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悲劇


偉大的悲劇

給“悲劇”冠之以偉大,就將“悲劇”昇華到了“悲壯”。

在茨威格看來,一百多年前英國上校斯科特等五人,湮滅於南極暴風雪的悲慘事件,足可以驚天地、泣鬼神。

為偉大事業而犧牲生命,已然可以名垂青史,稱其為英雄絲毫不為過。何況,在斯科特遺留下的日記中,我們還可以看出這些英雄們在瀕臨死亡之際,依舊處處閃耀著人性的光芒。

請看吧,年輕的英國皇家騎兵上尉奧茲,在狂吼怒號的暴風雪中,平靜的對朋友們說:“我要到外邊去走走,可能要多待一些時候。”其他人聽罷,不禁戰慄起來,因為他們都清楚,此時的奧茲的十根腳趾已經全部被凍掉,身體羸弱不堪,已經跟不上斯科特等人的腳步。況且,他已經向負責科學研究的威爾遜要了十片嗎啡。在這個時候,奧茲說要出去走走,這意味著什麼,斯科特等人清楚的很。此時此刻已經不需要在說什麼了,能做得也許只有默默的祝福他,這種勇敢的自我犧牲精神,不禁讓我想到了泰坦尼克號即將沉沒之際,那幾個默默拉琴的音樂家。英雄往往不說什麼豪言壯語,他們只是默默的做事。也正因為如此,茨威格才說他”

像一位英雄似的向死神走去”。

先哲推許“向死而生”,明白了生與死的關係,人才能勇敢的面對死亡,積極的生活。奧茲勇敢的把生的機會讓給了其他人,這是英雄。還有負責科學研究的威爾遜,一個在科學史上默默無聞的學者,在離死亡只有寸步之遙的時候,沒有驚慌失措,沒有沮喪絕望,他有的是一個科學家對科學的摯愛,在危急時刻,他依然拖著16公斤的珍貴岩石樣本。或許在他的心目中,科學對他來說,高於一切,超過生死,正如同戰士寧可馬革裹屍,也絕不臨陣退縮,為科學事業獻身才是死得其所。這樣的人才是“一個純粹的人,一個高尚的人,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


偉大的悲劇


魯迅說,“真的猛士敢於面對慘淡的人生,敢於面對淋漓的鮮血”。斯科特等人就是真的猛士,面對事業失敗,他的心都碎了,面對獵獵作響的挪威國旗,他怏怏不樂的寫道,

“歷盡千辛萬苦,無盡的痛苦煩惱,風餐露宿——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這些夢想,可現在這些夢想全完了。”

而且,他還不得不去給阿蒙森作證,證明他贏了,自己輸了。何其難堪,這真的算是慘淡的人生。不過,英倫三島的紳士教育讓他明白,贏就要贏的磊落,輸也要輸的體面。阿蒙森以君子之心對我,我當然也要報之以禮,他不能丟掉紳士的體面,於是他勇敢的接受了任務,要活著回去給阿蒙森作證。儘管在他看來這“冷酷無比”。

回程之路也是危機四伏,殺氣重重。回程之路,這五個人士氣低落,因為他們一想到“他們僅僅是為了自己的皮膚不受損傷,為了自己終將死去的肉體的生存、為了沒有任何光彩的回家而鬥爭”。在他們內心深處,“與其說盼望著回家,毋寧說更害怕回家”。

我以為這就是斯科特人內心的一種貴族價值觀,這種價值觀我以為就是項羽的“不肯過江東”,完不成任務,辜負了民眾的期望,寧肯自戕以謝天下。正如當年烏江岸邊的項羽,苦笑著對勸他渡江的亭長說,“江東子弟八千人渡江而西,今無一人還,縱江東父兄憐而王我,我何面目見之”。只可惜,這種精神我們早就失傳了,所以,李易安才無比痛心的說,“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斯科特一行五人的遇難,固然有外界惡劣的天氣的因素,他們幾個內心深處未嘗沒有項羽的想法。在1912年3月29日,一切資源告罄,所有的希望破滅,這時候,他們都明白沒有將沒有任何奇蹟能夠拯救他們,他們決定如同紳士,如同貴族般笑對死亡,他們沒有怯懦,沒有猶豫,而是驕傲的等待著死神的到來。斯科特更是用超人的毅力記錄著死亡的最後時刻。有一個細節,他原本寫著將我的日記送給我的妻子手中,但他最後又悲傷而堅決的畫掉了我的妻子這幾個字,而寫補上了我的遺孀,對即將到來的死亡,他坦然面對,毫無畏懼。

勇於奉獻,敢於犧牲,堅守著傳統的貴族紳士美德,具有這樣精神的斯科特等人,他們命運是悲慘的,他們的故事是個悲劇,但他們這幾個人卻是不朽的。

偉大的悲劇。


偉大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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