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馬克斯·蘇薩克是當代澳大利亞小說界獲獎最多、著作最豐、讀者群最廣的作家。作為一名70後作家,馬克斯·蘇薩克無疑是高產的。他充滿智慧、真誠的敘述風格,使得作品充滿了可讀性、趣味性。和其他“二戰”“納粹”等主題書寫不同,馬克斯·蘇薩克用最細膩、溫情的語言,對時代洪流中小人物進行細緻入微的觀察,進而演繹人性的動人力量,直擊靈魂。

《偷書賊》作為馬克斯·蘇薩克的代表作,充分體現了他對於人物細膩的觀察和書寫,獨闢蹊徑,用“死神”、德國人莉賽爾·梅明格、猶太人馬科斯·範登伯格3中視角,講述了“二戰”納粹德國背景下,社會底層“零餘者”互助互愛,拯救於生命絕境的感人故事。社會底層最普通、最卑微的“零餘者”,不僅是作為“兇手”的德國人,也有作為“受害者”的猶太人,他們身上閃耀的人性之光,既是對人類戰爭暴行最有力的鞭撻,也是對於人性之善最有力的讚頌。

獨特的視角選擇,也讓這部作品感動了億萬讀者,被澳大利亞和美國的評論家稱為“文學現象”,蟬聯《紐約時報》的暢銷書榜單10年之久。

第一人稱“死神”的視角下,俯瞰的是德國納粹“零餘者”掙扎的悲慘命運

《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小說以第一人稱“死神”講述了二戰納粹德國背景下,一個德國小姑娘莉賽爾·梅明格通過偷書和閱讀,逃脫死神魔爪的故事。作為超脫人類歷史和道德的“死神”,他的視角無疑是旁觀的、冷漠的,卻又是如同上帝一樣全知全能的。他可以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世界的各個角落,可以瞭解過去、預知未來,可以隨意進入任何一個人物的心靈深處挖掘隱私。正因為死神獨特的視角,作者借用“死神日記”描述了二戰背景中,不止一個民族、一個種族,社會底層最普通、最卑微的普通人的悲慘境遇,極具震撼力。

德國人也好,猶太人也好,這些社會底層最普通、最卑微的普通人,被戰爭變成了社會的“零餘者”,他們命如草芥。在“第六章之死神日記:1942”中,死神感嘆這一年是繼龐貝古城和黑死病之後死亡人數最多的一年,他在地球上巡迴好幾次,從波蘭到蘇聯到非洲,最後又回來。

人類有時喜歡加快速度,它們製造了更多的屍體和逃避的靈魂。幾枚炸彈就可以達到這個效果,幾間毒氣室或是幾聲演員的槍聲也可以。

絕望的猶太人也好,蘇聯士兵和法國海灘上的屍體也好,死神見證了人為製造的死亡的慘狀。死神目睹了一千多架轟炸機飛向科隆,他被迫收走了五百人的靈魂,還見證了五萬人的無家可歸。死神還目睹了兩個著名集中營中猶太人被殘殺的慘狀,他看到部分猶太人逃跑跌下懸崖的慘景,但是他也窺見這些猶太人內心認為這樣死總比在毒氣室等待死亡好一點兒的想法。死神在日記中回憶這些往事時,都不禁渾身顫抖,發出“上帝啊”這樣的呼喊。

他所見證的人類死亡,讓他難以理解,也變得疲憊不堪。最後,死神說:

他們是法國人,他們是德國人,他們也是你們。

簡短的一句話,使得社會底層的“零餘者”在戰爭中遭受塗炭的境況昭然若揭,連冷酷的死神都會在這種慘景中變得感慨、同情,甚至溫情。這個視角所帶來的震撼效果,無疑遠勝於戰場上血淋淋的屠戮,直逼心靈深處。

《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德國人莉賽爾·梅明格的視角,蘊含的是對於“零餘者”人性至善的歌頌

小說《偷書賊》由序幕和尾聲以及十個章節組成。其中九個章節都已故事的主人公莉賽爾·梅明格偷到的書的名字來命名。死神,則是這每一個章節開始的敘述人。藉助死神眼睛,作者深入到每一個人物的生活中去。莉賽爾·梅明格一開始,不過是死神在繁忙工作之餘,觀察的一個倖存者。他把觀察莉賽爾·梅明格的生活,作為消遣。但是隨著遇見的次數增多,死神對莉賽爾·梅明格的感情,由冷漠轉向了溫情,其中,死神看到的天空的顏色成為一種轉變的象徵。

  • 白色。這是死神第一次見到莉賽爾·梅明格。她的弟弟死在白茫茫的鐵路上。這時,天空的顏色是刺眼的白色。象徵著蕭瑟淒涼,以及死神的習以為常。
  • 黑色。這是死神第二次見到莉賽爾·梅明格。一個飛機墜毀的場面引來了莉賽爾,飛行員悲慘死去,這時的天空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的黑色。象徵著沉悶、不自然,以及死神的沉重。
  • 紅色。這是死神第三次見到莉賽爾·梅明格。紅色的天空下炸彈侵襲了她的小鎮,屍首遍野,她手裡握著一本書嚎啕大哭。天空是可怕的紅色,象徵著疼痛,以及死神的動容。

死神的這種轉變,源於何處?答案就在莉賽爾·梅明格的經歷中。

《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當莉賽爾·梅明格淪為孤兒,是德國人休伯曼一家收養了她。當她夜夜從失去至親的噩夢中醒來,養父漢斯·休伯曼陪伴了她,為她的閱讀熬夜、用寶貴的菸草換書。

當莉賽爾·梅明格被欺負,是鄰居小男孩魯迪·斯丹納幫助了她。當她被同齡人欺負,在飢餓中煎熬,去鎮長太太書房偷書時,是好朋友魯迪·斯丹納陪伴她,幫她跳下冰冷的河水撿書、鑽到鎮長太太的書房偷書。

漢斯·休伯曼、魯迪·斯丹納等等,都不過是同樣掙扎在死亡線上的底層“零餘者”,卻用愛和奉獻,溫暖素昧平生的莉賽爾·梅明格。莉賽爾·梅明格無疑是感動的,作者用了神情和語言展示了這種視角。

看著他臉上的皺紋,還有他眼中的柔光,她會咧著嘴傻笑。……他會對小姑娘眨眨眼,她也笨拙地衝他眨眨眼。

這裡用了“咧著嘴傻笑”“笨拙地眨眼”,來形容莉賽爾·梅明格對養父的愛。而對好朋友魯迪·斯丹納的友誼,則是通過“口是心非”的語言來表現。

她坐在地上,抬頭看了看她最好的朋友,“謝謝。”她說。……“你讓我作嘔。”她警告他,同時希望他沒看見,有一絲不易覺察的笑倏然消失。

魯迪·斯丹納喜歡莉賽爾·梅明格,為她偷書、撿書,也總是和她開玩笑索要“一個吻”。莉賽爾·梅明格雖然總是用“你讓我作嘔”、“豬玀”、“做夢都別想”、“見鬼去吧”這些辱罵的詞語回應,但實際上是一種口是心非,因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眼淚從她臉上滾落”等等表情“出賣”了她。當最後魯迪死於轟炸,莉賽爾幾乎是聲嘶力竭。

《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改編電影《偷書賊》劇照。

莉賽爾·梅明格,起初在死神眼裡,不過是一個可憐的德國小女孩,卑微渺小,可是,同樣作為“零餘者”的、善良的漢斯·休伯曼、魯迪·斯丹納等等幫助了她、安慰了她,給予她無私的愛。在莉賽爾·梅明格的敘述視角里,作者用第三人稱的敘述,帶領死神、讀者體驗“偷書賊”的奇特經歷。這些為“偷書賊”提供愛和奉獻的“零餘者”,既為她的成長、重生提供了精神源泉,也展現了人性至善的動人光芒,連死神也為之折服。

猶太人馬科斯·範登伯格的視角,鞭撻的是納粹德國的殘酷暴行

小說中,和莉賽爾·梅明格一樣,同樣被“零餘者”漢斯·休伯曼收留的“零餘者”,還有猶太人馬科斯·範登伯格。躲在漢斯·休伯曼家的地下室兩年多,暗無天日,只因為他是猶太人。

每一分鐘都是殘酷的。

每一個小時都是懲罰。

……

他獨自一個人時,有一種強烈的感覺——自己正在消失。他的衣服都是灰色的,好像它們已經開始準備消失了——從褲子到套頭毛衣再到上衣,都是灰色的,它們就像水一樣要從他身上滴下來了。他經常查看他的皮膚是否也在剝落,因為他的身體好像在融化似的。

這是一個健壯的猶太拳擊手,在地下室裡的“意識流”。納粹究竟是如何把一個強壯的青年,變成一個搖搖欲墜的病人的?作者在這裡通過幻覺和夢境,揭秘了猶太人隱私世界的那道深深的傷口。

哦,眼睛,元首的那雙眼睛是美麗的褐色——和猶太人的眼睛一樣——元首的眼睛流露出無比堅定的意志,僅僅是透過揮舞的拳擊手套的間隙看了那雙眼睛一眼,馬科斯也不僅呆了一下。

這是馬科斯在漢斯家地下室躲藏時,幻想的和元首的拳擊賽。雖然這只是幻象,但是馬科斯覺得“周圍的一切彷彿是真實的”,他“仍能感覺到全體德國人的拳頭打在他身上的滋味”,他想心中充滿了恐懼,他覺得“每一分鐘都是殘酷的”、“每一個小時都是懲罰”。人間成為了猶太人的煉獄、馬科斯的“修羅場”。

《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改編電影《偷書賊》劇照

雖然作者馬克斯·蘇薩克沒有正面描繪納粹和“元首”的暴行有多麼殘酷,但通過馬科斯的心理世界,在字裡行間給讀者一種身臨其境的切膚之痛,對屠殺和施暴的欲說還休的觸動:一樣的眼睛,一樣的血液,怎麼會有這樣荒唐又殘酷的思想?怎麼會有這樣可笑又野蠻的屠殺?究竟是誰給了這樣的權力,踐踏他人的生命和靈魂?

馬科斯在納粹德國,是一個“骯髒的猶太人”,一個人微言輕、卑賤可憐的“零餘者”。他只能躲在陰暗處、角落裡,可憐地活著。只有內心世界,是元首和納粹無法侵佔。因而,他通過幻覺、想象,去抵抗、去控訴,可是這都只是徒勞。馬科斯的視角,代表著“零餘者”們對於現實噩運的無力反抗又堅守內心。這個視角,既是馬科斯的,也是作者的,更是讀者的,是對納粹暴行的有力鞭撻和抨擊。

寫在最後

是的,我目睹了這個世界上發生的許多事情。我總是伴隨著最不幸的災難,我總是為最壞的罪犯工作。不過,還有別的時候。有許多故事(我前面只提過一小部分),我允許它們在我工作時成為我的消遣,就像我喜歡天空的色彩一樣。我在最不幸、最不討人喜歡的地方拾起它們,我要確信當我去幹活的時候不會忘記它們。

隨著戰爭結束,希特勒本人也來到死神手裡,人們的生活歸於正常。當死神帶走年老的莉賽爾的時候,他把莉賽爾寫的、掉落在廢墟之上的《偷書賊》移交給她。死神在懺悔,“我總是為最壞的罪犯工作”。多麼諷刺啊!連死神都在懺悔。可是,這不應該是死神的責任。

《偷書賊》:3種視角下,聚焦二戰中“零餘者”動人的人性之光

悲劇總是帶有一種荒誕性,它讓人憤怒,也讓人沉思。漢斯·休伯曼、魯迪·斯丹納、莉賽爾·梅明格、馬科斯·範登伯格這些社會底層最普通、最卑微的“零餘者”,既是戰爭酷刑的受害者,也是人類文明的保護者。他們代表了在荒誕、殘酷的社會語境中,還未泯滅的人性之善,以及至暗時刻中傾其所有溫暖他人的人性之光。這是善良與希望的象徵,更是人性美好與動人的象徵。

反觀現實,2020年的這個春天,註定要載入史冊。但正如外交部發言人耿爽在外交部例行記者會上說過的那句話:即使科學暫時無法到達的地方,文明還會到達。“一省援助一市”也好,“一省援助一國”也好,災難面前,超越地界、國別、種族的“逆行”,閃耀著最美的人性之光,比時間更永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