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旅遊，我買了一套價錢不菲的餐飲用具，想不到典雅時尚的湯盤不堪一擊，只用那麼三幾次，盤底下竟然有一條髮絲粗的裂痕。扔了覺得可惜，留著又沒用，我只好把它擱在窗臺一角，當飾物點綴客廳的空間。
日子久了，曾經潔白如雪的湯盤沾滿塵埃。我想湯盤與其這樣空置，倒不如廢物利用，於是我從栽種檸檬的大花盆裡挖來幾捧泥，放在湯盤裡，準備栽種點花呀或草什麼的。沒料到還沒等我找來種子，婆母就給我帶來幾個韭菜頭，讓我栽種在湯盤裡，說如果栽培得好，也夠一餐韭菜煎蛋了。
也不知是春天萬物生長的緣故，還是我的細心呵護，韭菜長勢很好，從嫩黃到青綠，葉子又長又細直直向上，像小草一樣，長得非常蔥鬱。陽臺一角陽光充足，沐浴陽光下的韭菜在春風裡款款搖曳著，清素雅緻，有蘭的風采，倒是成了客廳裡一道獨特的風景。說真的，有了這道風景，我喜歡站在窗前曬曬太陽，伺弄一下韭菜的葉子，享受這道綠意盎然的春色。
這天，我靠著牆壁坐在窗臺上，一邊撫弄韭菜細長的葉子，一邊望著窗外斜斜的雨絲，想到由武漢爆發的新型冠狀病感染的肺炎蔓延到全國的疫情，想到冒著生命危險馳援在疫區的“白衣天使”；想著在一線艱苦戰鬥的工作者；想著和我一樣“足不出戶，宅家報國”的普通市民；想著縱使綠意盎然，卻不能隨意觀賞，防控期間顯得冷清寂靜的小區花園，心裡總是堵得慌，有想流淚的感覺……
正當我想得出神的時候，眼球突然被一把龐大的紅雨傘吸引住了。當我發現雨傘下是一對八十多歲、互相攙扶、步履蹣跚的老人時，覺得詫異。畢竟非常時期，本該宅家，而雨天更應該宅家，但眼前這對行動不太利索的老人，為什麼不好好呆在家裡呢？帶著疑惑，我用目光追尋他們的身影：老奶奶右手挽扶著老伯的左胳膊，左手指著花圃裡栽種的植物，不時嘀咕著什麼。而老伯在頻頻點頭的同時，總是用左手偷偷捶一捶腰部。我想，這應該是一對相濡以沫的老夫妻。老伯突然趔趄了一下，接著雙手緊緊扶著旁邊的紅棉樹。老奶奶立馬扔掉雨傘，雙手緊扶著蹙眉、表情痛苦老伯，不知所措地四處張望。可四周除了潤物細無聲的春雨，就是在享受雨絲的花草樹木。我不假思索戴上口罩，撐傘來到樓下。
得知老伯閃了腰，沒什麼大恙，我才鬆了一口氣。把老人送到他們家門口，當我正想轉身離開時。老伯笑著說如果不是非常時期，一定請我到他們家坐坐。我也笑了笑，說春暖花開的時候一定到他家去小坐一回。老伯接著說樓下的風景太美麗了，他家住在頂樓，除了看天空，白雲，就是伺弄的幾盆花花草草，有畏高症的他實在不敢俯視花園裡的景色，非常時期，又不敢隨便到小區裡溜達。這次趁雨天人少，想到小區花園裡看看綠色的植物，透氣一下，想不到卻閃了腰。聽老伯這麼一說，我似乎想起什麼，心裡便有了主意。
當我捧著那盆韭菜，敲響老人家的房門時，老伯愣了一下，接著驚喜地問我栽種的是啥植物？我笑著說這是一盆韭菜。老伯說他做了一輩子的園林設計師，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盆景，並連連向我道謝，說我送給他一個春天，他也要回贈我一園春色。接著老伯示意跟在他身後的老伴，要回贈一盆真正的蘭花給我。我說啥也不肯接受，老伯誠懇地說我們相識在不平凡的春天，有著不平凡的意義，無論如何也要接受他回贈的蘭花。老奶奶也在一旁笑呵呵地說我雖然戴著口罩，可從我的眼睛中，看出我有著和蘭花相似的氣質，一定要收下。聽他們這麼一說，我沒有不接受的理由。
當兒子看見擺著窗臺的韭菜變成一盆真正的蘭花時，驚喜地說這盆蘭花真漂亮，並問我是什麼品種蘭花時，我笑著說你手機不是有“識花君”的軟件嗎？當兒子對著手機擺弄了一會兒，突然大聲驚歎：這可是一盆名貴的翡翠蘭啊！我不由愣住了……
看著眼前這盆飄逸脫俗的蘭花，想著我那盆普通的韭菜，無論品種還是價錢，都有天壤之別，心裡感覺總是過意不去。我想把這盆蘭花還回老人家，可想到它們都有春的綠意，都屬於窗臺前的那一抹春色，倒也釋然……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林秋燕，筆名秋秋，廣東省陽江市作家協會會員。已在報刊雜誌報發表50多篇散文，著有長篇小說《苦海》《月光如水》《失蹤的靈魂》《跨國孽債》、電影劇本《苦楝花開》等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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