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真正的醫者,不只醫身體,更醫人心。/翟硯軍


“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

每一名中國醫學生步入神聖的醫學學府之時,都會莊嚴宣讀《醫學生誓言》。

“醫學是一門需要博學的人道主義職業。”(《希氏內科學》序言)

“只有一個真正的君子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醫生。”(德國醫生胡費蘭德)

在人類從野蠻通向文明的道路上,無數醫者如同暗夜裡的提燈者,幫助病人走出苦痛的沼澤。

“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基辛格《論中國》)

在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時,這一群最勇敢的人中,醫者奮勇當先。

此次“醫者”專題,我們禮讚500年來影響世界的30位大醫者,禮讚衝在一線的抗疫戰士和凡人英雄,禮讚“敢較真、敢啃硬骨頭”的鐘南山和他的廣州呼吸健康研究院團隊,禮讚傳承“自省、專注與慈悲”人文精神的協和醫生,禮讚受傷一個月後樂觀“重生”的北京朝陽醫院眼科主任醫師陶勇……

然而,醫學並非完美的科學,醫者亦非聖人,醫生和病人的共同敵人是疾病,只有彼此信任,以命相托,才能攜手戰勝病魔。

人會生病,社會亦是如此。

“凡是愚弱的國民,即使體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壯,也只能做毫無意義的示眾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為不幸的。所以我們的第一要著,是在改變他們的精神。”(魯迅)

真正的醫者,不只醫身體,更醫人心。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在此次疫情期間、在此前的每次疫病暴發期間、在人們每一次遭受病痛折磨的時候,正是這些“亦士亦俠”的醫者,盡其所能,守護著我們。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2020年3月9日,武漢,武昌方艙醫院休艙前的最後一晚,湖北省人民醫院的江文洋醫生結束了自己在方艙的最後一個夜班,如釋重負。/拾城 賴鑫琳


“請謹記你從醫的初衷。從醫學院畢業的時候,你們都許下過神聖的誓言。請銘記在心。將誓詞貼在儲物櫃裡,貼在浴室鏡子上,因為閃念之間,便可迷失方向。”美劇《實習醫生格蕾》第六季第15集,理查德·韋伯醫生作為前輩,在講座上向臺下的醫生們鄭重建議道。


這是這部劇最感人的場景之一:韋伯舉起右手,再次說出每個醫生都會銘記於心的《希波克拉底誓言》——


“我鄭重宣誓:把我的一生奉獻給人類。……我將用良知和尊嚴,按照良好的醫療規範來踐行我的職業;我將首先考慮病人的健康和幸福;我不會考慮病人的年齡、疾病或殘疾、信條、民族起源、性別、國籍、政治、信仰、種族、性取向、社會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我將保守病人的秘密,即使病人已經死亡;我要保持對人類生命的最大尊重……”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希波克拉底誓言》。/wiki


中國的醫學生們背的則是這一段誓言:


“健康所繫,性命相托。當我步入神聖醫學學府的時刻,謹莊嚴宣誓:我志願獻身醫學,熱愛祖國,忠於人民,恪守醫德,尊師守紀,刻苦鑽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發展。我決心竭盡全力除人類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維護醫術的聖潔和榮譽,救死扶傷,不辭艱辛,執著追求,為祖國醫藥衛生事業的發展和人類身心健康奮鬥終生。”


醫者,正如馬雲所說,“亦士亦俠”。“士”指醫生專業主義的一面,即醫生用自己的專業知識治病救人,同時推動醫療進步;“俠”則指醫生的擔當和使命感——當你決定當一名醫生,就將自己置於危險之中,然而,“雖萬千人,吾往矣”。


基辛格說過這樣一句話:“中國人總是被他們之中最勇敢的人保護得很好。”在此次疫情期間、在此前的每次疫病暴發期間、在人們每一次遭受病痛折磨的時候,正是這些“亦士亦俠”的醫者,盡其所能,守護著我們。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亦士亦俠”。/圖蟲創意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從希波克拉底算起,

醫生這個職業至少存在2500年了


多年前,一名學生問了美國人類學家瑪格麗特·米德(Margaret Mead)一個問題:“發掘出一個原始部落的遺址後,你怎麼判斷這個部落已經進入早期文明階段?”


這名學生是一個名叫R.韋恩·威利斯的英國人,他本以為米德會談論魚鉤、陶罐或新舊石器,然而,米德的回答是:“受傷後癒合的股骨。”


米德解釋道:在一個野蠻的部落裡,個體的生死取決於殘酷的叢林法則——優勝劣汰。除了少數特例,多數受傷的個體都無法生存,更別說等到骨傷痊癒了。


如果在一個部落的遺址中出現了受傷後癒合的股骨,就說明這些原始人在受傷後得到了同伴的保護和照顧,有人幫助他們包紮傷口,將其帶到安全地點,給予耐心的照顧,直至骨傷癒合。


“這就標誌著原始人類開始懂得憐憫,而憐憫正是文明與野蠻之間最根本的區別。”


也就是說,人類文明的起點,源於人們有意願、有能力救助受傷的同伴。而傷者及救助傷者的同伴,就是最早的患者與醫者。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醫生正在治療病人,法國巴黎盧浮宮。/wiki


如果從希波克拉底算起,醫生這個職業至少存在2500年了。希波克拉底的年代,大致相當於中國的春秋時代末期,到了之後的戰國時代,巫、醫開始分離,出現了像扁鵲那樣的專業醫生。


相傳撰寫於戰國時代的《周禮》有“醫師”章,將醫生分為食醫(相當於營養師)、疾醫(相當於內科醫生)、瘍醫(相當於外科、骨科醫生)、獸醫等。


什麼樣的醫生稱得上好醫生?


被譽為“藥王”的唐代醫者孫思邈在《備急千金要方》中認為,“凡大醫治病,必當安神定志,無慾無求,先發大慈惻隱之心,誓願普救含靈之苦。若有疾厄來求救者,不得問其貴賤貧富,長幼妍媸,怨親善友,華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親之想;亦不得瞻前顧後,自慮吉凶,護惜身命”——側重的是醫德。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古裝劇中的醫生形象。/《大明劫》


中國工程院院士、北京協和醫院婦產科名譽主任郎景和認為,“醫生的對象是有思想、感情及各種家庭、社會背景的人,而不是發生了什麼毛病或故障的機器。所以醫生絕不是機械工程師!否則,情感的交流變成了數字的傳遞,診病變成了冷酷無情的判斷。如果醫生只注重檢查結果,可能只見病,不見人;如果病人也只相信儀器,可能只見藥,不見醫”——側重的是醫生的人文關懷。


郎景和的老師是“萬嬰之母”林巧稚,“醫生絕不是機械工程師”的看法,正是得自林巧稚的言傳身教:她親手迎接了5萬多個新生命。接生時,她不希望產婦抑制不住陣痛的痛苦去抓冰冷的欄杆,總是會主動伸出溫暖的手,給予產婦精神上的支持。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有時治癒,經常關懷,總是安慰


To cure sometimes, to relieve often, to comfort always.


這句話是美國醫生E.L.特魯多的墓誌銘,被翻譯為“有時治癒,經常關懷,總是安慰”。它既是特魯多醫生行醫生涯的總結,也被後人視為對“醫學之用”的最好的概括之一。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Luke Fildes畫中的醫生。/wiki


知乎用戶“野性的呼喚”是這樣理解這句話的:


首先,“治癒”是“有時”的,而不是“無限”的。


醫學不能治癒一切疾病,也不能治癒每一個病人,而患者也不要盲目相信醫學的“本事”,對醫學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事實上,絕大多數醫生都追求精湛的技術水平,試圖做一個真正能“治癒”的人。


其次,給予“關懷”或者說“援助”,是醫學的經常性行為,也是醫學的繁重任務,其社會意義大大超過“治癒”。技術之外,醫生常常要用溫情去幫助病人,從古至今,一切醫學技術都是對身處困境的人的幫助。


再次,“安慰”也是醫學的一種責任,它飽含深深的情感,決不能敷衍了事。如何學會安慰病人、堅持經常安慰病人,是醫生需要研習的大課題。


也就是說,醫生不僅要治“病”,也要救“心”——病人的痛苦不僅來自病痛,還有心理上的巨大壓力。


比如,一個病人在接受手術前會焦慮:“手術的成功率有多高?”“這個醫生靠不靠譜?”“一次手術不成功怎麼辦?”此時,醫生需要和患者開誠佈公地進行術前談話,目的是得到患者的理解和合作。


正如小兒外科專家張金哲院士所說:“術前談話與其說是說服病家接受手術,不如說請他們審核你的決定是否符合邏輯。”


再比如,臨終關懷的問題。此時醫療手段已經無能為力,醫生的任務,就是讓患者有尊嚴地離世,就像魯迅在《父親的病》一文中所說,“可醫的應該給他醫治,不可醫的應該給他死得沒有痛苦”。


關於醫生的意義,有一個流傳甚廣的說法:我們所有人的歸宿都是火葬場,全都在路上排隊。醫生的作用,就是防止有人插隊(提前被病痛打倒),時不時地把人從隊伍裡拎出來,讓他們往後排(延緩死亡的步伐)。


或許還可以用玩遊戲來做比喻:醫生的工作,就好比給正在玩遊戲的你加血,雖然血條最終會用完,但如果沒有它,你會很快“Game Over”。


醫生並不是萬能的,他們也是普通人,甚至自己也會變成“插隊的人”。為此,2017年10月《希波克拉底誓言》進行了第八次修訂,增加了這樣一條:“我將重視自己的健康、生活和能力,以提供最高水準的醫療。”


確實,不能再讓醫生用犧牲自己的健康來換取我們的健康了,醫生也需要關懷和尊重。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尊重醫生。/圖蟲創意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我們的社會,需要魯迅這樣的“醫者”


醫者並不僅僅是救死扶傷,可以說,在任何方面對你有治癒作用的人,都是你的醫者。


最有代表性的例子就是魯迅。他雖然最終沒能“救治像我父親似的被誤的病人的疾苦”,但正如魯迅研究學者錢理群所說,魯迅關注的,始終是“人”的問題,棄醫從文,讓他將關注點從生理上的、身體的健康,轉向心理的、精神的健康,並將醫學問題轉化成為文學問題、人文問題。


從這個意義上說,魯迅是我們這個社會的“醫者”,他希望“療救”國民的靈魂。


魯迅和老友許壽裳進行了這樣的討論:第一,怎樣才是最理想的人性?第二,中國國民性中最缺乏的是什麼?第三,它的病根何在?


他們得出的結論是:“我們民族最缺乏的東西是誠和愛。”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魯迅生平不苟言笑,這是魯迅照片中唯一大笑的鏡頭,攝於1936年10月8日。十一天後,魯迅逝世。/wiki


有研究者指出,“誠與愛”正是魯迅思想與精神的核心,他當年懷著“誠與愛”之心去學醫,之後又以“誠與愛”之心去改造、療救國民性——“所以我的取材,採自病態社會的不幸的人們中,意思是在揭出病苦,引起療救的注意。”


錢理群指出,魯迅使用的“病態”“病苦”“療救”等表達,其實是一種隱喻,它不僅顯示了在魯迅的視域裡醫學與文學的相通,更暗示著醫學本身的社會學、政治學的意義。


以魯迅的成名作《狂人日記》為例,小說中的“我”,就是一名精神病患者:“他們豈但不肯改,而且早已佈置;預備下一個瘋子的名目罩上我。將來吃了,不但太平無事,怕還會有人見情。”


此後的《長明燈》《白光》,主人公也是精神病患者即“瘋子”;《藥》寫的則是肺病患者要靠“人血饅頭”來救治的故事。


錢理群認為,“魯迅是在‘疾病’與‘死亡’這一每一個人都必須面對的生存境遇裡,發現了一個最能展現人性和社會問題的廣闊天地”。


傾其一生,魯迅都在從事“療救”事業。雖然他也悲觀地發現“療救無望”(《藥》就是一個明證),但他仍然堅持,以此“反抗絕望”。我們的社會,需要他這樣的“醫者”。

醫者——健康所繫,性命相托

✎作者 | 譚山山

本文首發於《新週刊》56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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