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新冠疫情急劇蔓延,越來越多的國家進入緊急狀態,封城、宵禁,一些小國也被捲了進來。


比如北非最小的國家突尼斯,3月18日開始宵禁。路透社報道,首都突尼斯城實行宵禁的第一個晚上,街上一輛車都沒有,只是偶爾響起的幾聲狗吠,以及空氣中若隱若現的橙花香氣,才讓人覺得這個城市有那麼一點活力。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疫情爆發之後,突尼斯城空曠的街道


截至突尼斯當地時間3月29日晚,突尼斯累計確診312例新冠肺炎確診病例。中國已經向突尼斯派遣了24批醫療隊,來自江西省各大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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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3日,突尼斯堅迪拜省 中國援突尼斯醫療隊產科醫生王晨(左)在做手術


突尼斯人也開始積極自救。在突尼斯南部的一家工廠,150名工人已經隔離了一個月,加班加點,日產5萬隻口罩及其他醫護用品。


“如果我們不工作,醫生們將無法抵擋病毒,”工人Alouini先生告訴BBC,“我正努力為我的國家儘自己最大的努力——為醫院,為軍隊,為警察,為每一個人。”


在這場抗擊新冠病毒的戰役中,每一個為了他人而揮灑汗水和熱血的普通人,都值得銘記,無論來自哪一個國家。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工廠裡生產醫療物資的工人們


1、

突尼斯,這個北非小國在中國人心中存在感不強,許多人也只記得2011年的“茉莉花革命”(因茉莉花是突尼斯國花而得名)。


我應當見過她最美的時候。


2014年秋天,我去過突尼斯,聽過西迪布賽義德草蓆咖啡館裡用咖啡渣算命的阿拉伯老人的預言,見過託澤爾沙漠裡天行者的家園,米德峽谷裡“英國病人”的溫柔鄉,還有世界三大斗獸場(另兩個是羅馬鬥獸場、維羅納鬥獸場)之一、坎通納、馬爾蒂尼、羅納爾多等足球明星於1996年參演的經典足球廣告"Good vs Evil"的取景地——埃爾·傑姆鬥獸場( El Jem)。


突尼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風情,褪去宗教束縛的世俗化生活方式,美豔如薩朗波的女子,恐怕任誰見了都沒齒難忘。


只不過,見過她真面貌的人終究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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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女明星Dorra Zarrouk、Hanaa Ben Abdesslem、Nadine Njeim


2、

我和突尼斯緣分匪淺。去年,正值中國、突尼斯建交55週年,有幸採訪了突尼斯駐華大使夫人索尼婭·哈立德(Sonia Khaled),她著重介紹了突尼斯現代女性的生活。


作為穆斯林國家,相對而言突尼斯社會風氣開放,男女平等,奉行一夫一妻制,在阿拉伯世界十分罕見。突尼斯商務人士中,女性比例很高,有機會和男人一樣優秀、成功。


“拿我來說,沒做大使夫人之前,我是個畫家,也會旅行、工作,不會有任何宗教或是其他原因的限制。”大使夫人告訴我。


誰也不是生來就當大使夫人。索尼婭女士出生在蘇塞(Sousse),“地中海的花園港”,一座慢節奏的藝術之城。她大學時讀藝術設計,畢業後赴意大利佛羅倫薩深造,繼而在瑞士獨立工作,還跟家鄉蘇塞開設了一間室內設計工作室。


22歲那年,突尼斯機場,索尼婭要和摩洛哥讀書的哥哥飛到那邊旅遊,正巧迪亞·哈立德先生和他母親也是同次航班,其父時任突尼斯駐摩洛哥大使,兩家是世交,就這樣兩人相遇了。第一次見面,彼此只有致意,尚未多言。直到5年後,迪亞·哈立德先生開始負責亞洲區事務,而已經成為藝術家的索尼婭滿世界旅行、創作、開畫展,恰好那時要在突尼斯駐中國大使館布展,有緣人再一次邂逅,這成了他們親密關係的起點。“可以說,我們的姻緣是由中國促成的。”大使夫人說。


即便做了大使背後的女人,索尼婭也未曾完全放棄自己的事業,“有活力的現代女性,都會讓事業與家庭完美兼顧”,她說要把畫展開到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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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尼斯駐華大使夫人索尼婭·哈立德 突尼斯現任駐華大使迪亞·哈立德 攝於突尼斯駐華大使館


3、

像索尼婭女士一樣,很多現代突尼斯人尤其是女性,多遵循這種成功路徑——本國成長,歐洲深造、出名,繼而獲得國際知名度。


在時尚界、演藝界尤為明顯。


近二十年的國際小姐評選中,整個非洲入圍決賽最多的就是突尼斯(最好成績是第二名,非洲第一)。可見,突尼斯姑娘天生麗質,顏值爆表,這是她們在時尚界、演藝界立足的重要資本。


舉幾個例子——


Mariem Boukadida,突尼斯演員、模特,自2016年3月亮相巴黎時裝週便一發不可收,頻繁與時尚大牌合作,是《 Harper's Bazaar》等時尚雜誌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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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Mariem Boukadida


Ibaa Hamli,御姐範兒十足的突尼斯演員,千角千面,在電影、戲劇、電視劇等多個領域都有建樹,歐美時尚雜誌的熟臉,也是ZEN品牌的新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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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baa Hamli


Kenza Fourati,被譽為“突尼斯的蘇菲·瑪索”。原籍法國,2個月大的時候隨父母移民突尼斯,15歲在模特大賽中脫穎而出,隨即登上《Elle》封面,多次擔當《體育畫報》封面女郎,名聲大噪。


看她身後的大海,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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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nza Fourati


Sonia Ben Ammar,突尼斯00後模特,多家國際大牌的代言人,她也是大衛·貝克漢姆之子布魯克林的前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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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nia Ben Ammar


神仙顏值,不是女明星才有,即便你深入突尼斯民間,也能發現很多顏值能打的突尼斯女孩,戴不戴頭巾都那麼誘人。


更重要的是,相比多數穆斯林世界的女性,她們有機會走出家門,走出國門,實現自己的事業與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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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尼斯街頭美女


4、

仔細看突尼斯姑娘的臉,是不是感覺與意大利、西班牙這些南歐國家的女子有幾分相似?


從人種看,突尼斯人屬於歐羅巴人種地中海類型,特點是頭顱長而窄,眼眶較高,瞳孔深色,頭髮波浪狀,髮色較深。這個類型分佈在中東、南歐、北非。面容相近的原因是,在環地中海地帶,幾千年基因頻繁交流的人群也在共同進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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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地中海國家,人種為歐羅巴人種地中海類型


公元前814年,閃米特人的分舵腓尼基人在今天的突尼斯建立起奴隸制城邦,取名迦太基,首都迦太基城(今突尼斯城),疆域橫跨地中海。


坐擁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腓尼基人成了海上商人,整個地中海沿岸都有他們的貿易站,迦太基也成為一個以貿易為基礎的海上帝國。


經常駕著幾葉扁舟遠航的腓尼基人,不僅培育了高尚的勇氣,也養成了熱愛自由的天性,常常與地中海周邊其他民族通婚。不過,他們對佔領陸上領土毫無興趣,因為商人並不需要大面積的沃土來種糧食,有錢買就好了;打仗也用錢解決,多用對主人毫無同理心的僱傭兵。這些都為未來埋下了隱患。


後來,崛起的羅馬共和國成為迦太基的勁敵,雙方爆發了古代史著名的三次“布匿戰爭”。結果,更有凝聚力、紀律性強且兵力雄厚的羅馬笑到了最後,迦太基滅亡,迦太基城也於公元前147年被羅馬軍夷為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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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色部分為古代迦太基勢力範圍


然而,有一位迦太基人的名字卻因這場戰爭永載史冊。


他就是迦太基統帥、行政官漢尼拔。第二次布匿戰爭期間,漢尼拔率軍從伊比利亞半島翻越比利牛斯山和阿爾卑斯山進入意大利北部的波河平原,攻擊敵人最薄弱的環節,奇襲羅馬老巢,以少勝多,“坎尼會戰”更是西方軍事史上首次合圍戰,重創羅馬軍隊,側翼運動戰術意義巨大,成為日後很多西方軍事戰略部署甚至市場策略的靈感來源,從德國繞過馬奇諾防線突襲法國,到盟軍的諾曼底登陸,都有漢尼拔戰術思想的影子。漢尼拔則被譽為“戰略之父”。


今天,提起“漢尼拔”這個名字,你肯定會聯想到高智商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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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普金斯、米科爾森飾演的漢尼拔·萊克特 與“Hannibal”讀音相近的“cannibal”意為“食人者”


自漢尼拔身後,突尼斯這片土地上頻頻變幻大王旗,從羅馬人、汪達爾人、拜占庭人、阿拉伯人到奧斯曼土耳其人,法國人於1881年成為突尼斯的保護國,直至1956年3月20日承認突尼斯獨立。兩千多年的時間,突尼斯似乎變得毫無存在感,沒有了迦太基時的光榮與夢想,沒有了漢尼拔那樣舉足輕重的人物。


古希臘消逝,後人記得戲劇和哲學;古羅馬消逝,後人記得歷史學;古埃及消逝,後人記得法老和豔后,會去瞻仰埋葬他們的神廟和金字塔。古迦太基消逝,後人除了漢尼拔似乎不記得什麼了。迦太基乃至突尼斯,更像隱學。


儘管,近代與法國人、意大利人、猶太人百餘年的密切交流,讓突尼斯人的生活變得越來越世俗化、現代化,清真寺與酒館同存,保守與開放共舞,甚至連性少數群體都活得很自在,然而非利益相關者很少願意談論這裡的人和事,她彷佛撒哈拉沙漠裡的一粒沙,喑啞在大歷史的塵埃裡。


偶爾被提起,也是作為著名電影取景地,出現在旅遊版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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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電影《英國病人》有多個鏡頭在突尼斯取景


2011年1月,“茉莉花”從這裡噴薄而出並迅速席捲阿拉伯世界,總統本·阿里流亡,突尼斯才算在歷史與新聞中又有了自己的姓名。它的代價太大了,政局持續動盪,經濟遭到重創,當年爆發危機因失業率,制度改弦更張之後卻絲毫未見好轉,人民生活變得沉重,自前總統布爾吉巴開始窮數十年之功打造的、偏歐化的世俗穆斯林社會也受到波及,各類社會問題紛至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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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選戛納電影節“一種關注”的電影《美女與獵犬》 反映突尼斯女性在嚴酷的社會環境下 如何維護權利與尊嚴


採訪突尼斯大使夫人索尼婭·哈立德時,我曾經問她,怎麼看待幸福?


她回答,時代和平,家人平安,這就是最大的幸福。


當時,新冠疫情還沒爆發,全世界的經濟沒有遭受這麼大的打擊,我總覺得大使夫人對幸福的標準太低了。現在想想,可能是我太年輕。


先平安下來吧。不是誰都有機會偉大,或再次偉大。


5、

《突尼斯之夜》(A Night in Tunisia),是美國爵士樂大師迪茲·吉萊斯皮的代表作,創作於1942年,爵士樂之經典。彼時,突尼斯還沒有擺脫法國的控制,吉萊斯皮也沒有去過那裡,而樂曲之所以取這個名字,實源於想象,一種基於傳說,對於遙遠、神秘、新奇、自然、狂野的想象。


一人,一地,一國,即便不夠強大,不夠知名,也總會有屬於她的魅力與風情,獨一無二,無可取代,使人心生嚮往。


突尼斯就是這樣,乍一聽籍籍無名,非經濟強國,科技強國,文化強國,體育強國……


那能指望她給你什麼呢?美!


她三面環海,南鄰撒哈拉,海岸線1300公里,面積16.3萬平方公里,比河南省略小,而海洋、沙漠、鹽湖、山林、綠洲、古文明遺址皆麇集於此,儀態萬千。


適合來看最全面的風景,也適合做你的背景。


比如這種,淡黃的長裙,蓬鬆的頭髮,飛揚在突尼斯天空下,你醒來之後也會感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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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迦太基遺址大片 《Harper‘s Bazaar》2019年6月刊


凡是美,總歸有人發現,即便她乍看起來平凡。


Louise Dahl-Wolfe,20世紀著名攝影師,因擅長利用室外的自然光拍攝,被稱為“環境時尚攝影師”。


1928年,她開啟了一場北非之旅,遇見了美國雕塑家Meyer Wolfe,一見鍾情——不只是對這位相伴一生的愛人,還有他們相遇的國度,突尼斯。


從此,在她那些自然風的時尚大片裡,在性感的模特身後,突尼斯風光成了最靚麗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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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uise Dahl-Wolfe作品 1950年攝於突尼斯


西迪布賽義德小鎮的鮮花,傑爾巴島的海灘,柏柏爾人的洞穴,撒哈拉的滾滾黃沙,蘇塞麥地那的市集,凱魯萬清真寺的圓頂、拱門和馬賽克圖案,統統沒有辜負攝影師的青睞,歷史的滄桑烘托著模特青春的胴體,詮釋著突尼斯的個性之美。


如果你第一眼看到這些照片,你會相信它拍攝於哪一年?我肯定你不會回答1950年,它們看起來更像21世紀的時尚廣告。


然而事實就是如此。這就是她可以奉獻給世人的美景與美學,這就是低調的突尼斯,悄然綻放,無與倫比。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突尼斯,低調綻放三千年

攝影:Louise Dahl-Wolfe 模特:Natalie Paine 出處:《Harper’s Bazaar》1950年6月


突尼斯,曾經輝煌一時,其後兩千多年歸於平凡。


然而誰也無法否認她的魅力,不以強力聞名於世,而以美與想象滋潤人心,如國花茉莉,沒有玫瑰襲人的尖刺,卻有濃郁而獨特的香味。


希望疫情早些過去,無論哪裡,無論是誰,時代和平,家人平安。到時,我們一定去突尼斯,看她綻放。


參考文獻:

《地理與世界霸權》,詹姆斯·費爾格里夫,浙江人民出版社,2016年12月;

《歐洲殖民帝國:1815-1919》,H.L.韋瑟林,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5月;

《黑暗大陸》,馬克·馬佐爾,中信出版社,2016年9月;

《房龍地理》,房龍,北京出版社,2011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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