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行訣臟腑用藥法式》真偽考

《輔行訣臟腑用藥法式》真偽考


《輔行決臟腑用藥法要》自1988年馬繼興《敦煌古醫籍考釋》收載以來,即引起了中醫界的注意,近年來,一些著名的中醫及醫史學專家對《輔行決臟腑用藥法要》進行了研究,普遍認為《輔行決臟腑用藥法要》不是偽書,對張仲景傷寒論的研究具有重要意義。代表人物有:錢超塵、馬繼興、馮世綸、叢春雨、王淑民等。

叢春雨先生在《敦煌中醫藥精萃發微》一書中寫道:《輔行決臟腑用藥法要》1部,無編號。該卷是敦煌中醫藥醫經類著作中極具代表性之佳作,不僅有極高的學術價值,而且至今在臨床上都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

馬繼興先生《敦煌古醫籍考釋》:“現在通過敦煌出土的《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卻發現了不少久已失傳的古代‘經方’。《法要》一書雖非梁?陶弘景原著,但系隋、唐時人傳錄陶氏佚文而成。其時上距漢季未遠,故所引錄當時所見“經方”之文,多系北宋以後學者與醫籍所未能得見者,因而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馮世綸先生在《中國湯液經方》第一章《傷寒雜病論溯源》寫道:“漢晉許多名醫都看到過《湯液經法》,陶弘景從《湯液經法》中檢錄60首,記錄於《輔行訣》中,張仲景主要依此撰寫《傷寒雜病論》。《輔行訣》中許多方劑和其適應證都可以在《傷寒雜病論》中找到相應的方劑和適應證。”

錢超塵先生在仲景論廣《伊尹湯液》考一文中寫道:“《輔行訣》以確切的資料證明《傷寒雜病論》是在《湯液經法》一書的基礎上撰成。”“《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在研究《傷寒雜病論》文獻發展史上具有極為重大的意義。”

錢超塵先生的弟子石琳和王慶國在《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現存版本對比研究一文中寫道:“敦煌遺書《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簡稱《輔行訣》)的發現,以確切的資料證明《傷寒雜病論》是在《湯液經法》一書的基礎上撰寫而成,給《傷寒論》研究提供了重要的依據和思路,是《傷寒論》研究領域的重大突破。”

以上專家的觀點在中醫界幾成定論。然而,我們認真研讀《輔行決臟腑用藥法要》的來源及原文,卻發現此書作偽的痕較多,現擬從以下三方面進行分析:

一、《輔行訣臟腑用藥法式》的來源

關於本書的來源,較為荒誕離奇,上述專家的說法各不相同。現將有關資料載錄如下:

1、馬繼興先生《敦煌古醫籍考釋》

關於《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卷子的再發現過程

十九世紀末,河北威縣中醫張偓南氏家傳醫學,所藏醫書甚豐。敦煌卷子出土後,聞風前往,曾在駐洞道士手中重金購得醫學卷子—軸。書名《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卷子首尾基本完整,其前尚繪有三皇、四神及二十八宿之圖。張氏視為珍寶。歿後傳於其孫中醫張大昌(為靖)氏。大昌先生多取此書歷裁方論治病獲有良效,並將此書教授弟子,且錄有複本兩種。1966年“文革”期間卷子不幸被毀。僅抄本倖免。1974年初張氏用‘赤腳醫生”之名將抄本寄送中醫研究院。初未引起重視,後此件轉交我手,經我反覆考察驗證抄件中保留與引用的古俗諱字、藥名、藥量、人名、方名、書名、篇名以及病症名稱、方劑配伍特徵、文章結構與風格等多方面內容,確定絕非今人仿造贗品。其成書下限絕不晚於宋初以前,因而由我寫出了對該卷子年代的初步鑑定資料。為了進一步徵求有關文史專家的意見,1975年我曾將此卷子釋文及其有關情況請教了社會科學院張政燭和李學勤兩教授。經他們鑑定,在結論中也提到:“此書不是近代的偽作,但也不可能早到(南北朝)梁代的作品。作為一種古籍的傳秒本,還是有保存的必要的。”與此同時我院王雪苔團志也對此書寄予了很大重視,並專門就此事直接去威縣張大昌先生處作了詳細調查。並進一步獲見保存於其弟子處的另一抄本。故本書此次的整理即特約請王雪苔院長據此兩本互助而釐定。

2、王淑民《敦煌石窟秘藏醫方》

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解題:此方書是1974年,由河北威縣張大昌(字為靖)先生,以“赤腳醫生”的名義將本書抄本寄贈給中國中醫研究院的。抄本題“華陽隱居陶弘景撰”。大昌雲抄本所據原件乃來自敦煌石窟藏經洞。中國中醫研究院馬繼興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張政烺和李學勤教授均作有書面鑑定意見。馬繼興認為:“《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抄本所據之原書.不論在其所保留與引用的古俗字、諱字、別名、古病證名稱,以及方劑配伍特徵、文章結構與風格等多方面內容,可以確定絕非近世或今人仿造贗品,因而其成書年代下限絕不晚於北宋初期以前,是很值得重視的”(見《敦煌醫藥文獻輯校》)。張政烺、李學勤認為:“此書不是近代的偽作,但也不可能早到梁代的作品……疑是後人輯錄陶說為之,為了尊崇本師,在書名下加題‘梁華陽隱居陶弘景撰’。”為了解此書的原委,筆者曾於1991年8月與一同事專程前往河北威縣採訪八十一歲高齡的張大昌中醫師:張先生為我們詳細敘述了此書得而復失的經過。張大昌先生的祖父名張光榮,號偓南,晚清時到日本留學,回國後曾在湖北某軍伐(似為王殿圓)手下任軍馬總稽察。聽其祖父說,1915年奉命往張掖收購軍馬,隨從是姚振陽軍需官。因早已聽說敦煌多古籍,故順便前去探尋。因遇風沙,遂留宿敦煌千佛洞。有位王道士問他們是何處人、什麼事業,張光榮未敢暴露其真實身份,只說是行醫的,王道士聽罷說:“法國人運走了六駱駝垛子卷子,我在裝垛時暗中留下一卷,是醫方,先生現在行醫,我可以將其賣給你。”索價80塊大洋,後經討價以75元成交,歸途路經西安時,在西安畫市將其裱背,後送回原籍家中世襲珍藏。1966年“文化大革命”中,張大昌受到運動的衝擊.其家中所藏典籍均被抄沒散佚,此卷子也在其中,另外尚有一些竹簡。三四年後,張大昌在一村民家診病時,見此卷子己被剪成了鞋樣兒,經詢問,是兩家孩一子糊風箏所餘之物,當時張大昌尚未平反,朝不保夕,故未敢索回餘物。說到卷子被毀,大昌先生禁不住痛哭失聲。張大昌回憶,此書是寫在“綾子”上的,即絲織品。卷子長約一丈二尺,高尺許。卷首有三皇像,在三皇像四周為二十八宿和朱雀、玄武、青龍、白虎四神象。大昌先生並按記憶畫了一張“三皇圖”。張大昌先生對醫學、文學、佛學等方面均有一定的造詣,他對此卷子特別珍愛,年輕時曾將其熟讀背誦,井用其醫方行醫,八十歲高齡的張先生,對此卷子的段落、醫方尚能背誦。

3、錢超塵仲景論廣《伊尹湯液》考

《輔行訣》原藏敦煌藏經洞。1907年法國伯希和至敦煌盜寶,發現大批珍貴經卷,欲攜回國,裝箱時某道士見此件首尾完具,乃暗藏之。《輔行訣》雖然沒有被伯希和盜走,卻被國人自己在無可奈何的境況下毀燒了。1988年中國中醫研究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馬繼興教授主編《敦煌古醫籍考釋》,江西科學技術出版社出版。其序言部分專列一節《關於輔行訣藏府用藥法要卷子的再發現過程》對此經卷的再發現過程有較詳介紹。全引如下:(見上1、馬繼興先生《敦煌古醫籍考釋》)

2002年10月12日筆者打電話給馬繼興先生,說:“現這段文字上下文,似《輔行訣》的兩本互勘與釐定出自王雪苔先生手,又似王雪苔先生親自去河北省威縣面見張大昌先生。是否果然如此?”馬先生回答:“王雪苔先生未參與互勘和釐定,王先生也未親自去面見張大昌先生。到威縣去的是王淑民,你可以問問她。當時王先生是院長,這個工作要靠領導的支持,所以就寫了王雪苔先生進行互勘和釐定。”

據此可知,對《輔行訣》首先進行鑑定、校勘、深入研究並肯定非贗品者為馬繼興教授,王淑民受中國中醫研究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委託直接去河北省威縣進行調查,獲得張大昌弟子手抄本,於是《輔行訣》才保存下來。馬繼興先生將張大昌記憶本、其弟子手抄本兩個本子互相對照進行校勘釐定,收進《敦煌古醫籍考釋》一書,世人始見《輔行訣藏府用藥法要》。2002年10月25日,中國中醫研究院中國醫史文獻研究所舉行建所20週年紀念會,會間休息時我問馬繼興先生:“《輔行訣》有沒有後人偽託的可能?您說《輔行訣》為陶弘景撰寫的可能性很大,您現在的觀點怎樣?”馬老說:“後人偽託是偽託不出來的。我現在仍然認為《輔行訣》為陶弘景親自撰寫的可能性較大。”

1994年,中醫古籍出版社出版甘肅中醫學院從春雨先生《敦煌中醫藥全書》,此書對《輔行訣》的存佚介紹如下:

“此卷子原藏於河北省威縣中醫師張南先生家,世代珍傳至南先生嫡孫大昌先生。時至“文革”,原卷子焚燬,現僅存兩個抄本,一本為張大昌先生對原卷子日夜展玩,誦記如流,原卷子焚燬後,追憶成書;另一本為大昌先生弟子據原卷子抄錄。兩種本子略有出入。

原卷子存世之時大昌先生曾致信北京中國中醫研究院,表示願獻此卷子,惜未被重視。因懼“文革”之禍火,“文革”後大昌先生以和氏懷璧之志,再信北京中國中醫研究院,信轉至王雪苔先生手,頗為重視,至此卷子內容重見天日。原卷子的毀損,對鑑定工作帶來絕大困難。能夠參考的只有兩點。其一為原卷子自敦煌石室發掘後的流傳軌跡。據大昌先生雲,其流傳過程如下:原卷子於敦煌石室發現後,曾被伯希和選中,並欲竊取回國,幸被裝車道士愛其全帙暗中留下。民國初年售予大昌先生祖父南先生,傳至大昌先生,毀於“文革”禍火。其二,原卷子內容中大量保存著久已失傳的中醫古書的內容,如《桐君藥錄》、《湯液經法》等。故據以上兩點,原卷子頗有可能是出於敦煌石室的唐以前抄本。”

4、張政烺、李學勤鑑定證書

這個卷子實物已不可見,不能直接進行考查,據所說情況有些可議之點。陶弘景的著作今日流行尚多,並無此種,《華陽隱居內傳》(宋?賈嵩撰)卷中之末有‘華陽先生在世所著書’十九種一百六十六卷,‘先生在世所著書’十三種五十七卷,其中皆無此書。從書名看,‘輔行訣’三字極可注意,現存佛教典籍有《止觀輔行傳弘訣》一書,唐釋湛然著(類伽精舍本大藏經,陽字五、六、七號),是天台宗的著作,天台宗注重醫學,這書裡也談到有些醫療的事,但將二書對照,看不出有什麼關係,《止觀輔行傳弘訣》可以簡化稱為《止觀輔行訣》然如簡稱為《輔行訣》,把表明宗旨的‘止觀’二字省略,便很不妥當了。所以,看不出兩部書有關係。‘輔行’二字連文最早見於《孟子》(《公孫丑下》‘孟子為卿於齊,出吊於滕,王使蓋大夫王驩為輔行。’)輔行是‘副使’即輔佐或助再之意。只是一個時代的詞彙,佛教道教的人都不妨用,不是什麼宗教詞語。

陶弘景著的《真誥》內為《運題象》、《甄命授》、《協昌期》、《稽神樞》、《闡幽微》、《握真輔》、《翼真檢》等七篇皆以三字標題,當時道教有此風氣,又《華陽陶隱居集》卷二有《發真隱訣序》、《藥總訣序》等,知當時作書常以訣字為書名,蓋亦風氣如此。

通讀此書數過,從內容上找不出可以肯定或否定的證據,這主要因為我們不通醫學,沒有醫學史的知識,一個感想是,如果此書是近人偽作,總會流露一些近代的詞彙,蛛絲馬跡,容易查覺,但尋繹文義,亦非陶弘景自著之書,如雲‘隱居曰’‘陶氏雲’‘陶雲’則作者自非弘景本人,疑是後人輯錄陶說為之,為了尊崇本師,在書名下加題‘梁華陽隱居陶弘景撰’一行,其實這裡邊有很多不是陶弘景的東西。

“總的意見:此書不是近代的偽作,但也不可能是早到梁代的作品,作為一種古籍的傳秒本,還是有保存的必要的。”

從上述資料看,《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的來歷較離奇,馬繼興先生的說法與錢超塵先生的有出入,開始為兩個抄本,後來又生出眾多的版本(見附錄二),從抄本來源即為可疑。張政烺、李學勤兩先生的鑑定是比較慎重的,“這個卷子實物已不可見,不能直接進行考查,據所說情況有些可議之點。陶弘景的著作今日流行尚多,並無此種”因為他們不通醫學,沒有醫學史的知識,故從內容上找不出可以肯定或否定的證據,但認為“其實這裡邊有很多不是陶弘景的東西。”所以只能從文字上去找近人作偽的蛛絲馬跡,實際上從文字上去找近人作偽的蛛絲馬跡是困難的,但張政烺、李學勤兩先生提出‘輔行訣’三字及唐釋湛然的《止觀輔行訣》這就提供了作偽者乃精通醫理醫史及儒道釋等知識的人。張政烺、李學勤兩先生的鑑定基本否定了《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為陶弘景所著。

馬繼興先生說“初未引起重視,後此件轉交我手,經我反覆考察驗證抄件中保留與引用的古俗諱字、藥名、藥量、人名、方名、書名、篇名以及病症名稱、方劑配伍特徵、文章結構與風格等多方面內容,確定絕非今人仿造贗品。其成書下限絕不晚於宋初以前,因而由我寫出了對該卷子年代的初步鑑定資料。”馬繼興先生的鑑定書比較幼稚(參見《敦煌文獻分類錄校叢刊

敦煌醫藥文獻輯校》),馬繼興先生完全被作偽者牽鼻子著走,所以才寫出了不倫不類的鑑定資料。

二、文字內容方面

《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在文中有三個主要疑點,一是直接提南陽張機及《傷寒論》,二是伊尹撰《湯液經法》,三是《湯液經法》圖。

1、《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提張仲景有三處,如:“漢晉以還,諸名醫輩,張機、衛汜[汛]、華元化、吳普、皇甫玄晏、支法師、葛稚川、範將軍等,皆當代名賢,鹹師式此《湯液經法》,愍救疾苦,造福含靈。”“昔南陽張機,依此諸方,撰為《傷寒論》一部,療治明悉,後學鹹尊奉之。”“張機撰《傷寒論》,避道家之稱,故其方皆非正名也,但以某藥名之,以推主為識耳。”文中均稱為張機。眾所周知關於張仲景的生平,由於《後漢書》及《三國志》無傳,故知之不多,仲景之名最早見於西晉王叔和《脈經序》其文曰:“仲景明審,亦候形證,一毫有疑,則考校以求驗。”其後直至中唐,凡涉及仲景事者,醫家和史家均稱仲景或張仲景。如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序曰:

“漢有華佗、張仲景。其它奇方異治,施世者多,亦不能盡記其本末。”“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數十卷,用之多驗。近代太醫令王叔和撰次仲景遺論甚精,指事可施用。”晉?葛洪《肘後備急方》序雲:“餘既窮覽墳索,以著述餘暇,兼綜術數,省仲景、元化、劉戴秘要、金匱、綠秩、黃素方,近將千卷。南朝?宋?陳延之《小品方》序雲:“自古至今,去聖久遠,雅有其文,無有傳授之者。漢末有張仲景,意思精密,善詳舊效,通於往古,自此以來,未聞勝者。”

南朝?梁?陶弘景《本草經集註》序錄上曰:“《神農本草經》今之所存,有此四卷,是其本經。所出郡縣,乃後漢時制,疑仲景、元化等所記。”“張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宗,又悉依本草。但其善診脈,明氣候,以意消息之耳。”唐?孫思邈《備急千金要方》序曰:“漢有倉公,仲景,魏有華佗,並皆探賾索隱,窮幽洞微,用藥不過二三,灸炷不逾七八,而疾無不愈者。”而張機之稱始見於宋臣高保衡、孫奇、林億等在校訂《傷寒論?序》中引唐?甘伯宗《名醫錄》之文,其文曰:“張仲景,《漢書》無傳,見《名醫錄》雲:南陽人,名機,仲景乃其字也。舉孝廉,官至長沙太守,始受術於同郡張伯祖,時人言,識用精微過其師,所著論,其言精而奧,其法簡而詳,非淺聞寡見者所能及。”甘伯宗史書無傳,《名醫錄》於宋臣校書後亡佚,所言仲景事,魏晉六朝乃至唐代醫家均未提及,且仲景任長沙守事,史書所記歷任長沙太守均無張機或張仲景之名,故甘伯宗所記仲景事不知源自何典,不可稽考。從以資料可知,即陶弘景本人都稱張仲景而不說張機,而《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直呼南陽張機,與上述陶弘景《本草經集註》稱呼不符。

關於《傷寒論》的書名,自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數十卷,並由王叔和撰次成書後,直到唐初,典籍所載,均無《傷寒論》書名,如:陳延之《小品方》序載:《張仲景辨傷寒並方》有九卷,而世上有不啻九卷,未測定幾卷,今且以目錄為正。《張仲景雜方》有八卷。《隋書?卷三十四?志第二十九?經籍三?子》載:

梁有《張仲景辨傷寒》十卷,《張仲景評病要方》一卷,亡。《張仲景方》十五卷仲景,後漢人。《張仲景療婦人方》二卷。唐?孫思邈撰《備急千金要方》時仍有“江南諸師秘仲景要方不傳”之嘆。而至唐?王燾撰《外臺秘要》(752年),始有張仲景傷寒論之語,《唐會要》卷八十二醫術有如下記載:“乾元元年(758年)二月五日製。自今已後。有以醫術入仕者。同明經例處分。至三年正月十日。右金吾長史王淑奏。醫術請同明法選人。自今已後。各試醫經方術策十道。本草二道。脈經二道。素問十道。張仲景傷寒論二道。”

宋臣校書後仲景之書始演變為《傷寒論》及《金匱要略》。此外,陶弘景本人在《本草經集註》序錄上亦說:“張仲景一部,最為眾方之祖宗,又悉依本草。”而《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卻說“昔南陽張機,依此諸方,撰為《傷寒論》一部,療治明悉,後學鹹尊奉之。”與陶弘景本義不符。

關於“張機撰《傷寒論》,避道家之稱”,此說不通,《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有二旦、六神大小等湯。其實在仲景《傷寒論》中六神已居其三,即大、小青龍湯、白虎湯和玄武湯(真武湯),若仲景撰《傷寒論》避道家之稱,為何此三者不避,而避朱雀、勾陳、騰蛇呢?且仲景為何要避道家之稱呢?

2、《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提到《湯液經法》亦有三處,如:“漢晉以還,諸名醫輩,張機、衛汜[汛]、華元化、吳普、皇甫玄晏、支法師、葛稚川、範將軍等,皆當代名賢,鹹師式此《湯液經法》,愍救疾苦,造福含靈。”“陶隱居雲:依《神農本經》及《桐君採藥錄》,上中下三品之藥,凡三百六十五味,以應周天之度,四時八節之氣。商有聖相伊尹,撰《湯液經法》三卷,為方亦三百六十首:上品上藥,為服食補益方者,百二十首;中品中藥,為療疾祛邪之方,亦百二十首;下品毒藥,為殺蟲辟邪癰疽等方,亦百二十首。凡共三百六十首也。實萬代醫家之規範,蒼生護命之大寶也。今檢錄常情需用者六十首,備山中預防災疾之用耳。檢用諸藥之要者,可默契經方之旨焉。”“陶隱居曰:此圖乃《湯液經法》盡要之妙,學者能諳於此,醫道畢矣。”

關於《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提到的《湯液經法》,可分三個問題來談。

第一,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序曰:

“伊尹以亞聖之才,撰用《神農本草》以為湯液。”“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數十卷,用之多驗。”《漢書?藝文志?方技略》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記載,但並未寫明伊尹所撰,故《湯液經法》不能說是皇甫謐說的伊尹湯液。而《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則明說是伊尹據《神農本經》及《桐君採藥錄》撰《湯液經法》,這是非常值得懷疑的。

第二,陶隱居是否見過《湯液經法》?《漢書?藝文志?方技略》有“《湯液經法》三十二卷”記載,《湯液經法》)在《隋書經籍志》中已不載,而《隋書經籍志》主要抄錄梁阮孝緒《七錄》和《隋大業正御書目錄》而成,則《湯液經法》在梁阮孝緒著《七錄》前已經亡失,阮孝緒於梁武帝普通年間(520-527)有感公私墳籍,多所散夫,乃博採宋齊以來圖書,集為“七錄”一書,故《湯液經法》最遲在宋已亡失。陶隱居和阮孝緒為同時代人(陶弘景456年~536年,阮孝緒479-536)如何能見《湯液經法》。

第三,《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有:“陶隱居雲:依《神農本經》及《桐君採藥錄》,上中下三品之藥,凡三百六十五味,以應周天之度,四時八節之氣。商有聖相伊尹,撰《湯液經法》三卷,為方亦三百六十首”考陶弘景《本草經集註》序錄(上)雲:“舊說皆稱《神農本草經》,餘以為信然。今之所存,有此四卷,是其本經。所出郡縣,乃後漢時製,疑仲景、元化等所記。又有《桐君採藥錄》,說其華葉形色。《藥對》四卷,論其佐使相須。魏、晉以來,吳普、李當之等,更複損益。或五百九十五,或四百卅一,或三百一十九。或三品混糅。冷熱舛錯,草石不分,蟲獸無辨,且所主治,互有多少。醫家不能備見,則識智有淺深。今輒苞綜諸經,研括煩省。以《神農本經》三品,合三百六十五為主,又進名醫副品,亦三百六十五,合七百卅種。精粗皆取,無複遺落。”陶弘景在《本草經集註》序錄中已明確指出,在漢末魏晉之際,《神農本草經》所載藥物雖有上、中、下三品之分,但所載藥物數量經吳普、李當之等,更複損益,並不是三百六十五味,三百六十五味乃由陶弘景審定,並加入《名醫別錄》副品三百六十五味,合七百卅種為《本草經集註》。按《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的說法,則商之聖相伊尹依陶弘景審定《神農本經》的三百六十五味藥來撰《湯液經法》三百六十首方,豈不是荒誕嗎?此外,陶弘景《本草經集註》序錄(上)雲:“又有《桐君採藥錄》,說其華葉形色。”《桐君採藥錄》並無上中下三品之分,《輔行訣臟腑用藥法要》說“依《神農本經》及《桐君採藥錄》,上中下三品之藥,凡三百六十五味,以應周天之度,四時八節之氣。”實在不經推敲。

3《湯液經法》圖中體用二字值得懷疑,體用並提當在宋代,程頤《伊川易傳》雲:“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體用一源,顯微無間”。體,指本原、本體;用,指顯現、作用。即隱微的理與顯著的象,二者統一,沒有間隙。無形的理,當以物象來顯示其意義和功能,而有形之物,本於無形之理。所謂一源,即源於一理,理為根本。體用並提出現於此圖中,顯然是作偽了。

三、獻書者簡介

張大昌先生,字唯靜,1926年農曆7月19日出生於湖北武昌。他原籍河北威縣邵梁莊,後遷居南鎮村。1995年農曆10月7日辭世。其家幾代人皆能文善醫,典藏古籍甚豐。早年在平鄉馮馬興固寺出家,法號昌璽。戲劇、繪事、技擊諸端,皆得前人真傳;他傳承了古老的技藝,卻又隱逸於斯。

綜上所述,《輔行訣臟腑用藥法式》基本可以肯定是一部偽書,作偽嫌疑最大的乃張大昌先生本人,先生精通醫理醫史,能文,對儒道釋有較高的造詣,典藏古籍甚豐,本身具備作偽條件,請參考附錄一中張大昌先生《經法述義》的一篇文章即可知。其作偽思路乃晉?皇甫謐《針灸甲乙經》“仲景論廣伊尹湯液為數十卷。”作偽素材基本取自《內經》、《傷寒論》、《金匱要略》、《備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外臺秘要》、《太平御覽》以及一些道教和釋教典籍。我不明白上述這些專家為何把一本來歷不明且東拼西湊的偽書看成是對張仲景傷寒論研究具有重要意義的真品古籍呢?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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