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書法與詩雖不是孿生兄弟,但卻為至親的姊妹藝術。我國曆代的書法大師往往同時是傑出的詩人,縱不是詩人,亦善於“取會風騷之意”。古今詩壇巨匠兼書家者,亦不乏人,以詩吟歌書法者更屈指難數。唐代兩位最偉大的詩人李白、杜甫,不僅以詩著稱於世,而且酷愛翰墨,深諳書道,都有讚美書法的瑰麗詩篇。一些著名的詩人、詩詞理論家,以詩書二美相比,多有精神獨到的見解。如宋代嚴羽之《滄浪詩話》雲:“盛唐之詩,如魯公之書,既筆力雄壯,又氣象深厚”。又如清代賀貽孫雲:“每愛唐僧懷素草書,興趣豪宕,有椎碎黃鶴樓,踢翻鸚鵡洲之概。使僧詩皆如懷素草書,斯可遊戲三昧,奪李、杜、王、孟之席,惜吾未見其人也。”(《詩筏》)這等於說素書足可與李杜等光耀百代的詩歌媲美。以此可以看出書法對詩的影響。劉熙載說:“司空表聖之《二十四品》,其有益於書也,過於庾子慎之《書品》”。(《書概》)

書法與詩,其關係之密切絕不次於繪畫與詩。古代論詩與畫之關係者甚多,如蘇東坡雲:“味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東坡志林》)葉燮雲:“故畫者,天地無聲之詩;詩者,天地無聲之畫。”(《已畦文集》)類似議論,不勝枚舉。但書與詩的關係如何,論之者少。“書中有詩”不難理解,書法本身即是抒情詩。“詩中有書”,言之未免牽強,但一篇令人神往的詩詞,不妨說成是一幅風神高超的書法筆墨。

其實,書之與詩,與畫之與詩,情理完全相同。但書與詩有更深一層的關係在,書法離不開文字。書法這種藝術形式的內容往往非文即詩,而以詩詞居多。書與詩詞,猶如聲樂中的樂譜與唱詞,不可分離。這就發生書法如何譜寫詩詞的問題。此正是本文探討的對象,筆者在學習書法的過程中,深感書與詩相契的重要性和複雜性。依自己的粗淺體會,要解決這個問題,須抓住三個字:“曲”、“藏”、“真”,分述於後。

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李志敏:欲返不盡,相期與來。明漪絕底,奇花初胎。青春鸚鵡,楊柳池臺。碧山人來,清酒滿懷。生氣遠出,

一、曲

包世臣在《藝舟雙楫》中說:“書帖之異於後人者,在善用曲。《閣本》所載張華、王導、庾亮、王廩諸書,其行畫無有一黍米許而不曲者,右軍已為稍直,子敬又加甚焉,至永師,則非使轉處不復見用曲之妙矣。”康有為持同樣看法,《廣藝舟雙楫》雲:“唐以前之書曲;唐以後之書直。”包、康主要指用筆之曲直,並把曲視為書法精到的秘密。這是頗有見地的經驗之談。古代書論反覆談到的“錐畫沙”、“屋漏痕”、“無往不收、無垂不縮”、“逆字訣”等等,都可以用一“曲”字概括。書藝越高,用筆越曲。

但“曲”者不限於用筆,還指筆勢。姜白石雲:“真書以平正為善,此世俗之論,唐人之失也。古今真書之妙,無出鍾元常,其次則王逸少。今觀二家之書,皆瀟灑縱橫,何拘平正……唐人下筆,應規入矩,無復魏、晉飄逸之氣。”(《續書譜》)

類此議論相當精闢,但書法貴曲這一秘密,書聖王羲之早有發現,而且兼顧到意與法兩個方面。他說:“若急作,意思淺薄,而筆即直過”,每書“十曲五直……若直筆急牽裹,此暫視似書,久味無力。”(《題衛夫人筆陣圖後》、《書論》)“急作”、“急牽裹”,是“法”;“意思”、“味”,指“意”。意法雙曲者,方為妙筆。

貴曲並不排斥直,但曲為矛盾主要方面。所謂“十曲五直”,意即曲中有直,直中有曲。細觀古代大家書寫的“山”、“川”,惟中間一豎稍直,但從筆的起止看,仍是直中見曲。但就一幅字的氣脈言,直又非常重要。如顛張狂素的草書筆畫,看起來東倒西歪,但其氣勢則如矗天而立的高山峻峰,翠柏蒼松。氣直亦絕不可忽視。

詩亦貴曲,但僅在意境上求曲,真正的好詩必然曲寫入微。袁枚雲:“凡作人貴直,而作詩文貴曲。”崔念陵詩云:“有磨皆好事,無曲不文星”詢知含哉。

或問,“詩如何而後可謂之曲?”餘曰:“古詩之曲者,不勝數矣”,即如近人王仔園《訪友》雲:“亂烏棲定夜三更,樓上銀燈一點明。記得到門還不扣,花陰悄聽讀書聲。”“此曲也。若到門便扣,則直矣。”(《隨園詩話》)若到門便扣,又何來花陰悄聽?和則詩味太減矣。又如毛主席的《詠梅》,從“風雨送春歸”到“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五句不曲,一句比一句曲。詩詞之所謂曲,似可理解為曲折而富於變化,“曲折到人所不能的曲折為深”。

詩詞中的“曲”,書法在表現時無疑有很大的侷限性。如李白之“ 朝辭白帝彩雲間,千里江陵一日還”,這種特定的時間和空間,可以用咫尺千里的圖畫來描繪,卻難以用只有點線的書法來表述。書法的筆畫可以適當誇張,但書法有自己特有的形象,與繪畫不同。對任何詩境,書法只能靠自己特有之筆墨的韻律、節奏來捕捉。如李白的“月下飛天鏡,雲生結海樓”,可以通過筆勢的飛揚飄逸、墨色的濃淡枯潤,來體現詩人的浪漫主義境界。筆者經過與“天鏡”、“海樓”的物我交融,與詩人的感情交流,然後確定出筆墨的體態、氣勢,點線的音樂、舞蹈精神。明月如鏡,在太空徐徐飛翔;雲如海市蜃樓,變幻無常,既不同於駭禽驚獸,也不同於電閃雷鳴,而是婀娜的嫦娥在微雲淡彩之中忽現,因而用一種活潑瀟灑而略帶凝重的筆法,或許更能表現故鄉此時的明月和詩人飄飄欲仙的風度。

書法是筆墨線條的有節奏的運動,最好與所寫的詩詞內容相契。例如“山雨欲來風滿樓”、“雲破月來花弄影”,用筆的經重緩急應有顯著差別。詩詞中動詞對確定書法的節奏關係較大,當然,要根據詩詞內容的總體意境去設計書法形象,如“大漠孤煙直,黃河落日圓”,沒有動詞,也不能單注意形容詞,不論用何種書體,都要寫出邊塞沙漠的壯麗景色、詩人的開闊胸懷,以及對大好山河的熱愛。

問題是字有各體、詩有多類(如抒情、諷喻、敘事等等),在筆墨與詩詞境界的結合上,大體上是否可以說,哲理詩宜用篆、隸、楷,抒情詩宜用草或行。但不能絕對化。如千字文四言詩,已有四體。宋明用楷體寫抒情詩的不少。例如清徐釚《詞苑談叢》載:“名秉文,金正大間人,善書法,有詞藻,嘗見擘巢閆作和東坡赤壁詞,雄壯飛動,有渴驥怒猊之勢。”所以,用什麼書體寫,作者可任意選擇,但是應該找到與詩詞精神一致的書體。

書藝高超者多不是用一種筆法寫千家詩,即使用一種筆法,也是同中有異,如千幅一體,千字一面,難免令人生厭。一齣戲有一齣戲的唱法,一幅畫有一幅畫的畫法,一幅字有一幅字的寫法,應是幅幅不同,千姿百態。如同時詠竹的詩,有新志修短、風晴雨雪之別,在書寫時就要胸有成竹。要力求書法的韻律節奏與詩的情景融化在一處,相得益彰。

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李志敏題跋

二、藏

書有藏鋒露鋒,更貴藏鋒。王羲之雲:“第一須存筋藏鋒,滅跡隱端”。(《書論》)用筆神妙者,不僅善用藏鋒,而且使人無法看出技巧。

但是所謂藏,指用筆,又指書法中味之不盡的精神內涵。書品貴藏不貴露,這種見解在古代書論中俯拾即是。如宋曹雲:“貴涵泳不貴顯露”“使含蓄以善藏,勿峻削而露巧”(《書論約言》);含蓄與否,乃品評書藝的一個標準。如梁巘評:“張瑞圖得執筆法,用力勁健,然一意橫撐,少含蓄靜穆之意,其品不貴。”(《評書帖》)吳德旋雲:“餘見坡公法書,定以金山詩為最。蓋公書務顯筆力,亦恨太盡耳。然學未到沈著痛快地位,而遽求含蓄,雖日習右軍之書,亦只如優孟之似孫叔敖而已,竟何益哉?”(《幻月樓論書隨筆》)

詩畫存“意外之境”、“畫外之景”,書法亦要筆墨有盡,風神無限。寫字沒有精神內涵,只是美術字,並非書法藝術。好字和好詩一樣,讓人回味無窮,即康有為所說的“令人想象不盡”。

含蓄是中國舊體詩詞的一大特點。司空圖列詩品為二十四種::雄渾、沖淡、纖穠、沉著、高古、典雅、洗煉、勁健、綺麗、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縝密、疏野、清奇、委曲、實境、悲慨、形容、超詣、飄逸、曠達、流動。“含蓄”雖未被列在首位,但實際上,含蓄仍是司空圖更傾心的趨向。從司空圖的詩味說、嚴羽的趣味說、王世貞的神韻說到王國維的境界說,無不尚含蓄。

其他的詩畫詞論,亦多強調含蓄。如葉燮雲:“詩之至處,妙在含蓄無垠,思致微渺,其寄託在可言不可言之間,其指歸在可解不可解之會。(《原詩》外篇)。詞亦重含蓄,要求語淡而情濃,事淺而言深。

可見,含蓄是舊體詩詞的普遍要求。雖然傳統詩評否認神韻派是最標準的詩風(錢鍾書《中國詩與中國畫》),但尚神采、尚含蓄,則被歷代書論定為最標準的書風。

書貴藏,一如詩之貴含蓄。但書有多種風格,詩有多品,大而概之,書有藏露兩種風格,如詩有隱、秀兩種風韻:前者如大王之草書,沖和靜雅;後者如懷素草書,豪放流動,二者各有其美。不過人們的偏好不同,有人愛杜甫之蘊藉深沉,有人愛李白之“飛揚跋扈”,有人頌書之“龍威虎震”、“劍拔弩張”,有人稱賞書之“鳳翔鶴遊”、“俏麗多姿”。但從古代書論的主流看,尤重含蓄。張懷瓘雲:“虞則內含剛柔,歐則外露筋骨,君子藏器,以虞為優。”(《書斷》)又云:“夫筋骨藏於膚內,山水不厭高深,而此公稍乏清幽,傷於淺露,若吳人之戰,輕進易退,勇而非猛,虛張誇耀,毋乃小人儒乎?” (《書斷》)

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孫伯翔向李志敏求教作品

但藏與露兩種筆法筆意,並非絕不相溶。在筆法上往往兼使並用;在筆意上有互相參透,但都以藏為主,不是一覽無餘。如歐字戈戟森列,素草的壯士拔劍,無不鋒藏含蓄。若認為雄強豪放即不含蓄,如同說現實主義的詩詞創作缺乏想象,均系誤解或偏見。

書意筋骨太露,一覽無餘非上品。如張瑞圖之草書,用筆爽利,造型別致,但不耐尋味。以怒張見長的書法不等於沒有韻味,就像公孫大娘舞劍,瀏漓頓挫之中至剛至柔,齊收張旭筆下。簡澹靜穆也好,雄強流動也罷,無不意在筆中,又在筆外,給觀賞者留下想象的餘地。所以,藏鋒藏意,是書法技巧、意境的基本要求。

前面講“曲”字時,我們已經談到書與詩的配合,但沒有說及風格。就風格說,用書法譜寫詩詞時,不僅要“量體裁衣”,貌合神聚,而且要依神寫形,情投神契。如書寫楊萬里之“小楓一夜偷天酒,卻倩孤松掩醉容”、李德潤之“強整嬌姿臨寶鏡,小池一朵芙蓉”,選用雷霆震怒的草書,或嚴之正正的楷書,就難免南轅北轍。大體上可以說,王羲之的筆意,適宜於描寫陶潛、王維的詩;顏真卿的筆意,適宜於譜寫杜甫的詩,但這不能作為清規戒律要求。用兩種書法風格寫一首詩,或用一種書法風格寫兩首詩,均無不可。如杜甫的《望嶽》,用顏體寫固然好,用王體寫亦好。關鍵是根據詩的內容,寫出詩的情貌。

如果不顧詩的內容,只講書法技巧,就如唱腔不顧劇情,只講戲曲程式,即使字、腔可取,卻淡而乏味。“正憐日破浪花出,更復春從沙際歸”這一對聯,如用筆過於剛勁,過於追求金石味,在書法說似還可取,但從詩詞的意境來要求,書法形式與內容就大相背謬了。因為這是日出的景象、江河的浪花,不能用峻石屈鐵的線條,只能用輕鬆歡快的筆法。惟有使筆墨與詩句的情景熔合,才能較好地表現這詩句的主題,歌頌絢麗多彩的春天。

書詩結合的典範甚多,如顏真卿之《裴將軍詩》、毛主席之《滿江紅》,等等。《滿江紅》一詞,大氣磅礴,筆劃的輕重粗細、快慢、字的大小,安排的極有匠心。雲水翻騰的四海,風雷震盪的五洲,一派革命形勢,躍然紙上,可謂詞翰雙絕,感人至深。

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李志敏: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野徑雲俱黑,江船火獨明。曉看紅溼處,花重錦官城。

三、真

書法貴自然不貴作意。詩、書之傑出者,均無嬌柔狀束之態。就書法說,蓄意顫抖,故作圈眼,絕不如自然運筆、行雲流水,意趣無窮。盆景美終不如自然美,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古代書論多認為,王羲之書法之妙,在秀姿天然,不施粉黛。孫過庭說:“子敬(王獻之)已下,莫不鼓努為力,標置成體。”(《書譜》)“鼓努為力”,乃力量本弱而強為用力;“標置成體”,即有意造作,體不自然。項穆雲:“ 褚氏登善始依世南,晚追逸少,遒勁溫婉,豐美富豔,第乏天然,過於雕刻。”(《書法雅言》)這些看法不無過當之處,但要求書法不嬌柔做作,則為至理名言。這是我國佔統治地位的優良書風。

詩亦貴天真自然,雕琢不是詩學的正聲。湯惠沐曰:“謝詩如芙蓉出水,顏詩如錯採鏤金。”(《詩品》)劉勰、鍾嶸、司空圖、嚴羽等都讚賞“初發芙蓉”之美。這是一種天然的美,沒有雕飾的美,比“錯採鏤金”的美更美。李杜的詩,都無斧鑿痕,“平淡而山高水深。”(黃山谷《與王規復書》論杜詩)東坡雲:“大凡為文,當使氣象崢嶸,五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歷代詩話》)淡然天真是一種難得的境界。

南宋方回雲:“古之人,雖閭巷子女風謠之作,亦出於天真之自然,而今之人反是。惟恐夫詩之不深於學問也,則以道德性命,仁義禮智之說,排比而成詩;惟恐夫詩之不工於言語也,則以風雲月露、草木禽魚之狀,補湊而成詩。以譁世取寵,以矜己耀能。愈欲深而愈淺,愈欲工而愈拙,此真何技也?”(《桐江集》)胸次不高,詩境必然不深,單靠拼湊,絕非好詩。

所以,無論詩詞、書法,嬌柔造作都是大病。要使筆墨自然,至要者在理實情真。“理”可作多方面解釋,這裡的“理實”是指作品所體現的美學理想來自客觀世界。“情真”,即杜甫所謂“直取性情真”。合而言之,亦為王國維所說的“真景真情”。好詩好字,都是化景物的情思,直接從胸臆流出。

書法要表現詩詞的情理,書寫者首先應是詩詞的欣賞者,在欣賞活動中,經過體驗、想象、認知,始能將詩詞的藝術形象化為自己頭腦中的藝術形象,與之共鳴,獲得極大的審美愉悅。但書家並不到此為止,而必須更進一步,把頭腦中的藝術形象變為筆下的書法形象。

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李志敏題畫詩(1979年)

書家要使詩詞具有獨特的書法形象。一如演員之表現角色,音樂之二度創作,需要準確地領會原作的真情實意,重新創作。但書法又有別於(不是高於)二度創作,因為它沒有現成的樂譜(現成的適合詩詞的書法形象)。這裡,是書家展開想象翅膀,縱情高飛的無邊太空。不靠想象,只靠既定的筆法體式去譜寫詩詞,或者不講法度,任意塗抹,則必然失真。

書家最大的創造性表現在:書法不僅可譜寫詩詞,且要與詩詞競美,與詩詞所反映的自然爭雄,不僅要反映原作者的情意,還要表現出書家本身的情趣。有些詩詞,感情很難把握,有時無從下筆。情受理的支配,不能入理,便難移情。有些詩詞,雖情理俱在,但要奪其神采亦非易事,如“高柳亂蟬嘶”、“紅杏枝頭春意鬧”,等等。至於表現書家自己的情感似乎比較容易,實際上涉及獨特風格的問題,絕非輕而易舉,除長期臨池,還須有其他藝術修養以及對生活的仔細體驗觀察,如見之不廣、知之不真、識之不深,胸中沒有高情逸韻,面對再好的詩,亦只能擲筆三嘆,書寫不好。

“真”的最高要求,於詩於書都在能反映時代的風貌。即使書寫古典詩詞,筆墨亦須富有新意,給人以新的美的享受。一幅成功的書法作品,須創造出一個新的生命,且把觀賞者帶入一個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曠神怡的新境界。

書法要創新,功夫在書外。陸游說:“功夫在詩外”,詩書同理。書外有無涯的藝海和日新月異的新天地,這是書法創作的源泉。能否創新,全靠我們去學習、去實踐。生活在新時代的書法家、書法學習者,不僅要書寫古人遺留下來的千古不朽的詩篇,而且書寫當代的詩詞(包括自己的詩詞),創造出無愧於時代的書法藝術作品。

以上從“曲”、“藏”、“真”三個方面,探討了書與詩的內在關係,以及如何書寫詩詞的問題。書與詩的關係涉及的範圍很廣,可以從種種角度去討論,為何只抓這三個字,因為據作者體會,這三個字最能表現書、詩的相通之處,又是用書法譜寫詩詞的關鍵。“曲”,涉及到法與意,書應與詩配合,曲盡其態;“藏”涉及到形與神,書應與詩溶為一體,達到詞翰雙絕;“真”,涉及到情和理,書應與詩情理一致,爭雄競美,力求反映時代的內涵。此三字既是創作手法,又是應終身致力、沒有終點的境界。在這三個方面用力,使書法更有詩味,或許能對社會主義的書法藝術作出一點貢獻。這是筆者的意願,請同好幫助。

1982年10月於北京大學燕園書畫會

1983年3月於北京海淀區書研會

李志敏《書法與詩》(全文版):字是寫出來的,不能靠“做”!

湯文選贈李志敏畫作精品

李志敏(1925—1994),北京大學教授,著名法學家,北京大學燕園書畫會(北大書畫協會前身)首任會長,中國書法家協會理事兼中國書協藝委會副主任,北京書法家協會第一副主席兼評審委員會主任。早年求學武昌藝專,後常年授業北京大學。他精通英、法、德、俄四國外語,又有深厚的國學根基,工詩文,擅繪畫,篆隸楷行草皆能,尤精魏碑和狂草,其狂草填補了20世紀中國狂草史空白。同時,書法理論研究貢獻頗巨,著有三春堂《書論》和《草論》。是我國當代書法大家、引碑入草開創者,與沈尹默合稱“北大書法史上兩巨匠”,與林散之並稱“南林北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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