無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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