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淳安縣山中產大木,家家用的砧板都是齊腰高的一根大圓木,木質好,能用兩三代人。砧板上擺放著一大塊牛肉,足有四五斤,齊大柱的女人站在圓木邊,菜刀飛快地上下閃動,一片片薄薄的牛肉整齊地攤在了砧板上。

“柱嫂,不是這樣切。”海妻本坐在廚房門內的門邊,這時站了起來。

“夫人不要起來。”齊大柱的女人放下了刀,走了過來,欲攙她坐下突然想起了手上有油,“有身孕的人,夫人快坐下。”

海妻笑著坐下了,望著齊大柱的女人。

齊大柱女人臉上那條疤痕已經淡得幾乎看不出了,更因嫁了個好丈夫,相由心生,出落得更是風韻漂亮了。這時見海妻望著自己,也笑著望向海妻:“怎麼不是這樣切,夫人教我。”

海妻:“你們浙江的人平時不大吃牛肉吧?”

齊大柱女人:“牛比人還辛苦,耕田拉車全靠的它,我們平時都把牛當人看,沒人殺牛吃。”

海妻:“倒是我家破了你們的規矩了。”

齊大柱女人:“夫人千萬別這樣說。我們也就是不殺,遇上牛摔死了,老死了,有些人家還是要吃的。”

海妻:“這就難怪。牛肉不像豬肉,比豬肉粗。切豬肉聽說你們都是斜著紋路切,切牛肉不能,要橫著紋路切,不然肉煮出來咬不動。”

“曉得了。”齊大柱女人又走回了砧板,將那塊牛肉拿起換了個方位,橫著紋路切了起來。

“柱嫂好能幹!”海妻南衷地讚了一句。

齊大柱女人燦爛地笑了。

前面有交待過,齊大柱現在是胡宗憲的貼身護衛,齊大柱在這裡現身了,胡宗憲應該也在。

淳安縣衙簽押房

簽押房門外的走廊兩頭各站著兩個精壯漢子,稍一辨認便能看出是胡宗憲的貼身親兵,只是這時都換上了勁裝便服。

走廊盡頭的院子裡便是胡宗憲那個親兵隊長,正蹲在一個木炭小火爐前,扇著扇,熬著湯藥。

簽押房內,海瑞把母親平時坐的那把竹躺椅搬到這裡來了,上面還鋪了一條薄薄的棉被,讓胡宗憲躺坐在那裡。

不只是職位懸殊,海瑞本人從心裡對這位部堂也還是敬重的,這時便搬來一條中矮的凳子,坐在他的前方一側。

胡宗憲的面頰更顯黑瘦憔悴了,這時卻露著微笑望著海瑞。

果然,譚倫,趙貞吉都找不到的胡宗憲跑到了淳安縣!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海瑞微低著頭:“卑職將公子送到部堂那裡去,當時是不得不為,有損部堂清譽,望部堂能體諒卑職的苦衷。”

胡宗憲:“你這是維護了我的清譽。”

海瑞抬起了頭,望向胡宗憲,見他一臉誠意,心中不禁一動。

胡宗憲:“我這次回鄉養病,特地繞道淳安來見你,就是為了答謝你的。有幾件事,這就是其中一件。”

海瑞反倒心中有些不安了:“部堂不見罪卑職已是宏量,要是說一個謝字,卑職汗顏。”

“應該謝。”胡宗憲肯定地說道,“犬子來之前我給他寫過信,叫他不要驚動官府,可進入浙境的第一站便騷擾了官府,這一路走去,更不知會有多大的動靜。在你這裡就堵了這個口子,我焉能不謝?”海瑞站了起來:“我大明朝的大臣要都有部堂這般胸襟,中興有望。”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海筆架什麼時候也學會奉承上司了?”胡宗憲疲倦地一笑。

海瑞嚴肅了面容:“海瑞從不說違心之言。”

胡宗憲也嚴肅了面容:“能得到海剛峰這句由衷之言,胡某欣慰。請坐下。”

海瑞又端坐了下來。

胡宗憲接著慢慢說道:“更應該感謝你的是你給我送來了齊大柱那些淳安的義民。忠勇善戰,胡某的命就是他們救下的,這個謝,你得受了。”說著手撐著躺椅的扶手,坐直了身子,向海瑞一揖。

海瑞連忙離開了凳子,跪了下去,雙手還揖:“義民忠勇,是他們的功勞。部堂這個謝字卑職更不能受。”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胡宗憲:“沒有好官就沒有好百姓。你救了一縣的百姓,自己母親七十大壽卻只能買幾斤肉做壽,大明朝的府州縣衙十成有一成你這樣的官,風氣便將為之一正。你為什麼要辭官?”

這也許才是胡宗憲繞道淳安見海瑞的真正原因。海瑞跪在那裡抬起了頭。

胡宗憲緊望著他:“請起,告訴我。”

海瑞站了起來,卻沒有立刻回答。

這一番本來也算是官場客套話,但是在這兩人說出來卻看不出半點虛情假意。上一集說過胡宗憲的兒子沒有官職,一路大搖大擺去找胡宗憲,還被地方官府孝敬。胡宗憲是真怕樹大招風,本來浙江大案就已經暗流湧動,好不容易把案子擺平了,現在浙江已經不是嚴黨一手遮天的時代了,讓清流抓到把柄再參他一本就是真的引火燒身,什麼也說不清了!

淳安縣衙後宅正屋

齊大柱右手抱著海瑞的小女兒,左手攙著海母走進了正屋。

海母站住了,向磚地望去,磚地上有些水跡還沒有幹,整個地面乾淨得像一面大鏡子。

“洗得好乾淨!”海母笑道,“你比海瑞能幹。”

齊大柱滿臉惶恐:“老夫人這話折了小人的陽壽。海大人是青天大老爺,小人怎麼敢跟他比。”

海母心裡高興,面容嚴肅:“居家過日子還是你這樣的兒子好。”

齊大柱:“那小人就斗膽說一句,往後老夫人把小人當兒子看就是。要做什麼,叫一聲,我馬上就來。”

海母:“你現住是官府的人,總督的將官,老身就是有事也叫不來你。”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齊大柱:“那小人現在就把官辭了。”

海母望向了他,搖了搖頭:“人家是家家都盼著當官,你們卻個個都喊著辭官。唉!不要辭了,當個好官就是。”

齊大柱扶著海母在當中的椅子上坐下,望向抱在手裡的海瑞小女兒:“還有什麼事想看阿叔做?”

小女兒:“還有一大堆柴沒有劈”

“不懂事。”海母喝住了小孫女,“阿叔是客人,不是來做事的。”

齊大柱:“這件事我們不聽老夫人的,聽你的。柴在哪裡,我們劈去。”說著抱著海瑞的小女兒走了出去。

辭官,不只是因為大明朝的官員不好做,別的朝廷的官員也不容易。

胡宗憲兩手撐著躺椅的扶手,緊緊地望著海瑞。

海瑞沒有看他,想了想,才答道:“部堂應該知道‘滄浪之水’!”

胡宗憲顯然也觸動了衷腸,一時也沉默在那裡,不再問他,撐著躺椅的扶手慢慢躺了下去,這一起一躺,臉色立刻不好了,微張開了嘴在那裡喘氣。

海瑞一驚:“部堂,是否不適了?”

胡宗憲閉上了眼,微搖了搖頭,在那裡自己竭力調勻呼吸。

海瑞慌忙站起:“來人!”

便衣親兵立刻跑了進來。一個人在椅側跪下一條腿輕輕地撫著他的前胸,一個人走到門邊叫道:“藥熬好了沒有?”

走廊盡頭院子裡熬藥的親兵隊長:“好了!就來!”

淳安縣衙簽押房

親兵隊長服侍著胡宗憲喝下了那碗湯藥。

親兵隊長接著在他耳邊輕聲道:“部堂,不能再說話了,回船上吧?”

胡宗憲卻往後躺去,親兵隊長連忙順著他把他安放在竹椅的靠背上。

胡宗憲輕揮了下手,親兵隊長只好退了出去。屋子裡又只剩下了他和海瑞。

胡宗憲又望向了海瑞,海瑞知他還有話要說,為了讓他省些氣力,搬著凳子靠近了他的頭邊,靜待他說話。

胡宗憲顯然氣短,可話語雖慢卻清晰:“不論職務,論年紀,我說你幾句。”

海瑞:“部堂請講;”

胡宗憲:“讀書是為了明理。你剛才提到滄浪之水,那是在東周戰亂之時,七國紛爭,天下沒有共主,才有這一國的人投到那一國之事。我大明現在天下一統,何來的水清水濁?古語云:‘聖人出,黃河清’。孔子也出了,孟子也出了,黃河清了嗎?像你這樣視百姓飢寒如自己飢寒的官都不願意致君堯舜,稍不順心便要辭官歸隱,不說江山社稷,奈天下蒼生何?”

這一節電視劇裡沒有。東周列國這一段幾百年的戰亂也誕生了不少歷史典故和傳說。“七國紛爭,天下沒有共主,”這話其實也不算嚴謹,當時還有周王作為名義上的統治者,只不過周室衰微,大家雖然群雄並起,戰火連天,但是每每歃血為盟的時候往往讓周王主持卻並不參與,以示諸侯不敢與周王為敵之意,直到秦王嬴政滅周遷鼎,八百載周王朝統治才正式結束。後來的統治者都害怕地方上尾大不掉,到漢朝的推恩令做了很好的一個示範,得到了一段長久的穩定。“孔子也出了,孟子也出了,黃河清了嗎?”當年孔子周遊列國是何等落魄,在魯國也沒少被排擠,聖人從來都不是治世良方。

這一番話說得海瑞震撼驚疑,不禁凝視著近在咫尺的這位浙直總督。一直以來,海瑞雖對此人為官做事頗為認可,但心中總存著一個“嚴黨”的印象。上次初遇,二人簡短交談,多了些好感,畢竟未能盡釋心中之礙。這次昕他說出這番話來,意境之高,見識之深,歷代名臣不過如此。這是此人的心裡話嗎?他為什麼要挽留自己?抑或此人大奸似忠,別有所圖?

海瑞單刀直入:“有一句冒昧之言,卑職想問部堂。”

胡宗憲:“請說。”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海瑞“我海瑞不過一介舉人出身,區區七品知縣,部堂總不會為了我的去留專程來淳安勸說吧?”

胡宗憲:“當然不是為了你,我也不說為了蒼生百姓的大話。”說到這裡他又歇了歇,提起氣:“我是為了自己來勸你留下。”

海瑞緊望著他。

胡宗憲:“我在浙江當了五年巡撫,後來又兼浙直總督至今。屈指算來在浙江有七個年頭了。所不能去者,倭患而已。現在,浙江的倭患總算肅清了。杜甫說過‘名豈文章著,官因老病休’。我這個身子現在正是該休的時候了。告病休養的奏疏蒙皇上準了,回老家休養半年。半年後我會再上奏疏,繼續告病,此生也不會再出來了。以前種種功過,讓人評說去吧,我不在意,在意也無用。所在意者,想讓浙江的百姓在我走後不要罵我。因此我不能在自己當浙直總督的時候讓你辭官。”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胡宗憲這話也算是給自己的一生做了個總結,朝廷沒有戰火,今年的浙江一案就是朝廷裡的一場白刃對決,胡宗憲知道嚴嵩早晚要倒臺,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時候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對嚴黨他戰功赫赫,對朝廷節約了軍費開支,能做的都已經做完了,剩下的也由不得他做主,急流勇退就是最好的選擇。嚴黨若後繼有人自然會有新的支柱人物出現,嚴黨不爭氣,他胡宗憲也保不了自己的恩師!

這已無真偽可言,海瑞也湧出了一陣激動:“部堂如此坦誠,卑職心中慚愧。如部堂真要挽留卑職,可否應允卑職兩件事?”

胡宗憲:“你說。”

海瑞:“淳安今年全縣被淹,三年內百姓都很難熬過災情帶來的困苦。部堂能否上疏為淳安百姓免去三年的賦稅。尤其不能讓趙中丞再來追討所謂的欠糧。”

胡宗憲:“這一條我答應你。朝廷的奏疏我和趙中丞聯名上呈。”

海瑞立刻站起,在躺椅邊向胡宗憲深深一揖:“卑職代淳安百姓謝過部堂大人。”

胡宗憲輕擺了下手:“淳安百姓也是我的百姓。”

“是。”海瑞答著又坐了下來,第二件事卻沒有立刻說,只是望著胡宗憲。

胡宗憲也不急著催他,靜靜地看著他。

海瑞覺得自己應該坦誠,就不再猶豫,接著說道:“部堂告病回鄉休養,趙中丞主浙,他也不會讓卑職再留在浙江。卑職就算願意繼續留任,也會被調任他省。”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胡宗憲:“你不願升任曹州知州的事我已經聽說了。做官就怕跟上司不合,趙中丞那個人我比你知道得深些,是宰輔之才,只是容不得不聽話的下屬而已。我已經給他寫了信,並寄去了我上的一道奏疏,請他聯名,上呈吏部將你調到安徽去任知州。為我的家鄉調去一個好官,也算一點私心吧。”說著淡淡一笑。

官場裡另一番無聲的交鋒!海瑞和胡宗憲的一片愛民之心本質上沒有差別,後面的話就很有意思了。趙貞吉被海瑞多次頂撞,內心恐怕早就惱羞成怒,只是奈何他不得。海瑞明知道貪墨的根源在皇帝身上,還順著浙江貪墨案窮追猛打,就是要撕開朝廷的遮羞布,借浙江一案逼嘉靖認錯!這也是為什麼當初鄭泌昌說自己沒有拿一分一釐,朝廷自有明斷!海瑞偏偏要去捅馬蜂窩,不用皇帝怪罪,頂頭上司這些人自己就得上表請罪了,不知道要多少顆人頭落地,勢必要動搖國本,所以誰當海瑞上司都要頭疼。趙貞吉巴不得海瑞趕緊走,胡宗憲的信正好讓他做個順水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胡宗憲肯定也知道海瑞的作風,所以調任到安徽也是一石多鳥。海瑞走了,他給趙貞吉做了個人情,給自己家鄉弄了個清官,百姓肯定是樂意的。高升了,海瑞應該也會感念他的拔擢之恩,況且在安徽自己的老家,能看住海瑞,自己清官一個海瑞還能在自己的頭上興風作浪不成?他不在浙江攪混水,嚴黨的地盤就會更安全,趙貞吉肯定不會主動搞事情,他肯定要等到嘉靖的旨意才會對嚴黨動手。

一個看似不起眼的調令,內藏了很深的玄機,所有人都得到了好處(那個知州如果沒有被貶職的話也就沒有損失),這般用心良苦實在是官場上難得的安排。

海瑞著實又被感動了,想接著說的話這時又覺著說不下去了。

胡宗憲:“你不願意去?

海瑞:“我想去一個地方,部堂能否答應?”

胡宗憲:“哪裡?”

海瑞:“這個請求我跟趙中丞、譚子理也提過,要想我留任,就將我調到江西分宜去任知縣,要做官我就去做嚴家的父母官!”

胡宗憲果然臉上掠過一道驚疑,目光也滿是疑問。

海瑞:“部堂是不是為難?”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胡宗憲的目光移開了海瑞的面孔,怔怔地望著窗外,好久才嘆了一聲:“我知道,天下人還都是信不過我。”

海瑞:“卑職就信得過部堂。天下人都說部堂是嚴閣老的人,卑職認為部堂是我大明朝的人江西分宜是嚴閣老的老家,部堂只要推薦卑職到那裡去,朝野就會認為部堂並不是嚴閣老的私人!”

海瑞這話說得冠冕堂皇,只怕他自己都不會相信,胡宗憲哪裡會看不出來他的心思,倆人現在也是攤牌了!

胡宗憲沉默在那裡,好久才又輕輕搖了搖頭:“這一條,我無法答應你。”

海瑞:“部堂還是念著嚴閣老的知遇之恩?”

胡宗憲又輕輕搖了搖頭:“剛峰,你把自己看得過重了。”

海瑞一怔。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胡宗憲:“你是個剛正的人,敢說話,敢抗上。可真要抗上,你這個七品能抗得過誰?在浙江你能做些事震動朝廷,那是因為你背後有人要震動朝廷。到了江西分宜,憑你一個人又能震動誰?皇上要用的人誰也推不倒,皇上不用的人誰也保不了。”

胡宗憲在淳安的這些話都是肺腑之言,在朝廷做官幾十載,官場上的各種規矩他豈會不知道。浙江一案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就是皇帝不想倒嚴,你再追查也沒用,真到了倒嚴的那一天,你想保也保不住。“你背後有人要震動朝廷”這句話是畫龍點睛之筆,否則你一個小小的七品知縣能做什麼,不是考慮背後的裕王,單單鄭泌昌何茂才都有無數種手段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海瑞:“部堂只說一句,願否推薦卑職出任江西分宜。”

胡宗憲:“我不做欺瞞世人的事,也不做違心的事。你真想調任分宜,我可以再跟趙中丞寫信,那封奏疏不上了,讓他一個人上疏舉薦你去。”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海瑞深深一揖:“那卑職就等吏部的調令!”

能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這是全劇胡宗憲最後一次露面,也是他最後一次展示自己的政治手腕,後面的朝廷對決就不是他能夠改變的了!

淳安縣南門外新安江碼頭

一條沒有旗號也沒有告牌燈籠的大官船停靠在碼頭靠上游的位置,幾個便裝親兵守候在船上,這是胡宗憲的官船。

又有一條也沒有旗號也沒有告牌燈籠的小一號官船停在碼頭稍下游的位置,船板上站著臬司衙門兩個隊官和幾個兵士。

其實互相都面熟,可這時胡宗憲的親兵在這條船望著那條船的人,臬司衙門的隊官兵士在那條船望著這條船的人,互相都不打招呼。

碼頭上田有祿帶著兩個差役氣喘吁吁地來了,走下了碼頭,望著這兩條船,低聲問領他來的差役:“是哪條船?”

一個差役指著停在稍下游的那條官船:“那條。”

田有祿又瞟了一眼胡宗憲那條官船,這才猶猶豫豫向後面那條官船的跳板走去:上丁跳板,一個隊官迎過來了:“是田縣丞嗎?”

田有祿:“卑職就是。”

那隊官:“跟我來吧。”

下游官船客艙內

田有祿一進客艙便立刻跪下了。

客艙靠後部壁板前一張矮桌兩旁,左邊坐著錦衣衛的頭兒,右邊坐著另一個錦衣衛,兩個人正在下著象棋,那棋子有杯口大。

“將!”錦衣衛頭兒把一枚大棋重重地“將”了過去。

田有祿打了個激靈。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我輸了。”右邊那個錦衣衛掏出一錠小銀放到對面錦衣衛頭兒的桌面上。

錦衣衛頭兒的目光轉望向了田有祿:“還認識我們嗎?”

田有祿未答話先磕了個頭:“兩位欽差大人在上,卑職挖了眼珠子也不敢不認識。”

錦衣衛頭兒一笑:“廢話。挖了眼珠子還要你何用。”

田有祿:“是。卑職還要留著眼珠子替欽差大人當差呢。”

錦衣衛頭兒:“胡部堂來了?”

田有祿:“是。正在縣衙跟海知縣說話。”

錦衣衛頭兒:“那個齊大柱也跟他來了?”

田有祿:“是。正在縣衙後宅幫海知縣家裡做事呢。”

錦衣衛頭兒和另一個錦衣衛碰了一下眼神。

錦衣衛頭兒:“交你個差使。”

田有祿:“欽差大人只管吩咐,卑職立刻去辦。”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錦衣衛頭兒:“你到縣衙後宅直接找齊大柱,告訴他趙中丞有要緊的話囑託他,是有關如何照看胡部堂的話。叫他不要驚動胡部堂。”

田有祿:“這個好辦,卑職立馬把他叫來。”

錦衣衛頭兒:“去吧。”

朝廷抓齊大柱的旨意下來了,動手的就是還留在浙江的錦衣衛!

田有祿又在艙板上重重磕了個頭,爬起來退著走了出去。

錦衣衛頭兒又拿起杯口大的棋子擺了起來:“再來!”

海母又坐在廊簷下那把椅子上了,海瑞的小女兒這回沒有靠著祖母,而是蹲在院子裡,兩眼圓睜,望著齊大柱劈柴。

為了逗老人家和小女兒開心,齊大柱把一根根兒臂粗一尺來長的術柴一排排全插在院子地面的土裡,自己從第一根木柴開始,掄起斧子劈了下去。一斧下去,那根術柴從正中劈成了兩半。又一斧下去,第二根木柴從正中又劈成了兩半。

小女兒滿臉驚喜。海母也含著微笑。

“吃飯了。”齊大柱的女人端著一木甑飯,木甑上的板子上還擺著幾碗菜,陪著海妻從廊子那頭過來了。

“恩公那頭還沒說完話呢。現在開什麼飯?”齊大柱又掄起了斧子劈了下去。

齊大柱女人已經走到了海母面前:“老夫人和小姐也該餓了,還有夫人可餓不得。

恩公的飯菜另外留了。陪老夫人和夫人先吃吧。”

海母顯然對齊大柱的女人也喜歡,笑看著她:“那個胡部堂在哪裡吃?”

齊大柱女人:“回老夫人,胡部堂正病著,只能喝些粥。他們一大班子人呢,衙門裡都給他們準備了。”

“那我們就先吃。”海母站了起來,“吃完了再劈。”

“是。”齊大柱這才將斧子往地上一扔,走向井臺邊,伸到桶裡洗手。

海妻和齊大柱女人隨著海母走進了正屋。

小女兒走到了井臺邊:“阿叔,你本事真大。”

齊大柱將兩手在褲子上擦乾了水,拿起放在井架上的衣服穿好了,抱起了小女兒:“快長大,阿叔教你本事。”

小女兒:“我是阿囡,學不了本事。”

齊大柱抱著她向正屋走去:“那就跟你阿嬸學做飯做衣。”

淳安縣衙後宅正屋內

海母在上,海妻帶著女兒在左,右邊的位於空著,齊大柱卻拉著女人在下位坐下了。

海母:“這邊還空著,坐在那裡幹什麼?坐這邊來。”

齊大柱:“老夫人,能陪您老桌吃飯已經是小人和小人媳婦的造化了,這就是小人和小人媳婦該坐的地方。”

海母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端嚴了臉:“坐到這邊來。”

齊大柱和女人自見到海母一家以來便其樂融融,這是第一次看到海母森嚴的面孔,二人都是一怔,互望了一眼,都想起了海瑞那張面孔,便都笑丁一下,端著各自的碗筷,走到了右邊的空位上坐下。

海母的臉這才又舒展了:“吃飯吧。”

各人都端起了碗。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卑職淳安縣丞田有祿求見老夫人!”都還沒吃,門外院裡便傳來了田有祿的聲音。

海母眉頭一皺,望向媳婦:“不是叫汝賢跟衙門裡的人都打過招呼嗎?凡衙門的人都不許進來,他怎麼進來了?”

齊大柱站起了:“讓我去問問,或許是海大人叫他來吩咐什麼話。”說著便走了出去。

“不理他,我們吃飯。”海母拿起了筷子向齊大柱女人示意。

齊大柱女人立刻夾起了一塊燒得紅紅爛爛的牛肉敬到海母的碗裡。

聽田有祿說完,齊大柱答道:“我稟告一聲老夫人,這就跟你去。”

田有祿:“要快。”

齊大柱已轉身又往正屋走去。

這事沒有驚動胡宗憲,胡宗憲早晚也會知道,這麼做反而讓胡宗憲不會太為難,畢竟貼身的護衛,還是有軍功的人被帶走了,自己不站出來說句話怎麼都說不過去,可是自己出面了就是抗上,何況“皇上不用的人誰也保不了”,堂堂浙江巡撫封疆大吏都被拿來祭旗了,他一個小小的將官又何足道哉。不跟胡宗憲稟報是厚道,跟胡宗憲稟報了反倒讓他左右為難,錦衣衛這個人情做得好。

淳安縣南門外新安江碼頭

看到齊大柱和田有祿出現在碼頭上,胡宗憲官船上的親兵都從跳板上迎了過來:“隊官,部堂大人呢?”

齊大柱:“部堂還跟海知縣在說事。我是另外有事要見趙中丞派來的人。你們都回去守候吧。”

“是。”幾個親兵目送著田有祿將齊大柱領向後面那條官船,這才又都走回到自己的船上。

官船客艙內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齊大柱往客艙內一站,錦衣衛頭兒的眼睛就亮了,從頭到腳將他整個身子審視了一遍齊大柱被他望得有些不樂意了:“請問二位是不是趙中丞派來傳話的?”

錦衣衛頭兒依然盤腿坐著:“把你的衣服脫下來,我看看。”

齊大柱的臉陰沉了:“二位如果沒有正經事我就失陪了。”

“站住。”錦衣衛頭兒從丹田中進出兩個字。

齊大柱感到了耳朵邊餘音震顫,這才有些驚警了,回頭緊盯著錦衣衛那頭兒。

錦衣衛頭兒的臉色又緩和了:“男子漢脫件衣服也害羞?”

齊大柱將自己的衣衫脫了下來扔在船板上。

錦衣衛頭兒和那個錦衣衛的眼睛更亮了!

“虎臂蜂腰,上面很正。”錦衣衛頭兒莫名其妙地說著,“請將尊褲撩起。”

“請將尊褲撩起”,說話的語氣變了,這為齊大柱後面的禮遇埋下了伏筆。

齊大柱抓住一隻褲腿往上一提。

“螳螂腿!正宗身板!”錦衣衛頭兒滿臉的讚賞,“請穿衣吧。”

齊大柱拾起衣服穿上,那個錦衣衛也穿上了衣服。

齊大柱:“二位這下可以談正經事了吧?”

錦衣衛頭兒慢慢站了起來,從腰間掏出腰牌對兀自跪在客艙門外的田有祿:“你進來。”

田有祿連忙躬著腰趨了過去。

錦衣衛頭兒將腰牌遞給田有祿:“給他看看。”

田有祿雙手捧著腰牌走到齊大柱面前:“請看吧。”

齊大柱疑惑地接過腰牌,先望了一眼錦衣衛那頭兒接著才望向那塊腰牌,立時一怔。——腰牌上赫然刻著“北鎮撫司”幾個燙金隸字!

齊大柱慢慢抬起了頭又望向二人:“是宮裡的欽差?”

錦衣衛頭兒對田有祿:“拿過來吧。”

田有祿又從齊大柱手裡扯過腰牌趨到錦衣衛那個頭兒面前雙手呈上。

“你說得不錯。”錦衣衛頭兒一邊繫著腰牌一邊說道,“奉密旨,你要跟我們走一趟。”

齊大柱:“為什麼?”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錦衣衛頭兒:“為了倭首井上十四郎的事!”

齊大柱似乎明白自己陷人了羅網,沉默少頃:“總得稟報一下胡部堂吧?”

錦衣衛頭兒:“胡部堂那裡我們自會打招呼。從此刻起你立刻跟我們走!”

齊大柱不懂政治,還想著能讓胡宗憲幫自己一把,錦衣衛聰明,先把人帶走再跟胡宗憲打招呼,大家臉上都好看,都能過得去!

浙江巡撫衙門簽押房

“閃開!”一向待人做事不失溫和敦厚之旨的王用汲今天竟露出了金剛怒目的神態,向門口擋住他的書辦一聲低吼,接著用手一撥,將那個書辦撥在了一邊,又對身後喊了一句,“跟我進來!”一陣風跨進了簽押房門,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便是齊大柱的妻子。

正中椅子上空著,並無趙貞吉。只有譚綸一個人坐在案側批閱案卷。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怎麼回事?”譚綸慢慢站起來,望了望王用汲,又望了一眼他身後那個自己並不認識的女人。

王用汲在簽押房中站住了:“找你。”

譚綸:“找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什麼事不能在按察使衙門等我回去再說?”

王用汲:“什麼事你們都在這裡密謀好了,然後躲著我,我在按察使衙門能等到你嗎?”

“你們都在這裡密謀好了,然後躲著我,”,可見依他們的交情有些事還是需要互相隱瞞的。齊大柱被抓,趙貞吉和譚倫應該知道,沒法跟海瑞和王用汲一個理由,所以就乾脆躲著不見。王用汲在按察使衙門知道自己等不到人,就乾脆帶著齊大柱的妻子主動來找譚倫。

譚綸的臉色也不好看了:“王潤蓮,這裡可是一省處置公務的機密之地,你怎麼能夠隨便帶人闖進來!要是談公務,你這就立刻出去,到按察使衙門等我。要鬧意氣,就脫了官服,再跟我鬧。”

王用汲立刻取下了盲帽走到他面前往案上一擱:“我現在不是官了,你還是浙江的按察使大人,我能跟你鬧嗎?”

相處多年,譚綸從來沒有看到王用汲如此較真過,見他此時這般激動,競有幾分像那個海瑞的氣勢,也一下子怔住了。抬起頭望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故交,剛才突然冒上來的那口氣慢慢平息了下去,站起來,走到簽押房門口,對依然站在門外的那個書辦說:“去門口守著。”

“是。”那書辦應著走開了。

譚綸把門關了,回身時不再去案邊,而是在南窗旁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到底什麼事,坐下來快點說了。這可是趙中丞的簽押房。”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王用汲也轉過了身,直盯著他:“我知道趙中丞不會見我,我也不會去問他。可把我從崑山調來,把海剛峰從南平調來的是你譚綸。我現在只問你,毀堤淹田的事你們一汪水蓋過去了,說是為了抗倭的大局,為了不牽連胡部堂。井上十四郎的事可一點也沒牽著胡部堂,更無礙抗倭的大局。那麼多供詞在,那麼多證詞在,明明是嚴黨乾的事,為什麼倒把齊大柱抓了'齊大柱是海剛峰從斷頭臺上救下的,接著你們是不是要把海剛峰也抓了!”

齊大柱一案的人證物證都沒了,如果連齊大柱也被殺,後面嚴嵩想借機搞事情,參海瑞無端捏造罪名,汙衊朝廷命官,血口噴人,禍亂朝廷,只怕就連嘉靖也難保得住海瑞。以海瑞的品性,他是斷然不會出面的,死了一個清官,嚴黨不算贏得體面,而且將來清流拿海瑞之死參嚴黨也是很好的藉口。於是,王用汲就跑來為齊大柱喊冤,替海剛峰出頭了。

譚綸沉默了。

王用汲更證實了抓齊大柱的事譚綸和趙貞吉事先知道,剛才還十分的義憤這時倒有七分化作了悲涼:“官場無朋友,朝事無是非,只有利害二字。你們把事情辦成這樣,我也不再講什麼道義,論什麼是非。就說利害,譚大人總得想想,海瑞和我王用汲都是裕王爺給吏部打招呼派到浙江來的,你們總不至於連裕王爺的處境也不想了吧?”

譚綸目光虛虛地望向了王用汲,依然沉默。

王用汲:“那好。海瑞的辭呈上了,我也並未接受你們台州知州的薦任。我是你搬來的,你現在讓我走,或是就地免職,或是讓我到北京哪個衙門仍然任個七品。我也好帶著這個齊大柱的妻子到北京去,此處伸不了冤,我到北京找徐閣老。徐閣老不見我,高大人、張大人總會給我一個說法。”

譚綸這才正眼望向了一直低頭站在門邊的齊妻:“你是齊大柱的妻子?”

齊妻這時才提著裙裾跪下了:“民女是齊大柱的妻子。民女的丈夫沒有通倭。”

譚綸坐不住了,站起來在原地輕輕踱著,踱了幾步面對南窗又站定了:“話問到這個份上,我總得給你們一個說法。抓齊大柱前,鎮撫司的上差是告訴了趙中丞,也告訴了我,可也就是告訴了一聲。他們身上有上諭。奉旨辦差,誰也擋不住。”

齊大柱的妻子那張臉刷地白了,懵在那裡。

王用汲:“擋不住還不能上個疏向皇上辯陳嗎?”

譚綸又慢慢轉過了身子,望了一眼王用汲,又望向跪在地上的齊妻:“你先到門房去等著吧。”

齊妻怔怔地跪在那裡,慢慢望向了王用汲。

王用汲知道譚綸有要緊的話跟自己說了,走到門邊,慢慢開了門,轉對齊妻:“去吧。”

“民女的丈夫沒有通倭。”齊妻喃喃地仍然是那句話,說著向二人磕了三個響頭,默然站起,黯然走了出去。

王用汲又關了門,回頭望著譚綸。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譚綸這時壓低了聲音,卻一字一頓地:“齊大柱背後牽著海剛峰,海剛峰背後牽著我譚綸,我譚綸背後牽著的就是裕王爺。這幾層關係,任誰都看得明白。可皇上還是下旨抓了齊大柱,這是將自己的親生兒子也捎帶打了。為什麼?嚴嵩親自出手了,皇上也得讓他三分哪。朝廷還在等著鄢懋卿巡鹽的銀子呢。”

王用汲一震,望著譚綸的目光終於有了幾分體諒,同時浮出了更深的憂慮。

譚綸:“短兵相接了。我不能說話,裕王爺也不能說話,你更是沒有說話的份。安排一下,讓齊大柱這個老婆到京師去,直接找兵部,找張太嶽,叫當事人喊冤去。”

王用汲:“管用嗎?”

譚綸:“齊大柱畢竟是抗倭有軍功的人,上次給兵部報軍功,他的名字就在第一張名單上,兵部有存案。從這個口子把事情捅開了,便能揭了嚴嵩那張老臉!他們要還是想殺齊大柱,追究海剛峰,這一刀下去,傷不著嚴嵩也得捎帶上嚴世蕃的血。鄭泌昌、何茂才通倭,他脫不了干係!”

王用汲的眼中又出現了原來的譚綸,欣慰中夾雜著歉疚,徑直到書案邊先把那頂官帽拿起戴了,沒有看他:“到浙江來我不悔,海剛峰也總有一天會明白你們的苦心。

多餘的話我也不說了,下面的事我去辦。”說完這番話轉身向譚綸深深一揖,便欲離去。

譚綸一把拽住了他:“要密!你怎麼把這個女人平安送到京師?”

王用汲:“跟另外一個女人一起去。”

譚綸詢望著他。

王用汲:“這一向心裡有氣,這件事也就沒跟你說。原來送高翰文去京師的那個芸娘前幾天回杭州了,給我帶來了高翰文的信。高墨卿在信中託我給他說媒,願意娶芸娘為妻。明天芸娘就會進京,讓齊大柱的老婆搭她的船走。”

譚綸:“不妥。那個女人身上有太多的事,跟她一起走,只怕到不了京師,就會讓宮裡的人抓了。”

王用汲:“沒人敢抓。那個芸娘身上有司禮監的牒文!”

譚綸驚愕了:“她身上有司禮監的牒文?”

王用汲:“還是呂公公親筆簽署的。”

譚綸一時競不敢相信:“呂公公親筆給她簽署牒文…難道是皇上的意思…”

王用汲:“我親服見過。”

“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再想了。”譚綸一揮手,“既然這樣,就讓她們一起走,明天就走!”

“嚴嵩親自出手了,皇上也得讓他三分哪。朝廷還在等著鄢懋卿巡鹽的銀子呢。”朝廷要靠嚴黨撈錢來充歸國庫,所以嘉靖有時還得看嚴嵩的臉色。要是清流們能有這般本事,他也就不用等著鄢懋卿南下巡鹽回來了。殺齊大柱是為了穩嚴嵩,這件事情官場裡誰出面就是抗上,在打嘉靖的臉,到時候嚴黨沒倒臺,自己反而會先翻車。齊大柱的老婆不是官場裡的,她的特殊身份反而更適合出面喊冤。

芸娘身上有司禮監的牒文,又變成了高翰文的妻子,再一次為下文埋下了伏筆!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京杭大運河通州河面

嘉靖三十九年的北京,一個冬季只是稀稀拉拉地下了一些小雪,農曆十二月一個月竟一片雪花也沒有下過,當時打死了欽天監的監正周雲逸,第二年夏秋北邊好些省份果然都出現了災情。

嘉靖四十年恰恰相反,冬至前五天,北京城裡城外一早就突然紛紛揚揚下起了大雪。這於年成自然是天大的祥瑞,可讓各漕運衙門慌了神,京杭大運河只有一條,當年運往北京的最後一批漕糧漕銀尤其是供應宮裡的貢物都得抓緊在這幾天搶運完畢,否則河道結冰,便是誤了天大的差使。

“雪滑,走慢點!”站在頂端的嚴世蕃望著逐漸登近的鄢懋卿大聲喊道。

“爺!想死了!”鄢懋卿大聲答著,步伐更快了,走到了嚴世蕃、羅龍文面前,冒著雪便要跪下去。

嚴世蕃兩手有力地攙住了他:“地上有雪!”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鄢懋卿雙腿屈著,抬頭望著嚴世蕃那張凍得紅撲撲的大臉,眼睛一溼:“小閣老好?閣老還好?”

嚴世善:“好,都好。”

鄢懋卿站直了又笑望向羅龍文:“大人們都好?”

羅龍文也笑著:“你把銀子運回來了大家便都好。”

酃懋卿回頭一指陸續靠岸的船隊:“二百三十萬兩,全運來了。皇上那裡今年也能過個安穩年了。”

嚴世蕾:“稅銀立刻押往戶部,賬冊送進宮去!”

立刻有兩個官員大聲答道:“是!”

嚴世蕃拉著鄢懋卿的手:“閣老正等著呢,走吧。”

浙江臬司衙門那些官兵也都換回了軍服,一隊人先跑上了碼頭。接著,戴著枷鎖的齊大柱出現了,他身後跟著已換上錦衣衛服飾的那個錦衣衛。

一行押著齊大柱飛快地登上了碼頭。

“小閣老!趙大人!”錦衣衛那個頭兒迎面向他們行了個半禮。

嚴世蕃立刻伸手阻住他,笑道:“七爺也趕回來了?”

“小閣老這樣稱呼折了小人。”錦衣衛那個頭兒原來姓朱名七,謙笑答道,“司禮監已經罵人了,叫小的今天務必趕到,這一急,沒想衝撞了小閣老。”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你們的事要緊。”嚴世蕃望向了已經押至過來的齊大柱,“這就是通倭的那個人?”

“還要審。”朱七沒有正面同答他,“小閣老還要迎鄢大人,小的先走了。立刻送詔獄!”

朱七向嚴世蕃和羅龍文又拱了下手,領著一行押著齊大柱走了過去。

這個插曲不但沒有敗了嚴世蕃的興致,反而使他更興奮了,臉上露出了硬硬的笑。

“回去再說。”嚴世蕃打斷了他,“接景修吧。”

鄢懋卿那條主船這時才靠了岸,隨從高舉著那把油布雪傘,跟在鄢懋卿後面從架板上走上了碼頭。

“還要審。”朱七沒有接著嚴世蕃的話頭,就有了暗中保護齊大柱的意思。嚴世蕃光顧著高興,沒有聽出來話裡有話,換成是胡宗憲只怕早就開始另一番暗中佈局了。

北京北鎮撫司詔獄門前

這時天近黃昏,天又下著雪,裁著齊大柱那輛暖篷馬車飛快地馳過來了。

黑漆大門裡,一個錦衣衛的千戶領著一群錦衣衛迎了出來。

馬車停下了,轎簾一掀,那個錦衣衛先跳了下來,手撩著轎簾,接著是叫朱七的錦衣衛那個頭兒跳了下來。

“太保爺,這一趟差出得不短。您辛苦了!”錦衣衛千戶立刻領著眾錦衣衛向他行了個禮。

原來自明太祖朱元璋設錦衣衛以來,隊夥裡便自己推選出功夫最高的十三個人號稱“十三太保”。十三個位子一直沿襲下來,死了一個或是走了一個便挑出一個補上。這十三個人在上萬的錦衣衛裡不論職位高低,名頭都是響的。辦浙案的朱七原來就是嘉靖朝這十三個人之一,排在第七。嘉靖喜歡這個人,又給他賜了國姓,改姓朱,姓名由此定了下來,叫做朱七。因此錦衣衛的人有時稱他“太保爺”,有時稱他“七爺”。

朱七見著自家人第一次露出了親切的笑容:“原來還打量著這個年要在浙江過,總算回來了。”

剛才還行禮的那些錦衣衛一下子圍了上來,向朱七紛紛嚷道:“七爺要是不回,咱們這個年過得都沒勁了!”

“七爺這一回,牌桌上小的們的銀子就沒勁了!”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閒事過後再聊。”朱七笑了最後一下,轉向跟他的那一個錦衣衛:“把人犯帶出來吧。”

“老趙也辛苦了,我們來吧。”兩個錦衣衛便走到轎簾邊準備帶人。

那個錦衣衛原來姓趙,這時擋住了他們:“這個人有許多隱情,兄弟們照顧著點。還是我叫他下來吧。到了,下來吧。”

戴著枷鎖的齊大柱在轎車門口露出了頭,接車的錦衣衛剛想扶他,只見他頂著枷鎖輕身便躍了下來。

錦衣衛那個千戶和所有迎出來的錦衣衛目光都是一碰,似乎明白了些此人為何該“照顧著點”了。

錦衣衛那千戶向迎出來的眾錦衣衛“安排牢房。然後給七爺接風!”

兩條黑漆大門是不開的,只是左側大門扇上還開著一條過人的小門,一些錦衣衛聽了吩咐疾步先走了進去。

剩下錦衣衛那千戶陪著朱七,兩個錦衣衛陪著姓趙的錦衣衛押著齊大柱向開著的那條小門走去。

“爺!”一聲女人的叫聲把六個人的腳都叫停了,六個人的目光都循聲望去。

雪花還在紛紛揚揚下著,一個女人拎著一個布包袱飛也似的跑過來了。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你到這裡來幹什麼!”朱七和四個錦衣衛還在愣神,戴著枷鎖的齊大柱對那女人一聲大喝。

原來是柱嫂。她這時已是滿身的雪,任齊大柱橫眉怒目抓著他的衣便跪了下來:“我是你的人,活著給你選飯,死了給你送靈。”

齊大柱的老婆居然先一步進京了,患難夫妻救人心切!

幾個錦衣衛才知道這是齊大柱的婆娘,四個錦衣衛都望著朱七。

朱七不吭聲,只是望著齊大柱和跪在他身前的那個女人。

柱嫂:“我到京城已有半個月了,海老爺、王老爺都給我寫了信,我住在翰林院高大人家裡。爺,這是你的冬衣。”說著把那個包袱遞了上去。

果然,海瑞,王用汲都寫了信,但是他們不便插手,就由齊大柱的妻子來出這個頭。

“這裡不許送東西!”押齊大柱的一個錦衣衛伸出手便去搶那包袱。

朱七這時吭聲了:“讓她送吧。”

那錦衣衛把手又縮了回來。

齊大柱原是擔心自己的女人受連累,聽她一番告白心裡也酸了,接過那個包袱:“京裡不是你待的地方,我也已是個沒下場的人了。想法子搭個便船回去吧。”

齊大柱心裡明白,連胡宗憲都沒有救他,這種欽案現在更是沒人敢管,只能勸老婆回去,因為她人微言輕,救不了自己還可能會搭上她的性命!

柱嫂還跪在那裡:“爺,我一個人你叫我回哪裡去?”

齊大柱別過了臉:“回浙江,找個老實人嫁了吧。”

柱嫂慢慢站起了,深望著齊大柱,齊大柱卻拿著包袱一個人向黑門走去。

朱七和幾個錦衣衛跟著走去。

突然,朱七的目光一閃,猛地一回身躍了過去!

原來柱嫂低著頭向那輛車的車輪猛撞過去,就在頭要撞上車輪的瞬間被一隻大手生生地拽住了。

幾個錦衣衛都轉了頭,齊大柱也慢慢迴轉頭米。

“大人,你現在不讓我死,回去我還是個死。”柱嫂望著朱七。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好剛烈的女人!”朱七讚了一句,“齊大柱,我說了算,這個女人不許你休了她。”

齊大柱閉上了眼:“你這是何苦。願意待你就待在北京吧。”說完這句向詔獄那條小門走了進去:

現在什麼話都不說為好,跟高翰文關押在鎮撫司一樣,沉默才有一線生機!“齊大柱,我說了算,這個女人不許你休了她。”儼然已經有了給齊大柱發號施令的威嚴和語氣,齊大柱又多了一線生機。

嚴嵩府書房

在門口嚴世蕃、羅龍文和鄢懋卿都脫下了大氅,隨從接了過去,三人走進了書房。

白頭父子,白頭師弟,嚴嵩掌樞二十多年,依靠的還是眼前這個兒子和這兩個弟子最多。這時冬寒早至,室外飄雪,他坐在冒著青火的白雲銅火盆前,濛濛地望著進來的三人跪在面前,儘管日視模糊,骨子裡湧出的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暖。

“船上冷吧?”嚴嵩望著鄢懋卿的身影問道。

“見到閣老早已溫暖如春了。”鄢懋卿幾個月在外,一時間還沒看出這時嚴嵩的變化,笑著答道。

“什麼如春?”嚴嵩沒有聽清楚,復問一句。

鄢懋卿一愕。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嚴世蕃在他耳邊說道:“還不是三個月前那個事鬧的。現在眼也花了,耳也背了,聲音小便聽不見。”說著他站了起來,走到嚴嵩的座椅前,在他耳邊大聲說道:“他說見到您老就如沐春風,不冷了!”

嚴嵩孩子似的一笑:“我能聽見,這麼大嗓門幹什麼?”

“閣老聽見了。都起來坐吧。”嚴世蕃招呼羅龍文和鄢懋卿起來。

三個人都在嚴嵩的身邊坐下了。

嚴世蕃望著鄢懋卿,依然大著嗓門:“把這一次去兩淮兩浙巡視替朝廷收了多少鹽稅銀子的事跟閣老說一下吧。”

鄢懋卿依然怔怔地望著嚴嵩:“才幾個月,沒想到閣老老得這麼快……”

正高興的時候,嚴世蕃不耐煩他這副傷感敗興的樣子,手一揮打斷了他:“說高興的事吧!把收了多少銀子告訴閣老。”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鄢懋卿轉出笑臉:“小閣老還是那般性急。公事是談不完的,閣老春秋高了,巡視鹽務的事我詳細寫了個帖子,讓閣老慢慢看。”說到這裡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本厚厚的帖子雙手遞給嚴嵩。

嚴嵩接過帖子卻拿在手裡:“詳細賬冊都給皇上送去了嗎?”

酆懋卿大聲地:“送了!銀子送進了國庫,賬冊呈給了皇上。”

“那就好。”嚴嵩這才就著燈光把那個帖子湊到眼前望了望封面,看不清,又望向鄢懋卿:“看不清了。你告訴我,這一次一共收了多少稅銀。”

“閣老!”鄢懋卿大著嗓門,接著舉起左掌伸出兩根手指:“二百!”接著又舉起右掌伸出蘭根手指:“三十萬!”

嚴嵩聽清楚了,卻沒有立刻表態,在那裡像是盤算著,許久才說了一句:“二百三十萬,補今年京官的俸祿和各部衙門的開支應該夠了。宮裡的呢?”

“放心吧!”嚴世蕃大聲地,“宮裡的埋伏早就打下了。這二百三十萬是給國庫的還留了一百萬我收到了工部。五十萬年前送進宮去給皇上賞人;剩下的五十萬,過了年,就幫皇上把去年燒了的萬壽宮修起來!”

幾個人都滿臉興致地望著嚴嵩,等他高興的回應。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嚴嵩的眉頭卻皺起了,又在那裡費神地想著,接著搖了搖頭:“不應該這樣做。授人以柄哪”

嚴世蕃被冷水澆了一下,那張大臉一下子也冷了:“您老也太膽小了。錢都到了國庫再撥出來又不知要費多大的勁。這樣做皇上只會高興,誰敢拿皇上的把柄!”

嚴嵩:“呈給皇上的賬目上寫了這一百萬嗎?”

嚴世蕃:“這是瞞那些人,怎麼能瞞皇上,當然要寫上。”

嚴嵩這才點了點頭:“寫上了就好。”

嚴世蕃又興奮了:“有了這三百三十萬,讓皇上看看,到底誰是大明朝的忠臣!徐階、高拱、張居正那些人想倒我們,弄了個趙貞吉接管了織造局,怎麼樣?都快年底了,五十萬匹絲綢還不到一半的數。現在好了,他們隊夥裡自己幹上了。等著看戲吧!”

“五十萬匹絲綢還不到一半的數”,國策推行難,織造局難,趙貞吉難,百姓難,國庫也難,借用嘉靖的臺詞“大家都勉為其難吧”!

他的嗓門大,嚴嵩又聽得認真,這回都聽清了:“他們自己幹上了什麼?”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嚴世蕃:“高拱和張居正他們推舉的那個海瑞有通倭的嫌疑,我叫人參了一本,逼趙貞吉下令抓的人。錦衣衛的朱七今天已經把人押回京裡了。您老就等著看徐階、高拱、張居正他們自己幹仗吧!”

嚴嵩一驚:“你們抓了那個海瑞”

“高拱和張居正他們推舉的那個海瑞有通倭的嫌疑”,果然是要把火燒到海瑞身上!現在嚴嵩還不能動海瑞,要是嚴世蕃把海瑞也參了,眼下就又是一個大窟窿要補。

嚴世蕃:“眼下還沒動他。抓的是淳安的一個桑戶頭子,從改稻為桑開始就領著人造反。後來通倭,被何茂才抓了,竟讓那個海瑞給放了。還送到了胡汝貞那兒去打仗,真是反了天了。抓了這個人,那個海瑞便跑不了,慫恿海瑞鬧事的那些人也脫不了干係。”

嚴嵩又沉默了。

畫外音:“抓齊大柱原是嚴嵩秘密奏陳嘉靖,然後由北鎮撫司暗中執行的事。可讓嚴嵩沒有想到的是兒子竟同時派人參了本,而且一直瞞著自己。父子同心,又如此不通聲氣,嚴嵩現在就是想說什麼也無話可說。”

嚴嵩慢慢抬起了頭,良久才說道:“不要惹事了。畢竟背後牽著裕王。”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嚴世蕃:“有些事您老不知道。一個舉人出身的七品官競把浙江鬧得天翻地覆,鄭泌昌、何茂才的命有一半是喪在他的手裡。這一次鄢懋卿去江南他又公然叫板,跟老鄢過不去,還不是仗著他背後有人!老鄢也不爭氣,怕了他,連淳安都沒敢去。你說氣人不氣人!”說到這裡他斜盯著鄢懋卿。

鄢懋卿尷尬地一笑:“也不是怕他,跟他幹有什麼勁?”

鄢懋卿沒去就對了,一口一個大明律,再加上淳安受災,趙貞吉都沒有辦法,他鄢懋卿更沒必要為了一個小小的淳安再折了自己的威望和麵子!

嚴世蕃嘴角一撇:“我們越是退,人家越是上前。浙江的事,我們的人都被他們殺了,不辦他幾個,這個身就翻不過來。爹,這件事您老就別管了,讓兒子收抬他們。”

嚴嵩氣衰,煩這個兒子就煩在這些地方,盛氣高漲,不由分說,他將手裡拿著的鄢懋卿那個帖子往身邊的茶几上一擱,躺了下去,乾脆閉上眼不饊聲了。

嚴世蕃只好閉上了嘴。

羅龍文總是在這樣的時候出來轉圜:“閣老說得對,小閣老,有些事還是從長計議的好。”

“通倭也要從長計議?”嚴世蕃瞪了他一眼。

“小閣老,公事慢慢談吧。”鄢懋卿目帶乞求,臉帶諂笑望了一眼嚴世菩,然後轉向嚴嵩,大聲地:“閣老,兒子們還有件真能讓您老歡喜的事,還沒有說呢。”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嚴嵩這才又慢慢睜開了眼,望著他,輕嘆了口氣:“鬧騰的事就不要跟我說了。”

鄢懋卿笑著大聲道:“還真是鬧騰的事,您老一定會歡喜。”

嚴嵩怔怔地望著他。

嚴世蕃當然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太敗老爺子的興,勉強轉了笑臉,也望向鄢懋卿:“耳朵都背了,你那個歡喜馬屁拍得再響,他也未必能聽見。”

鄢懋卿:“這小閣老就不明白了。不喜歡的事耳朵就背,喜歡的事耳朵準不背。”

嚴世蕃:“那就不談公事了,拍你的馬屁吧。”

鄢懋卿笑走到窗邊,開了一線,院內的燈光透了進來,他對外大聲說道:“上些勁,比平時奏響亮些!”

窗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檀板,接著小堂鼓敲響了,再接著一陣悠揚的曲笛聲傳來了。

嚴嵩的耳朵這時似乎真不背了,躺著的身子也直了些,側著頭,眼中慢慢閃出了光亮。

窗外接著傳來了一個坤伶正宗吳語的崑曲:

臉戢桃,腰怯柳,愁病兩眉鎖。

不是傷春,因甚閉門臥。

怕看窗外遊蜂,簷前飛絮,想時候清明初過…

嚴嵩突然抬起了右手停在空中。

鄢懋卿在窗邊連忙叫道:“暫停!”

檀板、曲笛、歌喉頓時停了。

嚴嵩手撐著躺椅扶手想坐起來,鄢懋卿和羅龍文趕緊一邊一個攙著他坐直了身子。

嚴嵩眼中閃著光:“這是《浣紗記.捧心》的唱段,不像是原來的崑山腔。什麼人改的曲子?”

《大明王朝1566》第三十一集:千古名臣功成退

鄢懋卿立刻諂笑著大聲說道:“閣老確是法耳,這是崑山的魏良輔閉門十年調用水磨改出來的新崑腔,江南人叫它水磨腔。眼下也就這個班子能唱,是魏良輔親手調教出來的。兒子花了二十萬銀子買了這個班子,特為孝敬您老的。比原來的好聽些嗎?”

“這個魏良輔了不起!”嚴嵩依然沉醉在餘音中,“虧他十年水磨,竟沒了煙火氣。”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