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阿爾貝·加繆,作為20世紀法國文學史上最年輕,也是享年最短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的存在如同他的學說一般,在這荒誕的世界中,進行著艱苦卓絕的鬥爭。而《鼠疫》作為其極具代表性的作品,向世人展示了其絕境中奮起反抗的精神力量。正是這種力量,使得加繆的作品在歷史的長河中經久不衰,以致於半個多世紀之後,依然高居諸多讀書平臺的榜單前列。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阿爾貝·加繆

《鼠疫》一書中講述的是阿爾及利亞的一個城市突然爆發瘟疫,由於官方的懈怠導致疫情擴散,最後不得不採取封城的措施。封城之後,人們起初開始躁動、瘋狂,隨後變得麻木、冷漠。疫情好轉後,又忘記災難,開始狂歡。而在鼠疫蔓延之際,裡厄醫生和他的朋友塔魯、記者朗貝爾、政府小職員格朗,冒著生命危險,組建了志願防疫隊,救助城中的病人。在疫情接近尾聲之際,小職員格朗染上了鼠疫,以為即將身死,卻意外痊癒了。而牽頭組建防疫隊的塔魯,卻沒能熬過去,死在了鼠疫之下。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鼠疫》

不同於薩特用長篇累牘的思辨性語言來闡述自己的哲學主張,加繆更喜歡通過講故事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思想理念。通過冷靜深沉的語言,鮮活生動的人物和哀婉動人的故事情節,為我們展現了鼠疫之下的眾生百態:有的人想盡辦法企圖逃離這座城市,如思念愛人的記者朗貝爾;有的人卻像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如數著鷹嘴豆的老病人;但還有極少數仍舊堅持救治病患的普通人,如裡厄醫生、滯留於城中的塔魯、政府小職員格朗等人。

通過災難降臨時,各自不同的選擇,向我們提出了一個深刻的問題,即在災難降臨時,普通人該如何應對?或者說,在這荒誕世界中,普通人該如何自處?在加繆的前作《局外人》中,主人公選擇消極應對,而在此書中,加繆為我們提供了另外一些思考。

身處荒誕之中,是坐等毀滅,還是奮起反抗?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鼠疫

在《鼠疫》之前的《局外人》《西西弗神話》《卡古拉利》三部作品,加繆架構出了一套以荒誕為主題的哲學思想。但就如何應對這份荒誕,並未提出積極有效的應對方式。更多的只是像《局外人》的主人公默爾索那樣,冷漠地對待一切:既然世界終歸是荒謬的,那再多的抗爭也就顯得毫無意義。

所以,難道就真的只能坐等毀滅嗎?

在《鼠疫》中,加繆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用書中醫生裡厄的話說,“只要看到鼠疫給人們帶來的不幸和痛苦,只有瘋子、瞎子或懦夫才會放棄鬥爭”。基於這種信念,他們選擇了與這場災難鬥爭到底。當塔魯邀請裡厄醫生組建防疫隊時,後面的同意也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正是他們這一行人將生死置之度外,在絕境中迎難而上,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精神,給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帶來了些許光亮,而這些光亮,帶領著城中百姓迎來了最終的勝利。雖然牽頭組建防疫隊的塔魯不幸離世,但在世間掙扎的他也獲得了一直苦苦追尋的安寧。

人只有在與命運的鬥爭中才能發現和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這恰恰是冷眼旁觀的看客們所不能體會的。

當個人幸福與集體利益衝突時,該如何抉擇?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看著我的眼睛

個人幸福與集體利益的衝突由來已久,加繆在書中對此也有一番探討。

當疫情嚴重導致封城時,來城中調查阿拉伯人衛生狀況的記者朗貝爾被困在了城中。他因為思念愛人,求助於裡厄醫生,希望裡厄醫生給他開個證明,好讓他出城與愛人團聚。但為了防止疫情擴散,也出於對民眾負責任的態度,裡厄拒絕了他的要求。於是朗貝爾就指責說他:活在抽象概念之中。

讀到這裡,有的讀者可能不太明白這裡的抽象概念。其實它可以代指集體利益或英雄主義這類虛幻的概念。裡厄也親口承認,“在某種意義上這位記者是對的,但他同時也知道,有時候抽象概念顯得比幸福更有效力”。

這時的朗貝爾,是個人主義者的典型代表,他追求個人幸福。在他看來,“公眾的福祉是建立在個人幸福之上的”,要是個人的利益無法得到保證,何談個人幸福?書中裡厄沒有接下這個話題,因為作者也沒有給出清晰的答案。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不過後來朗貝爾又問裡厄自己的選擇個人幸福是否錯了,裡厄告訴他說沒有錯,但是同時也表達了自己的困惑,“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值得人們為它而捨棄自己之所愛。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我也拋棄了我之所愛”。這種矛盾的心態,其實也是加繆未能解釋清楚的問題:當個人和集體幸福衝突時,究竟是選擇個人幸福,還是集體幸福?

書中裡厄也不知道,於是說:“人不能夠又治病,同時又知道一切。那我們就儘快治癒別人吧。這是當務之急”。但是裡厄冒著寧可被鼠疫奪走生命的危險,而選擇呆在城中救護病人的行動,給了我們一個清楚的答案:他願意捨棄個人幸福,去保全集體。

這種選擇完全是出自於心底的良知,但他也知道,在這樣的災難中,堅持善良是一種以性命為代價的選擇。裡厄的良知不允許他逃離此城。正是這種崇高的人道主義精神,和悲天憫人的情懷,讓我們看到了這個荒謬世界中高貴的人性。

如何看待英雄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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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繆

從書中來看,加繆不贊成過分推崇英雄主義,因為他擔心“會變成對罪惡間接而有力的褒揚”。因為這會讓世人看見,原來世上的高尚之舉,是如此寥寥;原來無情和冷漠才是人之常態。一旦意識到這點,個人就會對自己的袖手旁觀,顯得格外地寬恕:原來這麼做的,不是我一個,那我也沒必要感到良心不安。想必加謬是看到了這種可能的後果,才會對頌揚義舉如此警惕。

羅曼·羅蘭曾說,“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就是認清了生活的真相後還依然熱愛它”。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羅曼·羅蘭

在某種層面上,加繆和羅曼羅蘭對英雄主義的認知存在相似之處。書中曾有這樣一句直白的描寫:

“如果說人們總要為自己樹立他們稱之為英雄的榜樣和楷模加以效仿,如果說這個故事必須有這麼一位楷模,筆者樹立的正是這位名不見經傳、居下無雙的英雄,他沒有別的,只有一顆善良的心和一個看似滑稽的理想。”

文中的他就是指格朗,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政府職員。溫順善良的他,即使面臨鼠疫,也依然保持本心,恪守崗位,認真工作,同時也抽出時間加入裡厄的防疫隊,儘自己所能救助病患。看起來老實可欺,但是他對生活充滿熱愛,胸懷著滑稽卻真誠的理想。

作者在告訴我們,災難來臨時,不一定挺身而出自我奉獻的人才能被算作英雄,平凡生活之中,將善心付諸實踐,盡職盡責的普通人,也是英雄。就如疫情期間,隔離在家閉門不出的你我。不讓疫情蔓延,不給國家添亂,就是最大的善舉,又何嘗不是一種英雄行為?

結語

時值新冠肺炎肆虐全球之際,加繆的這本書,時隔七十多年,依然具有深刻現實意義。尤其加繆對城中眾生相的解讀,彷彿就是疫情封城之後的真實寫照。加繆對人心的挖掘和把握,也是相當精準。書中描寫法官的小兒子與病毒做抗爭的場面,細膩生動,更是讓人潸然淚下。

《鼠疫》:面對這災難叢生的世界,普通人該何去何從?

但這本書,並不僅僅給我們展示了一場嚴重的災難,引起我們對未來可能發生的疫情的重視和反思,更重要的是指引我們,如何在災難中去尋找自己的角色,如何在這荒誕的世界中去追尋個體生命的意義。加繆告誡我們,這份意義,不會自己找上門來,它需要我們自己主動去爭取,去鬥爭。正是與命運的鬥爭中,我們才能真正逐漸明白,自己的身之所處,和心之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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