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節選)

(五)

母親一年四季忙著生產隊裡的農活。只要隊裡有活她就出工,為的是多掙一點工分。上世紀六十年代隊裡分糧食是按"人七勞三"。就是幹一天農活,掙十分工為一個工。如果生產隊裡十斤糧食,按人頭分七斤,按一個工分三斤。當時的生產隊也有按"人八勞二"的,也是充分體現"各盡所能,按勞分配"社會主義分配原則的。

每天隊裡收工就是社員們自由支配的時間了。從地裡回家的母親在田間地頭路邊,總要打一些豬草,撿一些柴火為家庭的小日子添息。到了家裡除了燒火做飯時,可以坐在灶前休息一會,其他時間全部是紡線織布,為一家人縫連補綴到深夜。

母親做的一手好針線,她給父親做的布鞋像小船,是暗上底的,用發亮的布條沿邊,就像現在超市裡賣的老北京布鞋一樣的樣式和精緻。父親穿出去,那密麻而又整齊的線腳,引來姊妹娘兒們的嘖嘖稱讚。

我家兄弟姐妹五個出門在外,母親從來都是讓我們衣服整齊,就是衣服上有補丁,也是平平整整,像個鑲在上面的藝術品。從來不讓我們穿著露腳趾頭的鞋子出門。

年輕時母親做的手工繡品,桃紅柳綠,鳥飛雲飄。其手工精細,圖案逼真,栩栩如生。在8O年代母親給了我兩塊綢緞做底的繡品,說讓給孫子們做坎肩用。現在她的孫子們都成家立業了,連我的孫子也沒用上。至今還留在早以更新的櫥櫃了要。看來是我負了母親的良苦用心。再說了現在小孫孫都買成衣穿了,年輕人也不會做手工了。我認為其手工品技藝完全可以申報"非遺",那繡品有資格進博揚館了。

上世匯60和70代,紡尼龍線織尼龍布,是當地農村婦女來料加工的一項重要經濟來源。為了提高勞動效率,母親在40多歲的時候,學會了用手拽梭匣織布。就是由以前左右兩手扔織梭,改為在布機上裝了梭匣子,也可稱為手工改為半機械化了,勞動效率大大提高。織布聲由過去單調地"咣噹"、"咣噹"聲,變成了"嘩啦啦"."嘩啦啦"地帶有優美旋律的聲音。看到母親那成就感,比現在"宇宙飛船"和"嫦娥一號"上天差不多。

十幾歲的時候,最喜歡為母親做的家務活兒,就是母親織布前的準備工作,牽機時掛橛子就是其中之一。母親先把紡好的線打繞在旋風車上,成把成捆。再用各種顏色分別下鍋煮染好晾乾。然後纏繞在一個個小木架上。母親在一根長繩子上均勻地擺佈了一個個小鐵環,把兩頭釘在牆上。一個個小木架子的線分別穿過鐵環,母親用手牽扯這些線,遞給地上兩邊掛橛子的人。母親還不斷提醒我,"可別掛反了"。別看我剛十幾歲,卻已經多少次幹這活了,絕對掛不差的。每當掛到最後一排的時候,我還提醒著母親"該打角了"、就是經線應該交叉了。母親雖然沒有文化,心裡底數清楚著呢,她能按心中設計的布樣該什麼時候放下這顏色的線,什麼時候又該拾起那顏色的線。母親的小腳行走自如,不斷拾線,放線,遞線,打角,一個個動作連貫嫻熟,忙而不亂,穿梭在兩頭掛木厥子人的中間,那叫一個美呀。

那時為母親做的另一個活叫遞繒。我站在又像是趴在織布機的後面,我的個子有點小就踏上一個小凳子,將一根根經線依次遞給母親。她將這些經線像做手舞一樣掏入線制的繒裡。然後又植入竹製的杼裡,這時織布前的準備工作才算接近尾聲。我統計過從棉花軋花到紡線織成布要有20多道工序。母親是全生產過程的總設計師,又是總工程師,每一道工序都是那麼一絲不苟。

就是在這臺織布機上,母親為我們織出石榴籽的被面和大方格的炕單床單。還有細花條的以黑色藍色和白色為主線條的布料,作為我們一年四季衣服的主色調。當時這些土粗布不僅是我們穿用的必需品,也是我們家以物易物的"口糧"。甚至我們兄弟姐妹幾個結婚的鋪蓋,也有母親的織品。石榴籽的被子,寓意多生子,留下子(籽)孫。這是母親笑著講解的。

我在企業工作三十多年,母親織的一條床單我一直用著,儘管洗的褪色發了白,仍然捨不得更換,因為千針萬線均是母親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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