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書之樂在於賞古和審美

藏書之樂在於賞古和審美

藏書之講究,在於價值和興趣。我的價值觀不是投資回報,而是賞古和審美,這與閱讀興趣相關。自從能夠閱讀文字,我就開始收藏連環畫,多是戰爭和間諜故事,均為少時的最愛。後來讀文字書,繼而讀小說,文學興趣由此起步,藏書也偏向文學。

還好,那年月我有兩個讀書的渠道,一是與少年夥伴們去造紙廠的原料場翻撿人們賤賣的舊書刊,尋得一摞《譯文》雜誌,五十年代出版,成為我最早閱讀的西方文學。二是有親戚藏書豐富,每次去親戚家都要拿走一包書,據為己有,其中最喜歡讀的是長篇小說,如《林海雪原》和《鐵道游擊隊》之類。這些書都是我上小學時的珍藏,裝進小木箱,放在床下,也常拿出來向夥伴們炫耀。

到小學畢業時,我已很少打開床下的書箱,轉而閱讀父母的書,都是些放在抽屜和書櫃裡的古典名著,如《三國演義》和《水滸》,這些書一直陪伴我到中學。

上大學時住集體宿舍,八人一間小屋,上下鋪,既無書箱,更無抽屜和書櫃,我只好用繩子在床頭的牆上吊一塊木板,用來放書,像是搖椅或蹺蹺板。床邊的一側也豎著一長排書,這便是我大學四年的書架及藏書。

大學所學專業是文學,讀的書主要是小說,尤其是西方小說。有次同一老師聊天,得知某位教授藏書萬卷,便欲登門拜訪、借閱所藏。不料那老師說了一句話,像是當頭一棒:“如果想研究文學,不能只讀小說,還要讀理論書。”

我認真讀文學理論是大學畢業後考取研究生的事。歐美現代主義理論在中國高校大行其道,人們見了翻譯的新書都如飢似渴,我幾乎讀完了當時能見到的所有現代文學理論書。

隨後到大學教書,專注於教學和寫作,結果懈怠了讀書。有次課後與學生聊天,學生口無遮攔,喜歡臧否人物,說是不喜歡某某老教授,因為老人懶惰不讀新書,對西方現代理論充耳不聞,上課所授皆陳腐不堪。學生之言,又如當頭一棒,我擔心自己也會變得懶惰老舊,於是重新讀書,專讀新出版的理論譯著。不消說,我買的書也越來越多,從文學理論和藝術理論,到哲學和心理學,都有收藏。

那時得到一個小居室,屋裡空間有限,只能放簡易書架。我騎自行車進城買了一個竹製書架,小巧精緻而實用。後來數次進城每次都買一個,騎車返校時一手抓著車把,一手提著書架,在大街上歪歪扭扭地騎行。幸好當時大街上汽車少,單手騎車仍安全。漸漸地,小屋沿牆排滿了竹製小書架,每有學生來串門,都說老師的書真多。

幾年後遷新居,屋子大了些,添置傢俱時便定製玻璃書櫃,一整面牆上全是滿滿的書。那時最喜歡做的事,是站在書櫃前無所事事,要麼踱來踱去,要麼面壁而立,或者看著越來越多的書發呆。

再後來到北美,因經常搬家,或囊中羞澀,購書越來越少。可是,從加拿大遷居美國時,託運的幾十個箱子,大半仍是書。有一年從紐約州遷居麻州,清理出六七箱不用的書,打算賤賣給二手書店。可是開車到舊書店,搬下沉甸甸的幾大箱書,店主知道是怎麼回事,竟說不收購舊書,只接受捐贈。無奈,我只好當場將那幾大箱書又翻檢了一遍,給店主留下四五箱,分文不取,另兩箱書則捨不得,仍舊搬回車上。

幾年後從美國遷回加拿大,我的書已所剩無幾,於是瘋狂買書,尤其是網上購買,填補收藏。而且,每年回中國,也要買幾千元書,並悉數運回加拿大。雖然海運便宜,但運費仍是書費的半數,幸好均可報銷。到此時,我的閱讀興趣早已沒有理論和小說的分界,只要開卷有益,便先購為快。這時的藏書價值觀,全無功利主義,而是興趣優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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